第一章 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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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晨回到宿舍,把手上的一大包东西随手放在地板上,那个包裹刚才一直夹在腋下,弄得他有点痛。拆开包裹,里面是一个铁质的置物盒,上面是《小王子》里的插画。他在楼下便猜到了送东西的是柳余雪,但到现在为止他也不知道柳余雪究竟要送他什么。他猜不透这个女孩儿,她的心思简直就像飘在天上,云一般变幻莫测,聚散不定。柳余雪曾送给他一条小蛇(当然是无毒的)作为生日礼物,结果把全班女生吓得尖叫不断,他自己也夺门而逃。她还送给他一张自己的照片,一脸天真可爱萌萌哒的样子,身体却P成了波老师(波多野结衣)的裸体,害得他不敢拿出来怕被人看到,最后只得悄悄地销毁。当然她也送过正经的礼物,在高三毕业那年,那个暑假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柳余雪送给他一个红皮笔记本,和一支钢笔。她在扉页写下自己的名字,高晨看了忍不住抱怨:“你要送给我的东西,怎么可以写上你自己的名字啊!”“我就是要记下自己的名字,因为它马上就不再属于我了,我要你用这支笔,在上面写诗,等哪天你写满了,还要把它还给我,到那时它又属于我了。”柳余雪当时大概就是这样说的吧,高晨自己也记不太真切了。

    置物盒很紧,高晨费了点功夫才打开,里面放着一本书,和两个厚厚的大号信封。那是本诗集,巴勃罗?聂鲁达的《二十首情诗和一首绝望的歌》。他认出来这正是柳余雪很早以前便买下的那本,高中时他每次想借来看看她都拒绝了,除非是和她一起看。没想到几年过去了,这本书还像刚买时干净崭新,一点也没有留下岁月流逝的痕迹。扉页是她写的一首小诗,字迹娟秀,字如其人。

    天门山下

    如果我在天门山迷了路,

    一双疲惫的脚不知该往何处走,

    山间的清风还把我当成无心的游客,

    吹起我的衣摆,吹乱我的长发。

    你是否会来找我?

    循着我微弱难辨的足迹,

    嗅着我迷失在百花香中的气息,

    我只想知道,有没有一种可能,

    在某一个无意的时刻,

    你我行走的轨迹,重合在一起。

    那时我会托江上的浪涛,

    千百次翻滚后,涌到江边饮水的你身旁。

    拜托你读懂我用水纹写下的情书,

    和泡沫留下的吻。

    我却不能要求你顺江而下,

    只为一纸书信便背井离乡。

    我已走得太远,

    每次想起你时,便看看满江的月色。

    我知道这月光也能落在你身上,

    正如此刻落满天门山一样。

    ——天门山位于安徽芜湖,长江边上,高不过百余米,李白曾留下诗篇。

    高晨没想到柳余雪这么多年来依旧喜欢着诗歌,并且坚持创作诗歌,凭他的感觉,这首诗歌明显已经超出他很多,虽然他并非专业评论家,但这首诗给他的印象很好。

    两个大信封里分别装着一沓照片和信,照片分明是柳余雪在外旅行时拍的风景照,青山绿水,落日长空,或者是雨中的江南小镇,或者是秋后的北方村庄。柳余雪向来如此,每次去玩都要拍很多照片,并且大多不是有名的景点,她喜欢拍一些日常的,不被人关注的东西。用她自己的话说是,“那些名胜古迹千百年来多少人歌咏过,被拍了也太多次了,我再去拍岂不是多此一举?!我就想用自己的眼睛从一些细节中去发现美,有的感动也许就隐藏在简简单单的事物中,不需要伟大而深刻,也可以让人铭记在心。”

    所以高晨短时间内无法精准地辨认每一张照片具体的拍照地点,但有一张照片例外,他一看便了然在胸。在蔚蓝无云的天空下,一片满是砂砾与碎石的戈壁滩上,偶有几丛野草艰难地生长着。一个女孩站在阳光下,笑容甜美,她鹅黄色的风衣与身后天蓝色的帐篷相衬得很好看,披肩秀发被微风扬起,一颗紫色的耳钉在阳光下微微闪光。他不知道为什么如此确定,也毫无证据,但他坚信柳余雪去了西藏,是的,不需要其他的佐证,这张照片足矣。

    那些信件又分别装在小信封里,白色的信封加上她好看的字迹,让高晨有一种怦然心动的感觉。这些信分明不是从邮局寄出来的,却盖着各个地方邮局的邮戳。

    他不由得放满了速度,犹豫着是否要拆开其中一只信封,他突然有点害怕出现在眼前的东西,因为难以预料,所以心有余悸。他最终还是打开了信封,几页薄薄的信纸,爬满了熟悉的字迹。读到第一行,他就发现自己的担心不无道理。

    “阿晨:

    见字如面。当你读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在拉萨了。这封信是我在火车上的时候写的,此时车刚过那曲,窗外的景象还没有我想象的那样美丽而迷人,我看到的是一片死寂和荒凉。但我坚信,这趟列车定会载我到达我向往多年的圣地。那时我会再给你写信,告诉你我的幸福,我也希望能收到你的祝福。

    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也许你永远无法理解我现在所作出的这个选择,也许你也会像其他人那样指责我,埋怨我,但我不在乎,我知道你是真心在乎我,关心我,无论身在何处,无论发生怎样的变化,你都会时刻牵挂着我,正如我也会时刻牵挂着你一样。阿晨,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或者说我们之间已经早已超出了好朋友的界限,但我无法给你承诺,也无法给你一个确定的答案。生活本来就没有所谓的标准答案,每个人都是在磕磕碰碰中逐渐学会生存,学会坚强,学会用微笑取代眼角的泪光。只是这一次,我所付出的代价太大。

    阿晨,你是不是觉得我现在说话很有哲学家的味道了?还记得有人说过,每一个去过西藏的人都会渐渐变成哲学家,因为在世界的屋脊上,唯有哲学家能沐浴此等荣光,洞穿世间万物的运行规律。但我不想做哲学家,如果可以,我甚至不想做诗人,真的,我曾无数次克制自己写诗的欲望,因为我怕自己会变成一个大家都不认识的怪人,我怕你会不喜欢我,怕你会讨厌我,我想做一个简简单单的女孩儿,平凡也是一种美好。

    高原反应越来越明显了,弄得我好难受。看来我还是小看了这次旅行,自以为可以说走就走,连一点基本的准备都没有,不过你放心,车上有很多好心人,他们会帮我的,坐在我对面的就是一对藏族夫妇,他们都是大学教授,汉语说的很好。我让他们多给我讲讲西藏的事情,我怕刚踏上这片圣洁的土地会手足无措。

    阿晨,请你别介意,虽然我是为了去找他而出走的,但我此行绝不仅仅只为了见他。但不可否认,我真的被他吸引住了,这种吸引如此强烈,以至于我都不敢相信这是从一个从未谋面的陌生人身上散发出来的。他给我的感觉是如此美好,却又和你不太一样,你就像是我种在阳台上的一盆风信子,而他却是长在戈壁滩上的一丛龙胆花。算了,这种事情怎么说都很混乱,我只希望你要好好的,不要因为我的离开而伤心难过。

    你我都是自由的,但我总会回来看你,在这个世界上让我如此牵挂的事情早就不多了,你是其中之一。

    好好照顾自己。想你。

    雪女”

    高晨把车停在宿舍门前的小树下,锁好后拎着一大包东西进了楼。经过宿管阿姨面前时被叫住了,“哎,同学,你是叫高晨是吧?这里有你的东西。”高晨一脸懵逼地看着阿姨,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儿。“快点啊,小伙子怎么磨磨蹭蹭的?”“阿姨你确定是我的东西?”他看着桌上放着的一件四四方方的包裹,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又在网上买了东西。“现在快递都会送到宿舍里吗?”“不是快递员送的,是一个小女生放在这儿的。”阿姨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微微笑着。高晨在阿姨穿透力十足的眼光中略感窘迫,“那您怎么知道我就是高晨呢?”“那姑娘说了,她走后不出十分钟你就会进来,还说了你长什么样,中等个子,胖胖的,一头短发,板着个脸,就像谁欠了你五百块似的,这说的可不是你嘛!哈哈哈,阿姨别的不行,看人的功夫还是有的,哈哈哈!”

    高晨逃也似的冲出了阿姨魔性笑声的包围。

    “哦呵呵,你也不赖嘛,都会连用两个成语了。”柳余雪左右看看,像是要确定周围没人能听到她的话。高晨对这个动作太熟悉了,这就是柳余雪每次要给别人说隐私啊,秘密啊之类的事情时的招牌动作。然而尴尬的是,十有八九她说出来的都是大家早已知道的事情。“对了我问你,你有没有想我?”

    “啊?!”柳余雪突然收起笑容,一脸认真地注视着他,高晨感觉自己心跳加速,血液流动速度加快,脸上莫名其妙的发起热来。他思忖着应该怎样来回答这个问题。

    “就跟你开个玩笑嘛,看把你吓得,你胆子还这么小啊。”柳余雪又恢复了那副混世魔王毫无顾忌的笑脸,“那你就说见到我又没有很开心。这个应该不难回答吧。”

    “铃铃铃……”上课铃声想了,柳余雪的后半截话被刺耳的铃声淹没了。但高晨相信自己已经知道她的意思,同时他也在心里暗自祈祷,希望这次自己没有猜错。历史上这样的错误,他高晨已经犯了太多了。

    骑着二手自行车,从骊山脚下的公路往西,第一个路口左转,不到五分钟,便是科大的后门。一条百米左右的小街热闹纷繁,说是街,不过半米宽的小道,狭窄而拥挤,密密麻麻地挤满了各色饭馆,面馆,小吃摊,几家网吧,KTV,还有快递店。据说学校从未承认这条小街的合法性(当然这也无需学校的认可),从学长口中得知,这条街完全是由附近的村民硬生生在荒田里开辟出来的。学校原本是有围墙与小吊(这条小街或者说这座村庄的名字)相隔的,不过被英勇顽强的村民推倒了。学校重建一堵墙,村民推倒,再建,再推,如此反复,学校终于妥协,不再建墙,取而代之的是在此处设了一个保安点。从这件事情完全可以看出陕西人民的战斗力,也从侧面印证了鲁迅先生的那句名言:“世界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有了路。”

    穿过小吊,第一栋建筑便是高晨的宿舍,10#楼。这栋楼可以称得上是西科大的风水宝地,地理位置优越,紧邻小吊,食堂,运动场,与澡堂,图书馆,教学楼的距离也算适中,在平均海拔上四百米的宿舍楼群里,它算是最受人青睐的一栋。高晨住在顶层六楼,正对厕所,这点颇为尴尬,因为时有恶臭难闻的异味扑鼻而来,而有时深夜起床上厕所的同学也会留下惊悚的脚步声,宛如恐怖片里的背景音乐一般。高晨的床位是4号,靠窗,窗外便是连绵青翠的骊山。时而雨雾朦胧,时而娇羞静立,时而飘逸欲飞,这给高晨很大的便利,在他每天的发呆时间里可以静静看着窗外,想一些若无边际的事情,直到西科大的妖风携黄尘而来,吹的他满眼流泪为止。

    高晨原本就没有沉浸在书中,被这突如其来的家乡话吓得不轻(吓得不轻?在异乡听见家乡话不是应该感到格外亲切吗?这点高晨一直没有明白)。这是他入学以来第一次听人说四川话,按理说这诺大的校园也有上万人,有一两个四川人也是极其正常的,然而这又并不仅仅是四川话,这分明是纯熟地道的绵竹话。

    “怎么?说四川话你也听不懂啦?几个月不见你就真的不认识我啦?”柳余雪看着高晨惊讶的样子,心里觉得好笑,这傻小子还像以前那样白痴,脑袋总是缺根筋的样子。

    “怎么是你?怎么可能?你,你,你……”高晨一时难以表达自己的意思,他本就是偏内向型的男生,平时说话就少,一遇到这种情况舌头就打卷了。

    “肯定啊,见到你真的很开心,毕竟我们是老乡嘛,还是高中同学。”

    “好吧,那我也……”

    “你看你看,你又在嘲讽我了,你还炫耀,你脸皮真厚!我要能考上清华北大我还用来这里啊!你少装逼会死啊!”

    “我,好吧,我说不过你,我早就该想到,你可是咱九班出了名的刁嘴啊,和你扯皮完全是自取其辱自取灭亡。”

    柳余雪便是在这个时候走进教室,短暂地环顾四周之后,径直朝高晨走来。

    “你在弄啥子哦,搞起给我让个座嘛,我脚杆杆都走得惊疼!”

    “什么叫没有想到啊!莫不是你觉得我考不上大学!你也太小瞧人了吧烂陈皮!”

    烂陈皮是高晨的外号,是柳余雪给他取的,从此陪伴他度过了三年高中时光,毕业后再也没听人叫过。现在突然听见这一熟悉的称呼,竟莫名地倍感亲切。

    “你想哪里去了,你怎么可能考不上大学,我都考上了,你至少是上清华北大的啊!”

    “怎么?为什么不能是我?!我不能来读大学么?西安科技大学又不是你家开的,只能你来不能我来啊!搞笑!”她也满脸含笑地看着他,带着一丝玩心,像是要故意捉弄他。

    “没有啦,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太惊讶了,没有想到嘛。”

    在大学里遇见柳余雪,是高晨从未预料到的事情。

    话说在高晨二十年的生命里,预料外的事情也确实太多了。比如说他没有料到老爸会在十年前出车祸去了另一个世界,没有料到老妈半年后就改嫁给一个和老爸关系很铁的叔叔,没有料到他十八岁成年了还能有一个同母异父的妹妹,没有料到他从小成绩优异名列前茅却在高考场上马失前蹄。用绵竹中学校长的话说就是,别人家都出了匹黑马,而他这匹血统纯正实力超群的汗血宝马却出了状况。的确,是出了状况,在高考前的一段时间里,发生了一些事情,和柳余雪有关,当然这也是一系列意外的一部分。

    那是一节毛概课,在这节全校所有人都得上而所有人都不愿上的课里,干什么的都有。高晨拿了一本新出的《推理》,百无聊奈的看着。他自然没有被其中的情节所吸引,现在的推理小说,尤其是国产推理小说,简直是惨不忍睹。各种老梗,各种狗血剧情,还配上三流的插图,把人弄得云里雾里。不过其中也还有为数不多的佳作,比如一个高晨挺喜欢的写手,叫做猫咪,就写得挺好。他虽然自谦的称自己只是“推理小说爱好者”,但其扎实的推理功底,诡异多变且独具特色的文风,还是高出同行一大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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