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爷子让大媳妇去做饭，儿媳妇赵氏也跟了过去，躲厨房里，耳朵贴着靠着西屋的墙面儿，想偷听里边的人说话，却什么也没听着，只听见了欢声笑语。
西屋里边，夏氏和孙成器两个高兴坏了，一家子哭哭笑笑把话说明白了。
孙氏搂着林秋辞不肯松手，一个劲儿地谢菩萨。
夏氏也感叹道：“还是我们家小秋心实，不然哪儿有这么大福气。”
林秋辞不禁心中冷笑，在林家，心善有什么用，上屋那些吃人的人，值不得原主这般掏心掏肺。
不知为何，林秋辞忽然感觉身子轻松了一些，好似原先一直萦绕在脑海里的那股怒气渐渐消散了。
林秋辞叹了口气，原来的那个可怜孩子，应该是彻底走了。原主为了给大爷采药而死，不管是愚孝或是其他，她既然占了人家身子，“本草纲目”随身空间里的第一份神药，给林老爷子吃的物有所值。
正出神着，林秋辞听见孙氏高声惊呼道：“娘，您和小弟去县城找行人借的银子？！”
行人，又叫行钱，是指帮人放贷的人，这贷当然是高.利.贷，而非无息贷.款。
孙氏嗓音又尖了一些，她道：“娘，您借的多少钱银子？拿什么抵押？几分利？”
孙成器忙安抚道：“姐，你别着急，这才一天，既然小秋没事儿，明儿个咱们就还上就是。”
孙氏心慌的根本坐不住，她急忙忙地站起身，道：“不行不行，趁天还亮着，咱们现在就赶紧进县城，把银子还了。”
孙成器拉着孙氏，道：“姐，这刚借就还，人家不会肯的。而且多出来的利息，咱们这会儿哪儿还的了。”
林秋辞问道：“小舅，契约能给我看看么？”
孙成器把契约拿了出来，白纸黑字，而且是繁体字。林秋辞虽然不认得所有的字，但关键字她都认得，九出十三归，借贷十两银子，拿九两银子，第一个月过后要还十三两。若第一个月还不上，第二个月本金就变成了十三两，要还十六两九分。
果真是高.利.贷，利息高的可怕。
孙成器看着林秋辞变得严肃的脸，挠头道：“小秋也认得字了。”
孙氏道：“小秋聪明，从她爷那儿学了几个字。”话锋一转，又问道：“小秋，借了多少？”
林秋辞把契约还到孙成器手上，告诉孙氏道：“借了十两银子。”
孙氏心里如雷打鼓，慌张问道：“那要还多少？”
不等林秋辞回话，孙成器按下孙氏道：“姐，还的了，还的了。”
孙氏不信，死死地掐住孙成器的手腕，嘴唇都发白了，问道：“你拿什么去抵押的？”
孙成器登时低下头，没敢说话，今年雨水少，除了孙家老宅和土地，家里还有什么可抵押的？
看了一眼随身空间里的东西，林秋辞上前去拉着孙氏的手，坚定道：“娘，不是还有一个月么？能还的起。”
自打女儿醒来，孙氏就觉得林秋辞变得不一样了，虽是从小丫头嘴里说出来的话，却还是令她瞬间安心了不少。
夏氏强扯一个笑容出来，朝孙氏道：“小秋好了不就没事了？日子总要过下去的，人才是根本。”
孙氏心里压抑的很，可谓是悲喜交加，不知道说什么好。
屋子里陡然安静了下来，气氛悄然转变，孩子劫后余生的喜悦，似乎慢慢淡了。
是夏氏先开了口，她表情平静道：“从恭，你坐下说话。”
自打一进门就傻站着的林从恭这才挪动步子坐下了，他低头含胸，两个手掌紧紧地交握在一起，嗫嚅着不知道要说什么。
夏氏很不留情面，她直言道：“从恭，你照顾不好他们娘俩。我们孙家虽然穷，但是芬娘和小秋都是我孙家的孩子，我放不下他们。”
扑通一声，林从恭跪了下来，当着孩子的面儿，他没有掉眼泪了，却还是湿润了眼眶，道：“娘，我以后会护好芬娘和小秋，我发誓！我发誓！”
别过脸去，夏氏道：“你给我下跪做什么？”
林从恭很知趣地转了个方向，面朝孙氏，搂着她腿道：“芬娘……”
林秋辞抿嘴笑，识时务者为俊杰。
孙氏念及夫妻情分，又想着今日林从恭虽然没说多少话，明里暗里却都是维护她的，免不得心软，打开林从恭的手，道：“孩子跟前你做啥？还不快起来！”
林从恭又立马站了起来，握着拳头，肚子里塞了满满一肚子的话，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孙氏抬眼瞪他，林从恭的话儿都到嗓子眼了，偏偏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喉咙都哽的难受了，就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呆愣性子！
林秋辞恨不得从后面踹一脚，把林从恭的话全部都踹出来。
孙氏就看着林从恭的手，从拳头变成指头，指头再变成拳头，嘴里就是一个字儿也没有。她索性也不等了，猛地站起身，牵着林秋辞就要走。
林从恭一把抱住孙氏，一个劲儿地喊“芬娘，我错了”，拉拉扯扯不肯放手。
丈夫的手就放在她胸口，孙氏羞红了脸，挣开林从恭道：“你起开！孩子面前你干啥！你给我起开！”
林秋辞扯了扯林从恭的衣角，很自然就喊了一声“爹”，还道：“我和娘留在屋里，吃啥喝啥？”
林老二憋出一句话：“细面，鸡蛋，都给你俩吃。”
“吃完了呢？”林秋辞又问。
林从恭松手了，他好像有点想明白了，妻女留在林家，没有好日子过啊！
孙氏理了理衣裳，捶了一下林从恭，道：“孩子都比你明白！”
林从恭无措地站在那里，一腔怒火和委屈，不知道往哪里发泄。
林秋辞明白，这个便宜爹习惯了逆来顺受，又被“以孝治国”的大环境给压着，实难反抗，但并非愚孝之人，还有的救，便点拨了一句：“爹，我和娘就去住几天，我等爹来接我回家。”
喉咙干涩的林从恭终于吐出一个字：“好。”说完，他把细面和鸡蛋都塞到孙氏手上。
闹了这么一大天，太阳都下山了。
夏氏带着晚辈们赶往清河村村尾的孙家老宅。远山如黛，山前小屋炊烟袅袅，路上树叶摇落，寒风迫面，一行人在风中牵手前行，似画中墨点，渐渐淡去。
到了孙家，林秋辞有些疲倦，孙氏送她去上屋小间里躺了会儿，趁着这会儿功夫，她的意识进入了随身空间，一片宽广辽阔的土地赫然出现，蓝天白云，清风绿树，恍如世外桃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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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老爷子也不好强留人，沉默了一会儿，便道：“那好……你们先说着，我这就让媳妇做饭去。”
夏氏不再多说，挽着孙氏，牵着林秋辞，往西屋去了。
林老太太委屈的很，林老爷子自醒来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再也不听她的话了，居然一句话都没帮她说过！
林老太太还想争辩什么，被老爷子一个冷冷的眼神扫过去，吓得噤了声。他可从来没用这种眼神看过她。
林老爷子沉着脸很认真的问了一句：“罗燕，咱俩夫妻缘分是不是真要尽了？要真是这样，再把里正请来，今天就把休妻跟分家的事都说定了！！”
秋风萧瑟，冻人肌肤，林老爷子咳嗽了一声，正色道：“林从温你听好了，你爹说的不是气话。”
虽然是秋天，林从温作为家中长子，他穿着薄棉长衫，体面厚实，却还是感到了一阵凉意，他弯腰继续把老太太扶进去，一句忤逆的话都没敢说。
孙家人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夏氏却依旧没给林老爷子好脸色看，她冷着脸道：“小秋大爷，我就跟芬娘说几句话，这就不进去坐了，您老进去吧，别站在院子里吹风了。”
夏氏登时热泪盈眶，搂着林秋辞一顿猛揉，哭的上气不接下气，道：“我的乖乖啊……可算是好了，外婆都快吓出病来了。”
手里拿着细面和鸡蛋，孙氏拉着母亲和小弟，高声道：“娘，小弟，谢谢你们的心意，到底是一家子人，就没那么狠心的！”
林老爷子从上房出来，热情道：“亲家，快进屋来说话。”
一听这话，林老太太瞬间泪流满面，脑子一片空白，两腿一软昏倒了，好在后边儿林老大和他媳妇两个接的及时，人才没摔地上。
林老大忍不住责怪道：“爹，您说这气话做什么，这下好了，都把老娘气病了！”
林老太太冲上前一步，吼道：“夏寡妇，你说谁不要脸？”
林老爷子臊的头都抬不起来，赶紧呵斥了林老太太一句，又对夏氏赔笑道：“亲家，咱别说气话，有话进屋说。”
夏氏和孙成器两个揣着银子，急忙忙地跑过来，呆愣愣地看着林秋辞，不解地看向孙氏，道：“这……这……”
孙氏含泪笑道：“娘，小弟，小秋好了。”
孙氏冷着脸，剜了林老太太一眼，回了一句道：“当然是你外婆和小舅掏银子给你买的！要不然你头上的血怎么止得住！”
夏氏是个寡妇，拉扯两个孩子长大也不容易，她也不是个软性子，横了林老太太一眼，道：“人要脸，树要皮，一把年纪了可要点脸吧！”
放在以往，夏氏从来不会对林家人这么说话，但她这回知道了孙氏都有了和离的决心，也就不用怕女儿在林家吃苦，该说什么就说什么！
林老太太也打了帘子出来，叉腰道：“早不来晚不来，等事儿完了才来，假惺惺做给谁看！”
林秋辞扯下头上的纱布，问孙氏道：“娘，我这头上抹的药，还有纱布哪儿来的？”
<li style="line-height: 25.2px"> 第5章
林秋辞一家子听到孙家人来的声音，赶忙跑出去迎接。
孙氏娘家人来了，一身尘土，头发凌乱，衣衫也不大齐整，比下地干活的模样还要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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