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啥?”
于是我便将方才那鬼魂所说的话跟关长亭复述了一遍。
他皱着眉头听完,未置可否。
这一家的罪行,便是傲慢。
傲慢、傲慢,突然,我想到那鬼魂所说,杀人的男子身上带着经年的怨恨,那便是怒而杀人,这正是暴怒啊,如果这样的话,那这陈文昌因暴怒杀人,又属原罪,便也是那恶灵吞食的对象,那么他的性命也极其危险了,必须马上找到他。
“关队长,陈文昌处境危险,我们马上去找他,我跟你一起去吧。”
“你知道他会在哪?”
“问问他老婆。”
可是当我们去问陈文昌的老婆时,这个穿着破破烂烂的女人却呆坐在地上不说一句话。
“你知道杀人的就是陈文昌对吧?快点说他在哪,早晚都会抓到他,不过等我们自己抓到你就属于知情不报,甚至是从犯。”
关长亭脸红脖子粗,在陈文昌的老婆身边走来走去。
陈文昌的老婆柳絮,此时虽然穿着破衣烂衫,头发凌乱,可是面貌却极为清秀,瘦瘦的小脸,五官都挺好看,身材瘦小,看起来弱不禁风。
“我真的不知道他在哪,你们去瓜地的窝棚里看看吧,他一遇到难过的事就会躲在那里一个人待着,如果那里都没有,那我真不知道他会在哪里了。”
柳絮淡淡地说,面无表情。
“快去搜查瓜地的窝棚!”
“报告队长,已经有人去了,马上会有消息。”
“怪我,怪我啊,都怪我,文昌我夫,我要是知道你心里如此难受,就是出去要饭,我也要带你离开这个家。”
此时陈文昌的老婆柳絮目光呆滞,我突然有点担心,再仔细看她,灵魂已涣散,难以在身体上聚合——她竟然已存死志,且难劝服。但是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她自杀,我也实在是不忍心,于是蹲下来,望着她道:
“你心里有什么委屈,能跟我说说吗?”
她的眼珠动了一下,从呆滞中慢慢缓过神儿来,望了我一眼,眼泪随即流了下来。
“我们夫妻两个,在这个家里活得牲口都不如,早上天不亮就要起来,喂牲口、扫院子,下地干活,他们午睡,我们要在田里劳作,今天正在田里洒农药,文昌突然想起牲口忘记喂了,连忙跑回家来喂牲口,没想到他会做这样的事……我们结婚七年,他们从没有一天把文昌当人看,从早到晚地干活,文昌的鞋子穿了五年,不管是冬天还是夏天,都穿着一双露脚趾的胶鞋,我跟我爸要了好几回钱,想给文昌买一双鞋,始终不给。我跟人学做鞋,鞋做到一半,下地干活的时候,他们说下流胚子穿什么新鞋,把才做到一半的鞋给烧了。我怀孕时胎不稳,让我爸开点安胎药,他却给开了堕胎药,说下流种子来到世上也是丢人现眼。家里老人办个生日宴,小孩办个满月酒,唯独不让文昌跟大家一起上桌吃饭,捡点没人爱吃的饭菜让他蹲在地上吃……哎,还说这些干什么,是我害了文昌,文昌死,我也不活着了,我跟他一道儿,要是真有来生我还要和文昌做夫妻,再做夫妻,不管忤逆谁,我都不让文昌再受一点委屈……”
“平时你们都住在什么地方?就是在瓜地的窝棚里面吗?”
“后院的猪圈里,以前养过猪,后来他们觉得猪总是叫,太吵,就不再养了,猪圈空出来,我们两口子就住里面,进出都要弯着腰,不住那里就住瓜地的窝棚……”
“长风,陈文昌出事了,快跟我过去一下。”
我刚想说几句话劝慰她,突然,关长亭的声音急急地传过来。
“好!呃,你们,一定要看好她,别让她做傻事!”
我叮嘱了站在旁边的两个警员一句,就朝着关长亭跑过去。
几分钟后,警车停在了野外的一片西瓜地头上,现在已近九月份,满地的大西瓜长得非常好,在瓜地的中间有一座用泥巴和树枝搭建起来的窝棚。
窝棚前面,几个警察站在那里,还不停地向后退着,仿佛在他们脚下有什么可怕的东西一般。
我和关长亭连忙跑上前,可是到了面前,立即被眼前的场面惊住了。
四个警察都浑身是血,地上也到处都是鲜血,在不远的一处血泊里躺着两条断腿,然后在距离这断腿两三米的地方,还有一个满身是血的男人,两条腿都被齐刷刷地砍掉了,只剩下短短地半截身子向前爬,右手还举着一把斧头。
“怎么回事?是谁把他弄成这样的?”
“报告队长,我们到的时候,陈文昌正在用斧头砍自己的双腿,并且已经砍断了,我们上前阻止,他的力气大得惊人,阻止不了,可能,可能有什么脏东西……”
原来这个就是陈文昌。
“胡说!还不快叫救护车!”
关长亭吼了一句上前,想拿掉陈文昌手中的斧头,可是就在此时,陈文昌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左手只是扬起来一挡,关长亭这个身高足有一米九的练家子,竟然被他弄了个跟头。
“我恨你们,恨你们,啊——”
陈文昌突然大吼一声,随即扬起右手的板斧,大家都以为他要袭击在场的人,可是没想到的是,他竟然一斧落下,将自己的左臂也砍掉了。
就在这一瞬间,我看到一缕紫黑色的气息在他举着斧头的那只手臂上环绕着。
“哈哈哈哈——我求求你,求求你,帮我把这只手臂砍掉好吗?求求你!”
陈文昌在砍掉了一只手臂以后,竟然没有丝毫的痛苦,反倒像是做了一件极痛快的事情一样。随即举着斧头向关长亭爬过去求他帮自己把剩下的手臂砍断。
我连忙咬破中指,虚空画了一张符箓,乘他不备,将符箓打在他眉心中间。
陈文昌的眼神逐渐无光,扬着斧头的手一松,斧头掉落在地上,随即手臂也垂落在地上。
很快,陈文昌的鬼魂从地上爬起,站在那里呆呆地看着地上自己的肢体。
“陈文昌,还不快进来!”
我拿着玉瓶道。
陈文昌向我手中的玉瓶看了一眼,刚要上前来,突然不知从哪里来的一缕紫黑色的气体拦腰缠上了他的魂魄,然后向远处拉着,陈文昌被这紫黑的气束缚住后满脸惊恐,想要求救,却喊不出来。
“吼!”
龙龙摄人心魄地大叫一声,一个纵身向窝棚后面扑去,与此同时,缠在陈文昌腰上的紫黑气似乎是明显一滞,就在这一瞬间,我连忙用竹笛击散那紫黑色的气,然后迅速默念引魂咒将陈文昌的魂魄收进玉瓶之内。然后闪身来到窝棚后面。
此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在窝棚后面,一团颜色更黑的紫黑色雾气中,龙龙正和之前的那条黑蛇撕咬成一团。
“啊——”
随着一声惨叫,雾气逐渐散去,龙龙口中死死咬住一条黑色的大蛇,正是那天晚上在太古婆婆家的那条大黑蛇。
我急急祭出三张符箓,分别贴在这大蛇的头部,七寸,以及蛇尾上,大蛇彻底不动了,随即又慢慢收缩,然后从黑蛇的身上竟然分离出西瓜大小的一团黑气,在接近地面二三十厘米处悬浮不动,而地上那条大蛇已经僵死了。
我连忙将这黑气收在自嵩里带出的一只布袋内,这只布袋两面画着阴阳鱼图案,能禁锢恶灵厉鬼以及各种邪恶的东西。
“三郎——我必杀你!”
就在这团黑气被我收进袋中之后,不远处的树林中竟然猛然传来一声女子的尖锐嘶喊。
“孽畜!我早晚灭你!”
我朝着树林的方向也无比愤怒地回了一句。
自从在察古村连续发生灭门案到现在,我一直被这一个个惨案牵着走,一直没有抽出时间再找这个妖孽,现在看来,我要是不反击,这只不知是何物的孽畜便会越来越猖狂。
正在这时,关长亭的电话急急地响了起来。
放下电话,关长亭看着我说:
“陈文昌的老婆柳絮,在十分钟之前跳井自杀了……”
十分钟前,正是陈文昌气绝身亡的时候。
关长亭虽然眼睛上涂了嵩里的槐树汁,可是也只是能看到,并听不到说话声,所以便以为说了什么跟案子有关的事,连忙问我。
“这一家人,死得不冤。”
我故意冷着面孔问道。
“绝对没有,我们只是在门外不让别人进来打扰凶手杀人……可是,那个杀人的男子,他有经年积蓄的怨恨,那怨恨不亚于厉鬼,完全足够将这一家人吞没,我们即使想要阻止也是有心无力的。”
一个面色铁青的女子道。
“都进来吧。”
将鬼魂收好,我收好瓶子,望着柳清泉家的大门发呆。关长亭见我发呆,问:
“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所有的阴魂都沉默不语,良久之后,一个中年男子样的忍不住开口道:
“我们生前都是病人,得了急病,来找柳清泉,他或是嫌弃我们穷,不给治,或者是因为要睡觉、吃饭耽误了救治,或者是看我们不会说奉承话,心中鄙视,不愿给救治,也是我们自己短命,怨不了别人,可是这心中还是郁结,始终难以释怀,所以徘徊在他家附近多年不去,今日又见柳清泉全家被杀,一时都能放下怨恨了,我们想回嵩里无路,麻烦大师携带。”
说完以后,朝我深深鞠躬,其他人也都一起鞠躬。
“哦!”
我想了一下,将玉瓶再次放在地上,道:
“少说也有三四十年了。”
“这一家人被杀,明明可以惊醒发出声音求救的,是你们助了那凶手吧?”
“你们都是何来历呀?”
我怕惊动了远处的其他人,所以轻声问道。
“误闯?怎么误闯的。”
“初时,外面太阳暴晒,只见这里阴凉无比,便过来躲避,可是就再也出不去了,从此就只能在这半条街和柳清泉家中这个范围内活动。”
“你们都停留在这里多久了?”
我看看面前的阴魂,开始越聚越多,现在已有近百,后面到的阴魂似乎也着急起来,想离开这里,向我道:
“大师,求求您也救救我们吧,我们误闯到这里,再也找不到出去的途径了。”
此时龙龙已醒,却没有动,只是懒洋洋地趴在地上望着这些鬼魂。可是正在指挥抓捕陈文昌的关长亭看到我这边的情况却急了,手握在腰间的手枪上,几个健步便冲了过来,怒目盯着这些鬼魂。
“关队长,别激动,来坐下歇歇。”
我连忙拉住关长亭,然后转身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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