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剑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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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剑式收起。雪中人落地,背向裴谙而立,右手将剑负于身后。一个呼吸间,他蓦地回首看过来,一双如水的眸中隐约有笑意。

    那是何等模样的一张脸呀。

    熟悉感几乎未经思索便先被心所感觉,胸膛之中有什么苏醒,随着心跳雀跃欢欣地阵阵颤动,将他遏制于夜晚中的情思股股撩拨起来。

    他有些迷蒙,又隐隐不安。他蹙眉,想要后退,心念才到,便抬起右脚脚跟,膝间脚间的僵硬不适仿佛提醒着他六年未动过一步——就听得眼前那人开玩笑般轻轻说道:“你看这雪花,落到你发上,要生根发芽了。”

    像有什么重重砸在心间。

    裴谙僵住。

    那人笑着走近,裴谙呆了片刻,转而垂目看着他的脚步接近,却不敢触及那人的面容。他感觉心跳的猛烈,手却发软发凉。鼻尖盈着熟悉的清香,发丝微痒,那人的手勾起一缕发丝,顺着抚下,将其上未融的雪花拂去。裴谙任着他抚。

    手背有些微痒,裴谙瞥了一眼,几瓣雪花被抚落,落在手背,化开。雪片太小,连水迹都未留下。

    熟悉的气息萦怀,那人放开了他的头发,不再动他,却没有离开。而他只是看着手背上不断飘落了雪花,又化去。

    “沈道长,水来啦!”孙浅倾的声音在远处响起,话音愉悦,入了裴谙耳里却是宛如惊雷。

    裴谙一惊,退后一步。方才的纯阳白雪霎时散去,鼻尖清香亦消散了,而他如午夜噩梦初醒,心跳得慌乱,喘息急促。他看了看四周,女贞花逶迤一地,而方才舞剑之人斜靠在旁的女贞树树枝上远望这跑来的身影,面上一如往常。

    没有谁走近过他。

    沈清仪看了他一眼:“裴谙不舒服么,怎么脸色突然如此苍白?”

    裴谙定了定神。他看了看自己的手背,半分湿意也无,却不知是雪化无痕,还是他方才心神恍惚。裴谙问:“倾娘什么时候走的?方才入神了,却没注意到。”

    沈清仪淡淡答:“方才我觉得口渴,便哄倾娘去找碗水来,也好歇息片刻。”他站直身来走向孙浅倾,边说:“竟是没听见么?身子可有不适?”

    孙浅倾走到跟前,将手中的碗递与沈清仪。裴谙掩唇轻轻咳嗽几声,理了理袖角:“是有些不舒服了,我且先去歇一会儿吧。”

    孙浅倾听了问裴谙:“嗯?师父不舒服吗?”

    裴谙答:“没有大碍。”

    “嗳。师父快好起来呀!”

    裴谙低低应一声,折身走了。

    沈清仪仰头喝水。碗将他大半个脸遮住,阴影之下,他的眼睛斜看着裴谙背影,饶有趣味。

    笑意,言语,抚发,他方才所做,皆是前日他收到的信中第四页纸所写的。只是他做这些时,裴谙的神色却是有些反常。原以为裴谙会躲,抑或是诘问,他推托之辞在脑海中过了几遍,哪知竟是用不上了。

    喝罢水,他将碗递给孙浅倾:“谢谢倾娘。”

    他看向孙浅倾倒眸子带些温和之色,显不出他心中所思所想——

    真是有趣。

    孙浅倾开心地笑一笑:“不客气。沈道长还要吗?”

    ······

    而重新回到药房的裴谙缓缓坐回角落里的躺椅上。他轻轻抚了抚心口,心还在慌张地跳动着。忆及三年前狼狈离开华山,慌乱之上又添一层绵绵的隐痛。

    除却饮下的毒让他形销骨立,紧随而至的蛊虫更是让他心绪不宁。只是······

    那个五毒弟子妖冶轻慢的笑容闪现在眼前。他捏着自己下颚的手凉得不似活物,让人生厌——“这脸倒是好看得很,甚合我心意。”

    苗疆蛊术诡异难缠,再说那五毒弟子武艺不低,他第一眼看见那人就觉得不安。奈何当日他硬是动弹不得,生生让蛊虫一点点钻进身体里去。

    只是此事唯有他二人知道,而那五毒弟子早便死了,思情*蛊之事,当是没人知晓了。

    裴谙蹙眉,坐在椅上久久地愣着神,随后长叹一声,阖上眼睛。方才女贞树下的幻象太过逼真,但看沈清仪反应,不似是他做过什么。

    这几日身子虚寒仍甚,莫不是蛊虫也趁着机会要折腾起来了吧。

    静谧之中,时间变得浓稠缓慢。不知过了多久,裴谙的心跳逐渐恢复了平稳,他呼吸渐渐延得绵长,睡意袭上来。朦胧之中又幻影在眼前隐约,似是有一个光怪陆离的梦境。就在此时,药房的门突然被推开,发出巨响。

    裴谙霎时睁眼,心又被惊的慌乱得仿佛要跳出胸膛来。

    裴谙坐起来,紧随而至的就是孙浅倾一声呼喊:“师父!”

    裴谙皱眉喘着气,手扶着胸膛,看向孙浅倾的眼神微有责备之意。他轻声说:“莫慌,慢慢说。”

    孙浅倾眼中慌乱,边说边从门那里跑进来:“师父,沈道长被浩气盟的人叫走了!来的人一身绷带都渗着血,他说是战事急报,情况危急!”

    裴谙静静看着,恍惚间他仿佛从十七岁开始,就这样看了雪中的身影三年,又梦了相同的情景,一梦三年;而他只是在同一个地方呆呆站着,站成了一尊雕像,纹丝不动。

    六载岁月,其实那个身影从未离开过他,醒也纠缠,梦也纠缠。

    待沈、裴二人到了院外,孙浅倾早已在那里等候。

    大叶女贞树生得繁茂,如今正值六月,满树洁白小花遍及树冠,逸态横生。地上浅浅几处落花,远观似轻雪。

    沈清仪走到树下,抽出剑来,侧首看了一眼孙浅倾,便捏个剑诀,起手一招凭虚御风。

    裴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面上没有什么波澜,只有衣角与碎发微微摇曳。他双眼盯紧了沈清仪的一举一动。到底是他曾看过无数遍的纯阳招式,换一人舞来他也瞧得明白。沈清仪的武功如何、出招的习惯为何,但凡出招,总是能寻出些痕迹的。

    女贞树下,一人漫不经心地舞些绚丽好看的雕虫小计,一人不动声色地细看招式间的蛛丝马迹。却不知二人是否都对彼此心中所想知根知底。

    女贞花浮动,因剑气点染簌簌而落,此景恍若夏日里一场轻雪摇风。满目白绒之间,那个身着道袍的人面容渐渐变得模糊不清。他的长发与衣袂交错翩飞,其间三尺青锋映出的寒光随轻盈动作忽隐忽现,若细小游龙交缠不定。剑划过空中发出尖啸,长长短短,起起落落,节奏早烂熟于心。一片轻盈白绒落在裴谙的睫毛上,裴谙缓缓闭了眼睛,再睁开时,白绒落下去,他却看不清了。眼前不远处的人以剑尖指雪,将落的无瑕雪片迎风而起,又向四方散落,落到地上、树根、裴谙发间,而唯携剑之人身上不染片雪。

    沈清仪回来时,孙浅倾正端着茶壶要去添水。见了他,孙浅倾欢坏地叫道:“哎呀,沈道长回来啦!”

    沈清仪轻轻点头。

    “倾娘将水添满送回去就叫师父来看沈道长舞剑呀?”

    剑气渲染开,浅色光晕隐隐勾勒出剑的剪影。风起,风中的人也随之而动,剑招行云流水般使出,身滋矫健飘逸,令人应接不暇。耳边隐约剑鸣。

    “哇——”孙浅倾轻叹。

    沈清仪推门而入,见裴谙坐在躺椅上,眼中还有初醒的迷蒙。沈清仪胡乱想着,不知裴谙卧房位处其房屋深处的原因是否在此——浅眠易醒。他面露柔和之色:“要看我舞剑吗?”

    眼前的裴谙眨了眨眼睛,困意消散几许,随后起身。

    只是命令不可违,再者两人长久共事,遇事提头知尾,叶杏玖深知沈清仪有多清楚她。

    下午的时候,孙浅倾早早便盼着沈清仪回来。病房里外忙碌间,她虽说看不到几经转折遮挡的大门,却也时不时向门的方向望一眼。

    孙浅倾正要走,又听沈清仪一句:“院里施展不开手脚,医馆外有几株大叶女贞,倾娘去那里等吧。”

    “嗳。”孙浅倾边走边应。

    沈清仪往药房方向而去。到了药房门口,他伸手,以极轻的力度敲了敲门。片刻后,果然如他所料,裴谙的声音慵懒响起:“进来吧。”

    沈清仪说:“倾娘去添水吧,我去叫你师父。他在药房吧?”

    孙浅倾:“是呀。”

    自叶杏玖被调来辅助沈清仪,所有相关信件的收发便都转移到了叶杏玖那里。沈清仪虽入浩气盟时日不短,只是一来常在纯阳,二来待人冷漠又不喜喧闹,甚少露面,故而明明身处高位,寻常浩气之人却鲜识其面。好在人们认得叶杏玖,而以叶杏玖辅道天丞之位挡着,配以沈清仪自身一张冷面,旁人虽则好奇,却也未有前来打搅的。可沈清仪虽得了地方办公,近日恶人谷却没有大的动作,只有几处小小的骚动,不成气候。上下看来,沈清仪倒成了最清闲的人了。

    今日沈清仪离开前对不甚安分的叶杏玖丢下一句话:“裴谙心思缜密,你莫要轻举妄动。”

    辅道天丞看着那头也不回就走的身影,撇了撇嘴。再缜密,难道数年经理战事情报如她也胜不过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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