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算不上精致，但众人依旧能看出这英灵的俊朗之貌。尤其是不同于先前几位英灵严肃端庄的站姿，他沿着山腰侧躺在山上，宽衣敞胸，显得极为豪放不羁。
子悦仿佛知道其中的缘由，悻悻地转过了头。
老者：“诸神纪末期离朝王政衰颓，豪氏大族聚拢王都，左右朝政。他们以长老院为倚仗疯狂为自己聚敛土地、财富、奴隶和灵力资源，同时四方邦族也是战乱不止。那世道真是富者骄横狂妄，肆意妄为；穷者的怨怒滔天，凶狠暴戾。”
“这个，现在不也这样吗。”青木原笑道。
牧歆大拍一下青木原的臂膀，随后双手叉腰，嗔怒道：“青木，你看着我说话。你这么说良心难道不会痛吗！”
青木原忍住笑意，调笑道：“你们看，你们看，这就叫骄横。”
众人一阵哄笑。
老者：“话说回来，身为赵氏族长的赵昊带头反对王都暴政，提出革新主张。随后他与杜氏九淹、施氏泉灵组成三方同盟，以摧枯拉朽之势横扫天下，问鼎王都。此役，无数历史悠久声名显赫但同样为祸一方的氏族都在这场浩劫中被斩尽杀绝。赵昊也是力压杜九淹和施泉灵成为王命之下的摄政大宰，整肃朝政，安抚四方，而此时的他尚不到而立之年。
男人一辈子所追求的莫过于十件事：力量、权势、财富、声望、战功、政绩、智慧、女人、子女、宗族。这十样他一不涉及，而且每一样都做到了极致。他有很多个别称：因其战功卓绝位列‘兵道七子’；因其在各个领域都出类拔萃，有人管他叫‘十全王者’；因其纵横天下不依靠什么绝世功法，从来都使用一些寻常功法招式，也有人称其为‘大基本功’；因其晚年钻研银龙决，提出飞龙在天一脉。并且亲身修炼，凭借银龙决击败所有对手，夺得天下第一的名号，故此被人称作‘银龙大帝’。当然了，他最著名的一个称呼还是‘赵两万’。”
闻言，雪千伊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捧腹道：“这是什么别致的外号！”
青木原：“这外号和前面几个相比也未免老土了些。”
牧歆：“我倒是觉得朗朗上口。徐先生，这外号的出处又是什么？”
老者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带着略显尴尬的笑容咳了咳。
“你们还是别问了。”子悦淡淡地回答。
这一来其余人更是被勾起了兴趣，好奇地望向老者。
老者只得缓缓说道：“因为······嗯哼······因为他曾豪言一生之中和两万个女人有过鱼水之欢。”
“鱼水之欢是什么？是吃的吗还是······”雪千伊睁大了眼睛问道。
这一下，所有人都尴尬住了。
“鸟话！”纳巴不屑道，“恁多的地，便是铁铸的牛也给累死了。”
······
众人向前走，老者继续说：“第五位残缺不全的，就是先前说的人皇岩苍了，一个充满传奇也充满争议的人物。
他是当世第一个公开挑战王政、氏政秩序的人，不到二十岁便成为前三巨头之后首位‘问鼎王都’之人。但在随后对阵杜九淹时九战皆败，一路被打回蔷薇域，甚至中途一度精神崩溃，几乎含恨自尽，可以说输得一败涂地；他一统天下后颁布《灵修令》，打破了数千年来贵族对灵力修炼的垄断，但又在后来一意孤行，摧毁了天下两大灵源之一，几乎酿成灵力枯竭的灾难，间接导致了后来的神域战争；他是历史上首位与半兽人握手言和的人族领袖，同时化解了史上最严峻的半兽人崛起威胁和魔族复兴之劫。但后来也因为纵容半兽人发展壮大并封土建邦而广受诟病；他是旧秩序的终结者也是新秩序的开创者，登顶君王山之时的声望可以说震铄古今，直逼始祖三皇。却又在权倾天下之后恣意妄为，残暴不仁，最终在倒岩战争中郁郁而终。
后世既尊他为人皇，亦称他为人魔。他被视为仅有的几个站上了古今武道之巅的人，同时也被奉为兵道季圣。”
不知怎的，岩苍的巨像就算只剩下了两根石柱，也隐隐给众人一种无形的压迫之感。天上阴云渐密，众人更加快了步伐朝谷尾的高远城而去。
老者：“诸神纪第六位乃是泽王黎元达。黄金十二圣中排行第五，金银城的缔造者，岩苍四天王之首，人称“虎元达”。黎元达发迹于黑罗岭，随后转战成水平原，封王大黑泽，开发南条山矿藏，成为当时蔷薇南境最大的一股势力。他联合蔷薇南境几大势力东挡杜九淹入侵，又北阻挡赵昊南下，后来惨败于赵昊手下，人地尽失之后又遭遇背叛，几不容于世。直至其遇到岩苍，成为当时名不见经传的岩苍最早的一批追随者。后来，他代替岩苍出使北境，与赵昊盟誓，建立了蔷薇同盟。
岩苍东征君王山失败后一路败退，被杜九淹追杀至南条山。正是依赖着黎元达修建的铜墙铁壁一般的金银城，挡住了杜九淹一年零九个月中十四次进攻，岩苍才得以保全性命。后来黎元达跟随岩苍南征北战，成为当世最骁勇善战的将领之一，被誉为“战原之虎”。他为蔷薇帝国的缔造立下了赫赫功勋，可惜后来与岩苍决裂，自尽于后者面前。”
山巅之上，巨像怒目而视，剑指苍穹，倒也是合了“虎元达”的神韵。
老者：“诸神纪第七位乃是青狐生。岩苍四天王之一，人称“鬼青狐”。他曾为家奴，原名不可考，后因不堪其主虐待弑主出逃。后来他游历大陆，娶了青狐一族公主，有着“黄金第一美人”之称的明姬。他帮助小小青狐族周旋于各大势力之间，几乎以一人之力左右山东局势。因其智谋超群，时人将他与杜氏重臣范景繇并称为“双子奇谋”。各方势力都有意招揽于他，但他曾立志此生不再为人臣属，对于这些招揽全部拒绝。
唉，也怪造化弄人。青狐一族过于弱小，终是无法在乱世中自立，遭到强敌灭族。明姬等女眷皆是坚贞不屈，拒辱而亡，而青狐生本人也是被打成残废，关入湖底深牢。黄金中期，岩苍第一次东征引起山东动乱，青狐生从此消失，生死不明。
后来，传言青狐生隐居于南条山中。缩守金银城的岩苍曾屡次暗访青狐生未果，但最终以其诚意打动后者。青狐生以客卿身份开始辅佐岩苍。岩苍虽困守金银城七年不出，但青狐生为他制定了一统天下的大政方针。后来的岩苍第二次东征以及桃谷战争、上原大战、小泽之战、三上列战、蔷薇北伐、三皇会战等几乎所有大战中，青狐生的谋略都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尤其是在决定天下苍生命运的三皇会战中，他关键性的奇兵突袭成为了整个会战的胜负手。正是因为这些前人无法企及的累累战功，青狐生位列兵道三圣第二位，被封为“兵道亚圣”，仅次于“至圣”杜九淹。
当时有句话形容说‘岩天下，半狐生’，指的就是青狐生在岩苍一统天下过程中居功甚伟。青狐生终其一世只有湖境的修为，但靠着神鬼莫测的谋略称雄于世。倒岩战争中，圣将军们一开始打出的旗号便是‘清君侧，诛佞臣’，当时的‘佞臣三人众’之一便是力谏岩苍削藩的青狐生。后来若不是青狐生病故导致蓝蔷薇军倒戈，倒岩战争能否成功还真是不好说呢！”
众人缓步前行。只见山巅之上，青狐生轻摇羽扇，神色怡然。
老者：“诸神纪第十位是幽王杜希涵。黄金十二圣排名第三位，同时也是年龄最小的一位，评定时年仅二十三岁。她乃是前三巨头之一杜九淹在蔷薇域的私生女，同时也是最小的女儿。杜九淹病殁后三年，岩苍便再次东征，打败了杜氏新王杜尚。杜尚与岩苍议和，将年仅十三岁的妹妹杜希涵嫁与岩苍。两年后，杜氏与岩苍再次爆发战争，千年豪族杜氏败亡，天下为之震动。杜希涵脱离岩苍控制，不知所踪。再三年的天下武道大会上，杜希涵横空出世，以决死之志复仇岩苍，双方两败俱伤。岩苍虽得惨胜，但也是无力再战最后两轮。
后来，杜希涵重聚杜氏旧臣，以远超长兄杜尚的实力与兵略在山东北境站稳脚跟。前三巨头一一陨落后，北境陷入混乱，半兽人在大帝狮心北皋的带领下强势崛起，其势之盛，无人能挡。杜希涵南退求援，一番波折之后与岩苍组成联军，在三上列战中击败半兽人。这以后，杜希涵部和岩苍部结为同盟，传言说她对岩苍一直怀着又爱又恨的情感呢。
倒岩战争之后，统治蔷薇帝国的圣将军们分裂成南北两派，战事不断以致天下大乱。杜希涵重新出山，联合不愿介入纷争的势力领导重建了天启圣殿，后来在她和卢之迁的斡旋下，帝国内战得以议和。也是在她的领导下，大陆联军取得了第一次神域战争的胜利。加上领导倒岩战争，因此她也有“三定天下”的美誉。不失为一代豪杰。她与岩苍数次交手后融合几大功法，创造出连岩苍都忌惮无比的天剑七式，被称为“天剑之毅”，成为史上仅有的几个达到天剑境界的人。”
不知不觉走了大半天，众人已行至谷尾。
老者：“第九位洛王卢之迁，黄金十二圣之一、白羽兵主、天启圣殿殿主。卢之迁乃是洛川名门卢氏的质子在蔷薇北境所生，从小机敏聪慧，容貌俊秀。六岁便被赵昊收为义子，极受赏识，甚至成为赵昊的忘年之交。后被接回洛川本家，十七岁便跟随主君征战四方。
卢氏与龙潭牧氏倾全力进行红堡会战，半兽人趁机多次侵扰洛川边境，卢氏面临两线作战的巨大压力。危急之际，年仅十七岁的卢之迁主动请缨率领他的白羽军回援。其后他阵前七剑斩杀半兽王，以三万铁骑大破半兽人十万大军，白羽军一战闻名天下。
其后，年轻的卢之迁成为卢氏领袖，加入山东的反岩同盟。他率领白羽军大战青狐生率领的蔷薇军，送给了后者出山之后唯一一次败仗。再后来，反岩同盟分裂，卢之迁转而投入岩苍一方。他率领白羽军转战大陆之东，连战连捷，更是率先攻破通往王都的咽喉‘故关’。时人皆传颂“将军七剑镇洛川，白羽长歌入故关。”
他与杜希涵一道重建天启圣殿，主持南北和议，并开创了君山大会议定天下大政的模式。他是蔷薇帝国的最后一位守护者同时也是终结者，被誉为纵横了两个时代的男人。”
······
二十里谷地，众人在老者倾情讲述下仿佛见证了一幕幕历史画卷，触摸着那些王朝兴衰，人世沧桑。
天色渐渐暗下，众人谢别了老者，进入英灵谷另一端的高远城。
注：
四皇八帝：白银时代开始流传的说法。四皇指的是燧皇大天焱、泽皇龙夔、戈皇弁玄、人皇岩苍；八帝指的是元帝后修、武帝季山平阳、宣帝季山太康、成帝洛丘、明帝洛丁、文帝洛瑶、穆帝昌离、白帝萧云轩。
岩苍四天王：跟随并辅佐岩苍一统天下的四大元老功臣，分别是有着“虎元达”之称的战将黎元达，有着“鬼青狐”之称的大将青狐生，有着“阳元康”之称的宰辅邱元康和有着“水司徒”之称的重臣司徒镜。
佞臣三人众：蔷薇帝国建立之后，协助岩苍管理帝国中央军政要务，掌握实权的三人。分别是宰辅王太岳，律相曹非川，大将军青狐生。
洛川卢氏：乃炎朝洛氏之后。昌离推翻炎朝建立离朝之后，迁洛氏王族于北境间川谷地。洛氏遂改姓卢氏，并改间川为洛川，以示纪念。
山巅之上，洛瑶犹如绝世高手一般负手而立，凝视着天下苍生。
“这诸神纪第四位便是黄金时代的前三巨头之一赵昊。说起此人，那真是我辈之楷模。”老者一边说着，一边指着山顶的巨像流露出兴奋之情，他那一双眼睛都仿佛闪出光亮来。
场面似乎有些尴尬，老者略带歉意地笑了笑，随后说道：“往低了说。历代先王虽不乏明主，但无一能长久地安民立政。洛丘能够在七侯之乱后迅速完善宗法礼仪，划定封疆族界，安抚四方诸侯，兴水利农事，陈木心当为首功。得一人而兴炎朝六百年江山，你们说这样的人当得当不得？”
牧谦：“若明白了这一节，自然当之无愧。”
行过两公之像，天空中渐渐聚集了些阴云，众人便加快了步伐向前。
“这个的故事我知道。以前师父总是不厌其烦地拿洛瑶的四年之默还有岩苍的七年之忍来教导我们，耳根子都快听出老茧了。”子悦不无怀念地说道。
老者：“四年之默只是表象，关口还是在有没有格局和能力上。古往今来因形势所迫选择蛰伏的人数不胜数，但绝大多说真的就变成了委曲求全，再也没有机会奋起。
咱们说回到洛瑶，往后的她勤政爱民深得民心；主导缓和了诸兽族与人族的纷争；筑鼎炼器，颁布九鼎之法为天下定序；她一手创建了对后世影响深远的三大组织：天启圣殿、陨落星辰和君山教宗。以上种种，哪一样哪一件都是功在当代，泽被后世。”
众人望着鹿归原之像皆是由衷敬佩，祝余甚至还端正了面容，朝他深深地鞠了一躬。
老者转身，继续说道：“鹿归原被后世誉为‘道三公’之一，而他对面这位则是‘道三公’中另一人陈木心。
彼时炎朝初立，天下方承平不久。因为王突然去世而未来得及禅让大位，引发了后来的的‘七侯之乱’，大部落间战乱又起。为躲避战火，陈氏部族从启邙山以西迁到山东，一直处于颠沛流离的状态，甚至为此横跨了大半个天下。
老者：“诸神纪第三位名叫洛瑶，古今八帝之一，被后世尊为‘文帝’。洛瑶乃是出生在蔷薇之地的王族庶女。当世之时诸王无道，昏君迭出，炎朝内外纷争不断。洛瑶因生长在山西，远离残酷的王族内斗，得以幸免。也许是上天眷顾吧，王都发生了先民暴动，因为众多王族成员惨遭厄难，远在山西的洛瑶意外地被迎立为新王。
你们还真别说，即位之初的洛瑶完全就是个柔弱的小姑娘，甚至还渐渐沉溺于声色犬马，整日不问政事，朝政渐渐被大部族把持。可就在洛瑶即位的第四年，她一夕之间诛尽奸臣乱党，并且很快整顿了朝政。随后她亲自领兵戡乱，挽救了处在风雨飘摇之中的炎朝。”
老者笑道：“年轻人，这你可错了。往高了说，所谓道，无形无名无情，而可运行日月，造化天地，长养万物。天道不敢及，地道不可及，人道不易及。所以陈望道治史，通晓了古今人世之变化；鹿归原治医，谋求人身与物事的和谐；唯有陈木心治物，分辨名实以窥探那无极天道。”
老者这一番话，不仅牧谦，在旁的所有人都听得一愣一愣。
也就是在这样一个堪比魔族统治的黑暗时代，鹿归原出生了。他目睹了当世混乱的时局和瘟疫肆虐下黎民的水深火热，遂从小就潜心钻研医道，游历四方，悬壶济世。正是在像鹿归原这样淡泊名利，心怀苍生的无数仁人志士不懈努力下，天下终于渐渐安定下来，肆虐的大瘟疫也得到了有效的控制。
晚年的鹿归原已经是名扬天下的神医，彼时的他谢绝了炎朝新君的盛情挽留，回到了家乡潜心著述。他的《药疾论》乃是蛮荒、灵元数千年来医道继往开来之作，是对后世医者影响最大的医著。”
老者：“这期间，陈木心先后完成了《物志》、《山志》、《水志》、《风志》四书。后来洛丘夺得炎朝王位，陈木心被任命为掌管名物礼法的大司卿，是为王佐重臣。为协助新王梳理政序，完善宗法礼仪，管理天下四方，陈木心殚精竭力，甚至年近古稀还四方跋涉，最终在途中病逝。时人根据他的新旧记述，编成了《四方志》。”
“这可真是应了那句‘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老话。老爷子有这精力，想必一定是乐观开朗的性子。”牧歆感叹道。
“这位前辈的确精力过人，著述不凡。但若是在这谷中与一众英灵并列，会不会显得高了些？”牧谦问道。
成长在这样一个环境中的陈木心，并不像其他部族公子一般热衷于修炼灵力以增强实力，反而钟情于各地的山河地理及风土人情。更难得的是他丝毫不在意族人的冷言冷语，坚持游历著述，足迹踏遍山河湖海。这英灵之像，取的便是他云游之貌。”
众人抬头，果见山顶的陈木心头戴斗笠，身负木箧，拄杖而立。
远处山巅之上，众人只见那雕像乃是一位长衫老者。他右手拿着一株药草，左手拿着医书，正凝神细思。祝余显得比其他人更为激动，情不自禁地朝那边走了过去，众人也是迈步跟上。
待到山下，老者说道：“接下来的诸神纪共有九位，分别是前中期三位，黄金时代六位。这后修之旁，也就是先前所说的医圣鹿归原。
诸神纪前期，没有了噬灵魔族的威胁，世间万族在四方大地之上繁衍生息，并迅速扩张壮大，其中又以人族为甚。但随之而来的便是不同种族甚至是人族内部的纷争渐起。尤其是季氏宁朝覆灭后，大陆上见证了一个动荡不安的时代。频繁的战乱加上接踵而至的天灾，导致天下四方瘟疫肆虐不止，一时间生灵涂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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