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说了一个字，她的身体就再也支撑不住，仰面向后倒去。
“妹妹——！”
泥偶飞扑过去，张开臂膀接住傀儡少女即将坠地的身体。
厉玄没有感情波动的眼眸看向泥偶，抬脚向着他们走去，身后的长镰随之在地上拖出一段长长的痕迹。
眼看着他要走到面前，泥偶这才猛然惊醒，猛地扭头向白灵素看去:
“你别忘了我们的交易！”
白灵素笑了:“我当然没有忘，这不是已经替你完成了心愿吗？交易成交的前提是双方彼此有需求，又恰好手里有等价的筹码。现在我们已经付出了诚意，你又有什么？”
泥偶抱紧傀儡少女的身体，黑洞洞的眼眶看着他们：“他的确很厉害，但你们以为你们面对的那个人有那么好对付吗？”
“这座城镇是我帮那人一起建造的，里面的机关之多，你再清楚不过了。你确定他一个人能杀死他吗？”
泥偶小心地抱住傀儡少女残破的身体，起身和白灵素商量道：“外面已经被我们投放了无数的傀儡，一旦那人逃出去了，后果想必不用我说。我可以帮你们断了这里的后路。要是你们还愿意放我们一条生路，之后我还可以帮你们解除那些玩偶身上的禁制。”
雷虫无法传音，厉玄如今神智不清，徐照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这里能做主意的，也就只有白灵素一人。
她心里快速盘算着，一时没有出声。
泥偶继续道：“你好好考虑一下，这个小世界对你们来说很有价值吧？”
方才的主动权在泥偶手中，留给白灵素选择的余地不多。但这会先有徐照，后有厉玄在身旁，局面早已偏向她这边。
看着泥偶这急躁的模样，白灵素戒备道：“我为什么要信任你？”
泥偶见白灵素态度松动，飞快道：“现在这种情况，一时半会我和你们也说不清楚。我只想保证我和我妹妹平安无事。我可以把她交给你们的人先带走，之后我跟你们一起去钟塔。你好好想想，无论是外面的玩偶，还是临港镇那些还有可能醒过来的人，值不值得你冒一次风险？对了，你可能还不知道吧，我们在外面碰到过主动与我们合作的人类……”
白灵素眼皮狂跳，面上还装出一副沉稳的模样：“你一会这样一会那样，我怎么知道你说的真假。那你说，你之前说的是怎么一回事？”
泥偶低声道：“她是个傀儡……操纵她的那根线不在我的手上。我和控制她的那个人不是一伙的……只有让她彻底失去意识，我才有可能救她……”
话说到这份上，白灵素一脸狐疑地看着它怀中面色灰败、一动不动的少女，“她真是你妹妹？”
泥偶收紧了手臂，低头瓮声道：“她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人。”
白灵素哑口无言，眼神瞟向了一旁的徐照，见她笑着对她点了点头，这才心下稍定。哪怕徐顾问不会亲自出手，但有她坐镇，应该也不会出大的差错。
白灵素转头对邵询他们道：“好了，你们该走了。剩下的事你们不方便插手，徐顾问会送你们出去。”
邵询丝毫没有看不到精彩场面的遗憾，顺手还拉了一把叶芷道：“那就多谢了。”
这俩谈妥了对邵询他们说也是件好事，这个泥偶看着就是对这边一清二楚的，回头跟他们打听一下宁奕女朋友的下落就是了。不过说实话，无论是邵询还是宁奕他们，都已经不抱什么希望。
另一边看了半天戏的徐照嘴角含着笑，若有所思地看了泥偶它们一眼，而后素手一抬，在半空中用手指勾勒作画，霎时阴风乍起，绿火跳动。
周围阴冷的雾气聚了又散，幽冷的灯火一跳，一条阴森森的路赫然出现在他们眼前：“跟着光走过去吧，从这里过去就是出口。”
邵询看着这条阴雾笼罩的路，“这是……借阴路？”
徐照点了点头。
邵询以往听老一辈的人说起过，有的人夜间走路，走着走着发现周围不对，这就是不知不觉走岔了道，逆了阴阳。
阴有阴路，阳有阳路。阳间路远，便可从冥地借道而行。只是阴间路可不是那么好借，也不是那么好走的。
邵询感到头痛，这徐照既然有这么大本事，到底看上邵橙哪点了？
徐照见他迟疑，以为他是担心安全问题，便笑道：“走吧，你是橙子的哥哥，我不会害你的。”
“等一等，我可以跟你们一起过去吗？”泥偶黯然道：“让我再送她最后一程吧，以后或许很难见到了。”
白灵素想了想，阴间路是徐顾问开的，凭她的本事，就是这泥巴怪想耍什么花招也不能得逞，见徐照友善地冲她笑了笑，便也高傲地点了点头。
泥偶抱起傀儡少女，一步一步跟在邵询他们身后。
邵询拉着叶芷的手向前走着，心里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全感，又故意落后几步，走在了泥偶的身后。
好在这阴间路很短，在幽光的指引下很快就到了头。
邵询刚要松口气，却瞥见前面的泥偶已经转过身来，突然诡异一笑，顿时脑中警铃大作——
“轰——”
在邵询刚刚调动起全身灵力的同时，泥偶突然自行炸开身躯，发出震耳欲聋的炸响。
随之迎面冲来的一股剧烈的灵气波动，将邵询迅速向后推去。然而还没等他的身体后退，身后又传来一股力道将他推向前方。
两波灵力瞬间冲撞，再加上泥偶引发的灵气爆炸非同小可，前方瞬间形成了一股强有力的漩涡，将邵询他们纷纷吸入。
在意识彻底消失前，邵询除了下意识拉过叶芷之外，只记得另一头传来白灵素咬牙切齿的怒吼：“徐顾问——！”
之后就再没有了声音。
傀儡少女低头看了一眼半边残破的身体，脸上却破天荒地露出了一丝笑意。
“谢……”
另一边，邵询的视线滑向厉玄身侧的右手，那有一把乌黑冰冷的长镰正垂在地上。
镰刀形如弯月，上面缠绕着乌黑如蛇的铁链，顶端偶尔闪过血红的光芒，犹如凶兽冰冷的眼瞳，给邵询一种强烈的不舒服感。
他皱了皱眉头，继续看向另一边的傀儡少女。
傀儡少女深陷在网中，不像等待捕食的蜘蛛，反而更像被蛛丝束缚的猎物。从她的左肩往下，整具身体几乎被斜劈成两半，仅靠着几根丝线才勉强维持了她的身形不至于立即破碎。
即便如此，那道伤痕早已劈开了她的胸腔，露出了里面残缺腐烂的心脏。
时间仿佛要凝固在这一刻——
不时还有仿若活物的透明丝线悄无声息地从废墟的某片瓦砾上探出，试图攀扯上其中某个人的脚踝，却又很快在四下游走的幽光中悄然化成了虚无。
“前面……好像停下了。”
众人对视一眼，加快脚步，继续向前，很快就看到了前方对峙的厉玄他们。
他没有注意到，一直安静地缩在他身后的叶芷看着那乌黑的长镰，眼神闪烁不定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空气中两股透明的丝线，从远处高大的建筑物一直延伸到前方，从中又分出无数密密麻麻的细丝，几乎要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笼罩了傀儡少女的周身。
虽说厉玄手里这把黑镰冥界鬼使的旧物，但却不是轻易能操纵的。以往每次厉玄使用的时候，都会受到黑镰的影响而走火入魔。除了她和大师父关墨以外，没人能制的住他。
眼下的厉玄虽然神智还不是很清楚，但好歹没有不分敌我地胡乱攻击人，想来意识还是有几分清醒的。
放眼望去，人仿佛置身鬼域，无数张面孔翻滚着、扭曲着、重叠着，怨恨地看向众人，好像下一秒就要伸出骨爪拖着众人一同下地狱。
漆黑的夜空不时被血红的光弧撕裂，身边四处是坍塌的墙壁、断裂的大地……每一道痕迹都触目惊心。
白灵素走上前去，在厉玄的对面站定，试探着喊了一声：“厉玄。”
厉玄的眼底早已一片血红，在看到白灵素的瞬间，才迅速闪过一丝清明，但很快又被阴翳淹没。
看着对方一动未动，白灵素反而松了口气。
只见以厉玄和傀儡少女为中心，周围已经在刚才的打斗中夷为平地。
一身黑衣的厉玄背对着他们而站，整个人几乎要与周围的黑暗融为一体。
空气中剧烈的灵气波动严重干扰了通讯，耳朵里的雷虫早已形如摆设，一行人不再耽搁，向着打斗声传来的方向前进。
幽幽青灯下，空气中飘浮的魑魅魍魉才影影绰绰地现出了轮廓。
虽然徐照周身一丈之内没有任何鬼魂敢靠近，但一路向前，越往厉玄先前离开的方向走，怨魂就越密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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