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梦魇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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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氏那冷漠的眼神比寒冬的冷风还要冰冷万分,深深的刺伤了云曦的心,云曦万念俱灰,她闭上了眼,慢慢的松开了抓着树根的手,整个人瞬间便直挺挺的坠了下去。

    就在这时,一个黑影掠过,将这个幼小的身躯抱在了怀中。云曦此时已经吓得魂飞魄散了,她还没有看清这人的容貌便昏了过去。

    云曦艰难的向崖上爬去,快见到婶子时,将手中的不悔草递了上去,丁氏见机立刻将不悔草拿了过来,紧紧的握在手中,那双温柔和顺的目光立刻又恢复了以前的冷漠,笑容也从脸上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时云曦突然脚下一滑,整个人向崖下摔去,慌乱中正好抓住一根枯树根,整个人便悬在了峭壁上,在冷风中摇摆。她拼命的大声呼喊着婶子,用乞求的目光看向了她,但丁氏只是冷冷的在崖头看了她一眼,将不悔草放入怀中,便头也不回的走掉了。

    一次,冷铁手跟丁氏又吵了起来,他俩的宝贝女儿病了,而且得的是一种怪病,非常难治,光郎中就换了好几个,其中有一个老郎中说治疗此等怪病得需要一种叫“不悔草”的中草药方能有所起色。但是如若不能在两天之内找到这种草,即便是神仙下凡也无计可施了。

    这种不悔草遍布十分广泛,但就是非常难以采摘,因为它专门生长在险峻陡峭的崖壁上,丁氏爱女心切,十分相信郎中的话,恨不得马上就去找这个不悔草,但冷铁手并不相信老郎中的话,他宁愿再去找别的更加有名的郎中来给女儿瞧病,两人就因为这件事争吵起来。

    说来也怪,第二日,丁氏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对云曦格外的好,云曦见平素对自己冷言冷语的婶子今日却对自己那般好,仿佛又寻回了往昔温馨的亲情,心中顿时生涌起一股暖流,婶子拐弯抹角的对云曦说了半天,最后还是拐到了给妹妹治病这个话题上来,其实,自从妹妹长病以来,云曦也十分难受,看着妹妹被病痛折磨的日渐憔悴,看着叔叔和婶子天天为此愁眉不展,她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无用的人,不能为他们分忧,一听婶子说要带云曦去十里地外的魄罗山上找仙草给妹妹治病,云曦突然觉得自己并不是麻烦、废物和毫无价值的物件了,那种久违的渴望得到他人肯定和重视的感觉又重新被找了回来,于是云曦和婶子一起到魄罗山找所谓的仙草去了。

    但不等她开口,小云曦自告奋勇的来到崖隙边,她那单薄瘦弱的身躯艰难而又小心翼翼的靠向那株不悔草,丁氏则在山崖上焦急的等待着,天虽然很冷,但是她却是急出了一身的汗,她是在替云曦担忧吗?不!她是生怕云曦一脚不稳,浪费了那颗仙草,云曦的贱命死不足惜,但要是拿不回那颗仙草,自己的宝贝女儿便也性命不保,自己怕是也活不了了。

    丁氏全身关注的盯着云曦的一举一动,生怕云曦失手时自己好第一时间接住那株救命草。

    云曦竭尽全力的攀爬到离不悔草最近的一块凸石上,石头上尽是冰碴,光滑得很,云曦小心翼翼的爬过凸石,终于将那株不悔草采了下来,紧紧地握在手中,她晃了晃手中的不悔草,天真的对婶子笑了笑,丁氏见云曦摘得仙草,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地。

    冷铁手知道大哥也回来了,还干同他一样的营生,前去向大哥道贺,其实他是想去给大哥道贺的时候顺便打听一下越宛娥的消息,没成想到了地方才知道越宛娥与大哥已经结为夫妇,当时的心情可以说是一落千丈,寥寥数语后,冷铁手怀着生无可恋的心情回到镖局,不出一个月便找了个女子草草成了亲,期间连大哥大嫂都没有告知。

    也许情感上的伤痛随着时间的消逝也就慢慢的弥合了,但是接下来的事情令冷铁手更是无法接受。由于冷铁游为人豪爽实在,讲究义气诚信,不象他弟弟生性狡猾,斤斤计较,所以生意十分红火,冷铁手的很多老主顾都跑到冷铁游那里去了,生意一下子冷清了不少,为此冷铁手的老婆天天跟他吵嘴,吵得他是心烦不已。

    冷铁游和越宛娥每次出镖时,都是拜托管家和乳娘照顾年幼的冷云曦。每次出镖,少则一个月,多则半年。每次爹和娘外出之时,小云曦在家中天天数着日子,到了晚上她就望着天上的那柄勺子星,盼望着勺柄快些折断,因为管家伯伯曾经告诉过她,每次勺柄断掉的时候,爹和娘就要回来了。

    魄罗山对丁氏来讲可能十分陌生,但对云曦来讲却是熟悉得很,因为她经常上山去砍柴,对那一带的环境十分熟悉,在云曦的引领下,很快便登上了魄罗山的最高峰,两人按照老郎中所画的不悔草的样子东找西找,从日出找到日中。

    终于在一个狭窄的崖壁间找到了老郎中口中的不悔草,但是不多,就只是一株,这一株在丁氏的眼中简直就是神圣而不可亵玩的仙药,但也就是一瞬的兴奋,立时又愁眉不展起来,怎么样才能将它採下来呢,她看着这道缝隙十分狭窄陡峭,自己虽然身形也很娇小,但是毕竟太过于危险,于是眼珠子骨碌一转便瞄到小云曦身上。

    从来到叔叔家的第一天起,小云曦就备受冷落,特别是那个婶子丁氏对她是横挑眉毛竖挑眼,天天跟冷铁手吵架,嫌他带回来一个拖油瓶儿,一开始,叔叔多少还护着云曦,可是到后来也就不闻不问了任凭她对云曦的各种责难和辱骂。

    冷铁手和丁氏生有一女,名叫香香,比云曦小两岁,平日被两人宠的不成样子,骄横得很,把云曦跟个丫鬟似的使唤来使唤去,可怜的云曦小小年纪就要干粗活,砍柴、跳水、洗衣、喂猪这些活哪是一个七岁女童能干得了的,活要是干的不好不仅一顿责骂,还没得饭吃。

    冷若冰幼时的名字叫冷云曦,父亲叫冷铁游,母亲叫越宛娥,冷铁游还有一个弟弟名叫冷铁手,他们三人都曾拜于金枪门门下,冷铁游和越宛娥的鸳鸯十三式金枪决当时可是威震武林,弟弟冷铁手的八式梅花枪也是舞的出神入化,其实他最想练的还是十三式金枪决,当然他最想和越宛娥一起练,但是越宛娥平时根本就不正眼看他,总是和冷铁游出双入对。于是冷铁手在苦闷中练就了八式梅花枪,但最后那招梅花傲雪却怎么也练不好,去问师父,但师父总以他的功法已然超群,梅花傲雪不练也罢的说词搪塞他。

    冷铁手觉得师父是在敷衍自己,又不愿看大哥和越宛娥天天腻歪在一起,于是愤然离开了金枪门。回到家乡开办了一家镖局,起名叫苍穹镖局,三年之后,冷铁游学成下山,回到家乡后也开了一家镖局叫做武威镖局。

    春天再一次如期而至,院子里的桃花又开了,但空气里却没有一丝春天的气息,一连数日,天都阴沉沉的,没有要晴的意思。冷风一个劲的刮,管家老伯看着这阴沉的天,不觉喃喃自语的说:“兆头不好,兆头不好。”

    过了一晚,大地裹上了一片银装。云曦还在屋里睡着,朦胧中听见有人在窃窃私语,等她醒来再次见到管家和乳娘的时候,却看到他俩的眼睛已有些红肿,管家老伯眼中含泪的来到云曦的床前,用手轻轻的抚了抚她的额头问她愿不愿意以后跟着叔叔和婶子一起生活,小云曦自然是不明白其中的缘由,非常迷茫的看着管家老伯。

    没办法,生活总要继续下去,不管有多少的无奈,小云曦终究还是被冷铁手接走了,走的那天,管家老伯暗自抹着眼泪,乳娘则哭哭啼啼的一直跟在马车后面追着,直到马车消失在道路的尽头。

    说来也巧,还都被管家说中了,每当勺柄偏移的时候,爹娘总能回来,每次当云曦在院中看见大门口闪现出一串糖葫芦的时候,就轮着胳膊一劲儿跑到门口一头扎进爹的怀中,爹抱起云曦用胡子茬亲昵地渣着她的小脸蛋,然后一下子又举过头顶,让她骑在自己的肩头,云曦则在爹的肩头高兴的吃着糖葫芦,娘这时就会张开双臂笑着对她说:“曦儿,来,让娘抱抱。”冷铁游将云曦放了下来,然后云曦又跑到娘的怀抱里,娘朝她的小脸蛋使劲亲了两口,然后搂在自己的怀中,轻轻的摇着,柔声细语的问:“曦儿,这段时间有没有想爹和娘啊?”云曦则顽皮的摇摇头回答说:“没有。”娘一听,便咯吱她问道:“小坏蛋,说,想了没?想了没?”云曦咯咯的笑了起来,把头深深的扎进娘的怀中,使劲的嗅着娘身上的味道,感觉此刻自己好幸福,好温暖,只愿时光停留于此。

    十年前的一天,爹娘又一次远行,她仍旧是天天坐在院子里盼望着,盼望着门口会出现糖葫芦,盼望着勺子星的勺柄再次弯折,盼啊,盼啊,只要不是雨天她都会坐在院子里,院中的那棵桃树花开到花落,勺子星直了又弯,弯了又直,燕子来了又走了,就是不见爹娘再回来。她天天问着管家伯伯同样的问题,问的老伯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

    七月,正值骄阳似火,酷暑难耐之时,出谷的路口有颗大榕树,树叶繁茂,苍翠欲滴。

    树下,冷若冰正在打着盹儿,林幺儿去和鹿谷主道别已经一个时辰了,冷若冰知道他这人说话最为啰嗦,其实要说道谢还得是冷若冰前去道谢,毕竟是鹿神医将她的命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但是在表达情感这方面,冷若冰是极不擅长的,她的逻辑是只要只言片语能表达出来的心意为何偏要说上一堆话?啰嗦,冷若冰最讨厌啰嗦,她甚至有些后悔把告别的活计交给林幺儿,不过能享受这片刻的安宁与清新也是十分惬意的。

    微风吹过,带来阵阵药草芬芳的香气,似乎在一点点消融掉冷若冰内心的焦躁与不安,好久没有这么放松了,卸去一身的戒备,整个人放松了许多,她神态安然的倚在树下,不久便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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