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科场风云(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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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育英脸色发白地点了点头:“黄钟毁弃,瓦釜雷鸣!咱走吧。”

    他俩转身怏怏而去,身后隐约传来尖细激楚的秦腔主奏乐器“胡呼”声。(注:板胡,俗称胡呼。)

    “是这话。”武育英深表赞同,“读书人的千般苦闷万种烦恼,都是出于‘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的世态。所谓‘学而优则仕’,是要让读书人能把自己的知识、智慧、能力兜售给帝王家,可科举不公就堵塞了下层读书人的出路,太宗皇帝乐观其成的‘天下英雄尽入吾彀中’就不复存在,这个世道就很危险,就会有无数个骆宾王铤而走险。”

    说到这里传来密集的锣鼓声。他俩回头一看,从贡院大门里走出五个形貌丑陋的人,他们被化装成大头凸额、眼深颔长的怪样子,脸上一律涂满朱砂,挂着满口的红胡须,头上戴着乌纱帽,身穿紫红袍,在秦腔戏曲声中舞蹈着。人们如潮水般地向贡院大门涌去,刚才还人山人海的外坪,此时只剩下江哥和武育英。江哥朝大门口看了一眼,说:“闹五魁开始了!三十名进士点齐,甲第已定……”

    身旁的一个中年人见他乐得颠颠狂狂地连路都走不稳,急忙上前一把搀住,胖墩把扇子“啪”的一收,歪着头问:“管家,老子真的是中了?没听错吧?”

    “是中了,名次还是排在前头呢。恭喜,恭喜少爷啊!”

    “好,好!”胖墩口里说着好手里把扇子朝管家头上一敲,哈哈大笑。笑毕又“唰”的一下把扇子撒开,得意地摇着说:“当初老子来长安,那些土鳖就踮着脚想看老子的笑话,料定老子过不了礼闱这一关。怎么样,管家,会试也不过如此吧?跟县试州试一样的,事实胜于雄办!”

    众人议论纷纷,那个曾背着书箱抢宴的青年书生气愤地挥着拳头,对着离去的胖墩背影喊:“还是错了,应该是‘有眼不识荆山玉’”。旁边的一个老年士子颤抖地说:“是有眼不识荆山玉啊……”话音未落就昏倒在地。

    人群中又是一阵骚动,江哥和武育英急忙挤过去,见老年士子已被人抬着朝贡院跑,那里有朝廷指派的太医可以抢救。武育英笑着对江哥说:“刚才那个草包丑态百出,使我想起个笑话,一个县太爷写字把‘枇杷果’写成了‘琵琶果’,被一个书生看见了,就吟道:‘琵琶不是这枇杷,只为当年识字差。若使琵琶能结果,满城箫鼓尽开花。’这诗用在这里也蛮合适的。”说罢同江哥一起大笑。

    江哥一边笑一边说:“就是,就是,一路货!”笑罢,他颇有感触地议论道,“人与人之间肯定是有差异,长幼之间、男女之间、尊卑之间都有差异,这差异难以消除,因而我们也接受应有的人世间差异。在这个意义上说,认为儒家维护高低尊卑也没错。问题是西周时规定的等级制,高低尊卑是永久固定的,儒家则主张高低尊卑可以流动,这流动的标准主要是知识,这就是孔子‘有教无类’的主张长期得到人们推崇的原因。可是贪官污吏们却与孔子不同,他们的所作所为实际上是要把所有的流动都取消,让高低尊卑永久固定。这样问题就大了。就说骆宾王吧,他应科举而不第,沉沦下僚,后来依附徐敬业起兵造反,写了著名的《讨武曌檄》,流传天下。则天顺圣皇后读了这篇把自己骂得狗血淋头的文章,不但没有发怒,而且感叹万分地说:‘宰相之过也!人有如此才,而使之流落不偶乎!’”说到这里江哥叹了口气,“这科举不公的问题不解决,恐怕今后还会有更多的骆宾王出现。”

    武育英点了点头:“我晓得,是怕经受不了骤喜或骤悲,毕竟十年寒窗不易!”

    “这倒不至于……”江哥悒郁地摇着头。

    “凭你的才华应该榜上有名。”

    围观众人哄的一声大笑,有人高喊:“错了,是‘雄辩’不是‘雄办(辦)’。”

    胖墩四下看了看,说:“不会吧,把老子当成草包啊?有眼不识金镶玉……”

    武育英却叹了口气:“人们都说‘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是天下读书人最大的理想,不是个中人,谁又能知道这里面有多少机关多少艰辛!我朝从高祖武德五年的第一位状元孙伏伽开始,一直到现在,进士每年录取名额不过三十人,加上明经也只有百人左右,且不谈这里面究竟有多少真才实学的。”

    “孙伏伽还是不错的,为人忠直诚恳,敢于直言上谏,有魏征之风。”江哥朝辕门牌坊指了指,看着在灯光人影中时隐时现的“明经取士”、“为国求贤”八个字正要说下去,却见身边的人群骚动起来。他侧身一看,见是几个如狼似虎的家丁粗暴地推搡着周围的看客,口里嚷着“让开,让开……”,后面是一个胖墩墩的公子哥儿。这胖墩显然是应试士子,一边摇着手中的泥金面小檀香细骨折扇一边喊:“中了!哈哈……,老子中了!”这折扇又叫撒扇、便面,用时须撒开,成半规形,聚头散尾,但它不是用来扇风的,而是在见着熟人时可以拿着遮一下脸,表明我还有事,您别打招呼,所以古时候的人无论春夏秋冬都喜欢带着它,可以省好多事。至于附庸风雅的人则不然,手不离扇是为了招摇过市,唯恐人家不注意,眼前的胖墩显然就是这类人。

    “应试的士子谁敢来?有仆人的派仆人,没仆人的就送几个钱给下榻旅店的伙计,叫他们来听消息。我是无所谓的了。”武育英强颜笑着说。

    “是这话,不是你拉我来,我也不会来,倒不是想摆什么士子的架子……”

    这就是所谓的传胪。严格地说这还不是完整意义上的传胪,真正的传胪是由皇帝宣布进士名次的隆重典礼,銮仪卫设卤簿法驾于宫殿前,乐部和声署设中和韶乐于宫殿檐下两旁,设丹陛大乐于宫门里面的两边。文武各官立于丹墀内,都身穿朝服,按品级排位,会试中试者穿公服,按名次排立在文武各官东西班次之后。礼部鸿胪寺官设一黄案于殿内的东边,由内阁学士捧黄榜置于黄案之上。一切准备就绪之后,便奏请皇帝升座。经三跪九叩礼之后,鸿胪寺官开始宣《制》:“某年月日,策试天下贡士,第一甲赐进士及第,第二甲赐进士出身,第三甲赐同进士出身。”宣《制》完毕,唱第一甲第一名姓名,鸿胪寺官引状元出班就御道左跪,唱第一甲第二名姓名,鸿胪寺官引榜眼出班,就御道右稍后跪,唱第一甲第三名姓名,鸿胪寺官引探花出班,就御道左又后跪。一甲三人姓名,都传唱三次。唱第二甲第一名姓名等若干人,唱第三甲第一名某人若干名,都只唱一次,并且不引出班。唱毕,丹陛大乐奏《庆平之章》,诸进士行三跪九叩礼。而后由礼部堂官捧榜,用云盘承榜,黄伞前导,出宫。此时,皇帝还宫,诸进士、王公百官皆随榜而出,状元率诸进士等随出观榜。这榜叫黄榜,又称皇榜、金榜,张挂三日后即恭缴内阁。可这一次传胪因玄宗没有出面,礼部就简化了仪式在贡院举行。

    此时,又一个高声报道的姓名传出,大坪上再次响起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江哥和武育英又相互看了一眼。武育英无话找话地说:“这黄榜上的姓名是从最后一名写起的,越写到后面名次越在前头,人们的兴致就越大,都盼着要看本科状元到底是谁。”

    江哥点了点头:“是这回事,所以这掌声和欢呼声越来越猛。”

    “这世道,有多少‘应该’成了‘不应该’!这些天你是晓得的,客栈里沸反盈天,士子们再也不是考前那样安静地坐在书桌旁,各种议论都有,虽真假难辨,却让人咋舌,有些话还真的是不能不信。我心里已有准备了,不想来看榜,是不想亲眼看这假把戏。”

    两人在人群中边走边谈,走到贡院大门附近时,一声接一声的报名声响亮地传来,“冯奎——”、“冯奎——”,锣鼓唢呐声骤响,人群中爆发出欢呼声。一个客店伙计模样的小青年从人群里挤出来大声喊:“哈,冯二爷高中了,领赏钱去啰!”乐颠颠地就朝外边跑。武育英和江哥默默地相视了一眼,继续朝大门口望,一队吹吹打打的乐工一长溜地从大门排到大厅,依稀可见一群官员围在拼着的两张八仙桌旁。桌上铺着大幅的黄纸,两个高举蜡烛的号军中间,一个白胡子高官正佝偻着腰在纸上书写,旁边的礼部堂官每当他写完一个姓名,就敞开嗓子把姓名报出来,乐工们就挥起臂膀鼓着腮帮吹吹打打,这个姓名便在一片锣鼓唢呐声中,由排列在甬道旁的号军一个接一个地向外高声传递……

    一个月后公榜,这一天天还未亮江哥和武育英就来到贡院。黑沉沉的夜幕下,贡院雕甍插天,檐牙高啄,飞檐横空而出,朝下的一面闪烁着亮光,歇山式屋顶、青瓦朱楹、危檐窗棂依次进入他俩眼帘。黄色亮光渐渐地强烈,墙壁上闪烁着人头攒动的黑影,隔不了多久,就听见一阵阵高昂欢快的锣鼓唢呐声从贡院里传出,而牌坊式的大门和东西两侧的辕门前更是喜气洋洋,挂在上面的十条由灯笼连接成的灯链,把贡院外大坪照得如同白昼。大坪上人山人海,大多是打探消息和看热闹的短衣市民,嘈杂的人声中夹杂着叫卖声:“茴香豆、五香瓜子、臭豆腐……”卖各种吃食的小贩在人群中挤来挤去,极少看到穿长衫的读书人。

    “李兄,看写榜的人真不少啊!”武育英有点忐忑地说。

    江哥四下张望着,一边望一边答:“是啊,等了一个月,谁心里不是煎熬得急巴巴的,只是像你我这样的当事人却没有几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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