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她又有了蹲墙角画圈圈的冲动。
然而,还没等她把这冲动变为行动,就被顾云歌兴冲冲的拖了起来:“快走快走,去海棠林!”
“哎,急什么?”
萧怀凤拉回她,循循善诱:“你要是想吃,我命人去买就行了,何必要亲自去摘呢,这大冷天的,冷着了冻着了怎么办,河风吹得头疼感冒了怎么办。”
顾云歌漫不经心一笑:“我看你不是怕冻着我,是不想让我出府门吧。”
谷雨抿了抿唇,插嘴道:“小姐身份尊贵,的确不适合出府,万一出了点什么岔子,三小姐和奴婢都不好和圣上交代。”
“我和三姐一起,能出什么岔子!”顾云歌的笑意僵硬了几分,“在宫里的时候,整日里被高墙拦着,哪儿也去不得,只能巴巴看着头顶几寸的天空。现在到了宫外,还是连门都不许出么?”
她的语气略急,连带着眼角有淡淡的红,最后一句,声音越来越低,像是在问别人,又像是在自问。
谷雨和秋分相视一眼,怯怯的上来准备劝慰。
萧怀凤微微一笑,抢先拉过顾云歌的手:“走吧,我带你去。”
白沙河畔向来人少,是不会有什么意外发生的。更何况,她于顾云歌方才急促的话语中,刹那照见了她孤独而寂寥的内心。
十六七岁,本该是明媚天真的年纪,一双手抚琴簪花对镜轻笑贴花黄,一双脚踏遍陌上看白衣少年鞍马过。
在年少烂漫的天地间,未来有无限种可能,无数种期待。
然而顾云歌却什么都没有,自她被送入宫中的那一刻起,就肩负起了与年纪极不相称的责难,六宫深锁,将她锁进一方狭小的天地,从此再难见到宫外描红绣绿的风景。
萧怀凤低低叹息一声,心中有淡淡的怅惘。
她并未通知府中侍卫,只带了顾云歌,以及谷雨和秋分,悄悄从后门出去了。
出了府门,顾云歌略微沉闷的神色,逐渐轻快了许多。
沿着河畔走了不远,风裹挟这一股极淡的清香,若有似无的飘了过来。
抬眼望去,面前一片稀疏的树林,风吹过光秃秃的树干,又大又红的海棠果如一盏盏明艳的红灯笼,微微摇晃着。
顾云歌扬起脸看着那些鲜艳诱人的海棠果咂了咂嘴:“这么高,怎么摘……”
话音未落,萧怀凤早已转了几步,选了一棵便于站人的海棠树,利索的飞到了枝桠间。
她撩了撩袖子,伸手摘下来一串红艳艳的果子,抛向顾云歌的怀里:“云歌,接住!”
树上的果子密密匝匝,萧怀凤一会儿便摘下来许多,树下的几个人看的兴致高涨,谷雨和秋分干脆撩起衣襟去接一把一把扔下来的果子。
衣料柔软,果子落在上面,毫发无伤。
顾云歌仰脸张望,踮着脚尖一指更高的枝头:“三姐,那里的最大!”
萧怀凤笑眯眯的往高处上,身子轻盈如燕,她轻飘飘落在枝桠上,
眼神一扫下方,笑意忽然凝结在嘴角:“云歌,我感觉情况不太好……”
顾云歌捧着一堆海棠果,不解其意:“啊?”
“昭华公主来了。”
萧怀凤站在那里,居高临下的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正朝这边走来,打头的正是一身简装的公主昭华,身后跟着几位婢女和侍卫。
她的嘴角抽了抽——
果真是冤家路窄啊,大冷天的公主大人怎么会跑到人迹罕至的河畔来?
不过顾云歌却来不及细想这个问题,她当机立断的开口:“三姐下来,我们赶紧跑!“
萧怀凤看看树下几个人怀里沉甸甸的果子,轻咳一声:“咱们这副样子,能跑多快?”
眼见昭华越来越近,眼神已经将她们锁定。萧怀凤干脆不打算躲避了,懒洋洋地勾起唇角,往树干上一靠,等着公主大人的开场白。
下一刻,昭华似笑非笑的声音就响在树下:“云妃娘娘,难得见您这么兴致高涨,可跟在宫里的沉稳端庄不大一样呢。”
顾云歌对这句话里的挑衅恍若未闻,只是浅浅一拜,并无言语。
昭华仰头朝上看了看:“萧大人也在,好端端的爬树上干嘛。”
她身后的婢女绿澜掩嘴轻笑,爬墙上树这种事情,对于侯府出来的大家小姐来说,实在是不雅。
昭华似笑非笑的盯着她,似乎要看尽她此刻狼狈之态。
23
萧怀凤顺着她落子的方向看去,老天,她果然又输了!
顾云歌这丫头,可真够邪性。
萧怀凤捏着棋子一皱眉:“别吵,输了你负责!”
楚逸尘一口茶差点喷了出来,想了想,转身默默出了房门。
顾云歌伸了个懒腰,拿帕子擦了擦手上的玫瑰饼屑:“甜的都腻了,突然有些想念侯府里的海棠果,这个季节,海棠冻果正好吃着呢。”
顾云歌本来懒洋洋拈起一枚棋子,一听她的话,瞬间没了下棋的心思:“三姐那我们去采些回来啊!”
萧怀凤挥挥手:“不急不急,把这一盘下完。”
顾云歌淡淡一笑,手中棋子落下:“反正你迟早都是输,那就不如早点结束。”
顾云歌依旧是懒懒散散的样子,落子快而不假思索。
不出意料之外的,萧怀凤很快又开始对着棋盘苦思冥想——
之前和苏瑾对弈明明从未输过,为什么一遇上顾云歌这么快又开始丢盔弃甲?
谷雨叹了口气:“可惜,这里没有海棠树。”
萧怀凤终于“啪”得一声落子,抬头随口道:“怎么没,后门外的白沙河畔有一片海棠林。”
捧着果盘开始不急不躁的吃起了点心。
楚逸尘在一旁看着,手中的一杯茶慢慢饮完,终于忍耐不住:“这速度真比蜗牛都慢。”
她从棋笼里摸出棋子,白色的和田玉棋子捏在指尖,触感温润,反射着极为
柔和的光芒,稳稳落在棋盘上。
萧大小姐的好胜心又被激了起来,以手支腮,百般筹谋。
然而半天过去,一子未落。
顾云歌似乎早有预料,气定神闲的吩咐谷雨拿了些茶点,又喊来秋分给自己捏捏肩。
为什么为什么!
她就这么难以打败么!
萧怀凤眼睛一亮,凑了过去:“来,我们手谈一局。”
“好,输了不许蹲墙角!”顾云歌扬起脸,笑意深深。
萧怀凤耳根一红:“今非昔比,谁说我会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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