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洛没回答，抬眼看着散达喜反问道：“人呢？”
“呵——！”散达喜用鼻子哼了一下，歪着嘴一笑，伸出黝黑的手，指了指后面的一个大汉，道：“去，把人带上来。”
大汉闻听，转身走到棚子的角落，把地上的枯草用脚踢了踢，弯下腰胡撸了几下，拽住一根铁环，用力一拉，“咯吱吱”几声响动之后，掀起一块拼接的木板。木板下面是一个地道，那人点起油灯，走了进去。
大约半刻钟后，大汉带着一个人走了上来。
湖洛和霍域都集中精神往地道方向看去，带上来的人正是裴满荨，她蓬头垢面，身上的衣服已经辨认不出什么颜色，脸上、手上都黑黢黢的，一双被惊吓过度的大眼睛慌张地看着四周，整个人战栗不已，犹如惊弓之鸟。
完颜湖洛心里“咯噔”一下，仿佛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一股酸楚的滋味涌到头顶。他站起身来，刚要朝裴满荨方向走，却被一把长刀拦了下来。
“别急嘛，侯爷。”散达喜怪里怪气地说：“先坐下。你要的人看到了，我要的东西可还没见到呢！”
看着被折磨的不成样子的裴满荨，完颜湖洛百感交集，既心酸有恼火，曾经的一个机灵可爱的姑娘，如今被折磨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可如此情形，湖洛只得按捺住心里的怒气，将心绪稍作调整，不露声色地撇了一眼。
霍域紧跟在湖洛的身旁，见对方拔了刀，他机警地上前挡在湖洛身前，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盯着屋内的每一个人。
湖洛伸出手，示意霍域不要紧张，他缓缓转过身来，与散达喜面对面席地而坐，慢条斯理地说：“黄金十万，是吧？”
散达喜翘起嘴角，点了点头。
“你觉得，就这么一个女人，值十万黄金吗？”完颜湖洛故意撇了撇嘴角，挑起眉毛。
“不值吗？”散达喜也毫不含糊，他胸有成竹，反问道：“如果不值这个价，完颜会派大王的亲弟弟来接这娘们儿？”
“嗤——”湖洛笑了，像老友聊天一样轻松地说：“你应该知道他爹是谁吧？那种废物……不派我来，难道派他来？”
“哈哈哈……那倒是……”散达喜想起裴满鸿业也不禁嘲笑起来，露出一排黄牙。
“这么跟你说吧。”完颜湖洛收起笑容，语重心长地说：“三万黄金，你放她走，你们一群巴图鲁，就别抓着一个小娘们儿不放了，躲在这牛棚子里，有啥意思？拿着钱，买点好东西，回家丰衣足食，岂不舒服？”
此言一出，只见散达喜的脸垂了下来，耷拉着眉毛，拧着鼻子，说：“三万？你当老子是要饭的？”
“差不多了……”湖洛劝道。
“呸！”散达喜吐了口唾沫，问：“一个小娘们儿兴许值不了多少钱，再加上一个汝钰侯，可就不一样了！”说着，他顺手取过身边的长刀，“唰”地一下朝完颜湖洛的脖子砍来。
“欸~”湖洛连忙摇头，说：“散达酋长过誉了，我一介教书匠，能有什么胆识，我只知道先前既然已与散达酋长有了约定，就要找酋长本人谈比较妥帖。”
散达喜走到湖洛面前，席地而坐，上下打量了一番，问：“好，那我们也不必说些闲散的话了，黄金准备好了吗？”
圆脸汉子搓了搓下巴，一笑：“是啊。”
湖洛也跟着一笑，摇了摇头，说：“没诚意。”
圆脸汉子忽地瞪起眼睛，凶神恶煞般地说：“你说谁呢？”
霍域见状，往前走了一步，瞪起眼睛呵斥道：“放肆！”
完颜湖洛一摆手，笑着说：“我只和散达喜谈，这是事先说好了的，其他的人，就算刀子再不耐烦，也得等一等。”
“哈哈哈……”角落里的长脸汉子把嘴里的稻草吐在一边，站起身走了过来，笑呵呵地说：“果然是汝钰侯，不但胆识过人，眼力见儿也不错！比那个草包透顶的裴满鸿业不知道强多少倍。”
霍域迅速警觉地看了看四周，以最快的速度巡视周围的情况，手暗自握住了弯刀的手柄，又看向完颜湖洛，点了点头，示意已经准备好了。
完颜湖洛伸出手，推开破旧的木栅栏门，一股牛粪味扑面而来，原来这是一个牛圈，角落里有三四头牛，看起来并不健壮。对面棚子的门关着，没有窗子，看不出里面任何情况。
霍域走上前去，拍了拍门。
“在下说的是你们。”湖洛仰起头，环视四周，语气轻松地说：“这位兄弟不必动怒，依在下看，你不是散达喜。”说着湖洛指着墙角一个嘴里叼着稻草看热闹的长脸汉子说：“他倒像是。”
圆脸汉子舔了舔嘴唇，撇着嘴说：“你来这是看相的吗？赶紧说正事儿，否则老子的刀子可不耐烦了！”
“我要的东西，带来了吗？”为首的圆脸开门见山。
“你是？”完颜湖洛微微眯起眼睛，问道：“散达喜？”
完颜湖洛坐在马上，望着面前这个破旧的村庄，在呼啸的北风里，显得摇摇欲坠，家家户户门窗紧闭，窗沿上挂着粗壮的冰锥，白色的霜将窗框封住，没有人走动，也没有什么声音，景象煞是凄凉，只能从屋顶的烟囱里冒出的白烟看到一点点生气。
湖洛按照事先的约定，让随行的骑兵在村外等候，只带霍域一人进了村子。小井村只有一条土路，沿着北口向南走，第三户人家，门口一个破旧的木栅栏，栅栏上拴着一条黑色的布条。完颜湖洛看着霍域，点了点头。
霍域跟进来，紧紧地盯着屋内的每一个人，暗自将袖中的刀柄握紧，时刻警惕着。
见没人跟过来，门口的汉子把木门关上。坐在中间的一个圆脸男人先开了口：“既然来了，就坐吧！”他指着中间的一个草垫子对完颜湖洛和霍域说：“有点儿胆量啊。”说完，歪着嘴笑了起来，露出一排参差不齐的黄牙。
完颜湖洛没说话，先坐到了棚子中间的草垫子上，霍域站在他身后。
不一会儿，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黑脸汉子站在门口，浑身上下一身黑，带着一层灰尘，头上没戴帽子，一条黑布裹着，黝黑的脸蛋上泛着红，皮肤爆着皴，嘴唇干巴巴发白，个头足有六尺开外，宽肩厚臂，身材魁梧。他站在门口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做了一个动作，示意外面的人进棚子里。
完颜湖洛和霍域两人互相对视了一下，湖洛轻轻点头，先迈步进了破旧有黑暗的棚子。一股恶臭味直冲鼻子，湖洛皱了皱眉头，他睁大眼睛巡视四周，黑暗的棚子里只有在木头缝隙透进来的一丝丝光线，棚壁都是黑黢黢的，屋内十几名彪形大汉，都是身穿黑衣，面色黝黑。有的坐在地上的草垫子上，有的耍着手里的刀，有的抱着肩膀歪在墙边，纷纷投过来不屑的眼神。
距离松城北门五十里外，有一个小村子，因为村子里只有一口井，故而取名为“小井村”。村中的居民多以放牧为生，少数人在村子周围种了些山芋、萝卜。民舍看起来甚为老旧，很多家都是矮小的土坯房，家家户户都用木桩围起个圈子，夜幕降临时，将牛羊赶进圈中。
“这个村子里一共就十几户人家，虽然不富裕，却也可以自给自足。只是因为水源短缺，有些人家攒了些钱便搬到了城里。”霍域为身旁的完颜湖洛介绍着，身后是三十铁骑。
马蹄踏在黄土地上，尘土飞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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