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倩说着，又在西王母像上添了一笔，“知道吗？在所有故事里，我最喜欢西王母，因为她和我最为相似，都是为了罚恶而存在，甚至有时候，我觉得我就是她。”\r
谭倩说完这句话没多久，就吐了一口血，她的表情渐渐变得痛苦起来。\r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直到现在，你依旧不认同我的做法。我一直都觉得我们都是一类人，你是警察，能惩恶扬善，为什么一个疯子就不能这么做？你有你的法律，而我心中也有我自己的准则，我从没有害过一个好人，如果时间足够的话，我一定会让你认同我，可惜……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r
房间的光线开始变得忽明忽暗起来。\r
四周的墙壁上，不断生成细微的裂痕。\r
谭倩吐血吐得更厉害了，饶是如此，她也依旧强撑着一口气，死死地抓住了林鹤的衣服。\r
“我能看穿所有人，所以我知道，往后你的处境只会变得越来越危险，算是我最后对你的善意忠告，不要相信任何人。”\r
墙上的裂痕越来越大，整间屋子就要分崩离析。\r
“为什么你也这么说？”\r
为什么谭倩要这样说，他想起了先前的唐弈然，也说过同样的一句话。\r
可惜谭倩没有精力回答他了。\r
她再也支撑不了这里了。\r
整个房间轰然倒塌，墙壁上的砖块落在地上，却又沉入地下，他们站在空旷的厂房内，四周烟尘弥漫。\r
而林鹤此时就和谭倩站在一起，只剩下最后一圈瓷人围在他们的身边。\r
站在最外围的宋柒看见林鹤忽然出现，脸上出现了一丝紧张地神色，但她很快就掩盖了过去。\r
“强弩之末，我看没了这些瓷人，你还能翻出什么花样！”宋柒一声令下，身后的那些黑衣人纷纷冲了出去。\r
那些训练有素的宋家护卫，每一位都身手了得，三两下就拧下了一个瓷人的脑袋。\r
瓷人倒在地上后，身体自行碎裂，无数血丝一样的蛊虫涌了出来，钻进了那些人的皮肤里。\r
雷九眼看着护卫倒了一个又一个，只能提着药箱冲上去，给他们分别注射抗寄生虫的药品，能救一个是一个。\r
谭倩的拼死抵抗颇有成效，“我知道你在想什么！”\r
她看着宋柒咯咯笑了起来，“我还知道，你不想我把你心里想的都说出来，可那又怎么样？我偏要……”\r
谭倩的声音戛然而止。\r
因为雷九的匕首，已经削下了她的头颅。\r
他伪装成毫无身手的模样，让谭倩彻底对他放松了警戒，然后在关键的时刻，一刀毙命。\r
恰恰相反，雷九的身手，是这些人里最好的，甚至超过宋柒。\r
这一切发生地太快了，林鹤还没反应过来。\r
他甚至还沉浸在刚才的房间里，这匪夷所思，忽然出现又消失的一切。\r
谭倩倒地后，这些年来藏在她身体里的毒虫纷纷从她脖子上的断口处爬了出来。\r
剩下的那些瓷人，失去了操控，全部一一炸裂，不复存在。\r
宋柒关切地来到了林鹤的身边，“你身体还没恢复，怎么忽然来到这里？”\r
林鹤知道这个宋柒有些背景，而且她和雷九想要杀人灭口，阻止谭倩把某些话说出口的意图也太明显了。\r
“跟着香童来的，这件事毕竟是我查办的。”\r
他也在故意装傻，没有把安眠药的事情说出来。\r
现在看来，宋柒既然出现在这里，那么之前在香市里遇到她，也绝非偶然。\r
宋柒带来的人训练有素，很快就收拾好了现场。\r
看样子，冰肌瓷骨案的始作俑者，已经死了，这件事情应该到此了结，可林鹤越想越不对劲。\r
谭倩就算再厉害，毕竟她不是调香师。\r
那么她手上的化楼台是谁给她的？\r
林鹤不禁把目光转向了宋柒，应该不是她，因为之前他们去香市的时候，冰肌瓷骨案已经事发，宋柒是那时候才拿到的化楼台的方子。\r
可万一那一切都是演给他看的一场戏呢？\r
林鹤不敢再想下去了。\r
他立即去到了白檀的家里，此时，白檀已经从冰柜里出来了，谭倩死后，她身上的化楼台也解了。\r
“有一件事我想不明白。谭倩毕竟不是调香师，她又如何会有化楼台？”\r
白檀刚刚苏醒，身上的寒意还没有褪去。\r
她裹着厚厚的毛毯喝了口热茶，“这个问题，我也想不明白，唯一能解释一切的，只有谭倩自己了，可惜……”\r
有些话，她再也没办法说出口了。\r
林鹤看了她一眼，脑海里又浮现出唐弈然的话，不要相信身边的任何人，白檀也不能信！\r
“可你自己就是调香师，怎么会着一个外行人的道呢？”\r
白檀的表情有些难看，她把放下茶杯，犹豫了片刻，终于道：“因为那时候，我已经昏迷了，毫无反抗能力。”\r
“好端端的，怎么会昏迷？”\r
“是唐弈然……他好像早就盘算好了一切，给我下了药。”白檀有些为难，“虽然我也不想相信，可是唐弈然，不是你想象地那么简单。”\r
这下林鹤的脑子彻底乱了。\r
唐弈然让他不要相信白檀，白檀却又说，自己的昏迷和唐弈然有关系，让他不要相信唐弈然。\r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r
虽然唐弈然说过，让他不要找他，可是林鹤还是决定，要找到唐弈然，问他为什么要给白檀下药。\r
他不敢耽搁，马不停蹄地赶往博物馆。\r
周六是博物馆免费开放日，到处都是人。\r
“下面由我们的馆长来为大家介绍一下这些文物的背景！”\r
人群出现一阵骚动，林鹤看到了唐弈然，他并没有消失不见。\r
只是……他仔细打量着他。\r
唐弈然什么时候开始戴近视眼镜了？\r
“这件文物的名字叫西汉……西汉？”他推了推厚重的眼镜，凑近展柜看了一眼，“西汉杀人祭……祭柱子场面贮贝……器。”\r
单单是说出这件文物的名字，就要了他的命似的。\r
他对这件文物的历史背景，根本就不熟悉，他所介绍的一切，都像是死记硬背下来的，他的解说也不再像以前那么生动，令一些慕名而来的高中生大失所望。\r
这样的人，怎么会是熟知历史，对每一本典籍都倒背如流的唐弈然？\r
这明显就是个假的！\r
那真正的唐弈然又在哪里？\r
这个平庸无奇的人，为什么会长着一张和唐弈然一模一样的脸？他究竟是谁？\r
这就是所谓的回炉重造。\r
只要美人坯子是完美的，造出来的瓷人与真人无异。\r
谭倩把手中的画笔放在清水中洗涤，各种复杂的色彩混合在一起，搅弄出一桶深灰色色调的水。\r
“任何和我接触过的人，都会被蛊虫感染，因为我是个蛊胎，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的母亲就往脐带里注入了这些蛊虫，我的身体，就是它们的巢穴，不过它们很听话，我让它们不要伤害你，它们就不会伤害你，只是安稳地待着。我依靠这些蛊虫，读取人们的心声，也能依靠这些蛊虫，操纵他们的行动。”\r
谭倩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小小的笔搁。\r
林鹤俯下身子，抓住了那只瓷猫，它的身体凉凉的，没有热度。\r
谭倩随便一挥舞笔尖，那只小瓷猫就从林鹤的手里跳了下来，落在地上，摔个粉碎，露出了内里一滩恶心的虫子。\r
“神奇吗？”她用纸巾擦干笔上多余的水分，蘸取了一笔朱红，“那些瓷人，也是这么制成的，在瓷泥里掺入蛊虫，窑变后，瓷人烧制而成，蛊虫能控制瓷人的行动，加上我的引导，她们会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善良，最纯粹的人。”\r
她不觉得自卑，也不觉得难过，她见过一些漂亮的皮囊，可她们的内心却如此不堪。\r
每天都来精神病院看望发病爷爷的姑娘，其实只是想要得到他的所有遗产。\r
特护病房里的护工，每天都会殴打那些不能动弹，精神恍惚的老人。\r
瓷制的，小猫的模样。\r
她随意地晃动了一下手指，那只小瓷猫竟然站了起来，走到了林鹤的脚边。\r
“你是个好人。”她踮起脚，在西王母的衣襟上，添画了一笔浓艳的色彩，“所以我从没想过要伤害你，我只是想让你理解我的所作所为。”\r
“那我身体里的寄生虫……”\r
白色的铁制门，上面有一小扇玻璃窗，玻璃窗外被铁栏杆焊死，底下有个狭窄的口子，药品和食物就是从那个地方塞进来的。\r
她长大了，尽管外貌丑陋不堪，可她从来都不在意这些外在的东西。\r
也有纯粹善良的人，她从来不碰他们。\r
林鹤走进屋子，看见谭倩正盘着腿调和颜料，在墙壁上作画。\r
看见他进来，她只是抬头看了一眼，随后又低下头，专注地描绘着她脑海中西王母的形象。\r
她的主治医生，脑袋里充斥着各种令她作呕的想法。\r
于是她轻易地操纵他们身体里的蛊虫，小惩大诫，但效果并不显著，因为有些人生来就是无药可救。\r
第三扇门，是林鹤非常熟悉的一扇门。\r
因为不久前，他刚被关在那扇门内。\r
那是精神病院里，谭倩房间的门。\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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