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种情况下，他突然接到了一个奇怪的病人。
那是一个患有严重精神分裂的男孩儿，大概只有七八岁，除了人格分裂，被害妄想严重之外，还有高度的暴力倾向和自毁倾向，甚至别人把他四肢绑在一个担架上，抬着送来的。
送这个男孩儿过来的是一个走南闯北的倒爷，并不是男孩儿的家属，只说是朋友家的孩子，实在是在家里留不下去了，一不留神就在家里闹得天翻地覆，几次自杀未遂把所有人都吓坏了，没有办法，只能让他送到这里来。
按理说，放在现在，这种病人没有任何精神病院会收留，可当时的医院却没有这么严格的管理条例。
由于没有家属给病人做登记，所以那个倒爷一入院就给张爱军拿了100块钱。这对当时的他来说，可绝对不是一个小数目。
病情如此严重的病人虽然不多见，但张爱军仍然拍拍胸口表示一定把这个年轻人照顾好。
但接下来，那位倒爷把张爱军拉到一边，问了一个问题，却把张爱军吓了一跳。
他问，医院里是否有那种吃了下去让人变成跟白痴一样，遇到任何事情都麻木安静的药。
张爱军的答案让倒爷失望了，因为在那个年代，国内对精神病的治疗方案实在有限，使用的药物一般也只是镇定剂之类的。
张爱军告诉对方，一般只有动额前叶手术，才能够达到他口中所说的效果，而这种手术在当时的东方，极少有医院能做。
倒爷听了之后，沉默了很久，然后把张爱军拉到一个僻静的地方，先问了问他医院一般是如何治疗病人的，然后提出了一个让张爱军感觉可怕的要求：
他要张爱军对这小孩儿使用大剂量的镇定剂，不给他用任何有关治疗精神病的药物，甚至最好平时把他关起来，谁也不让见。
并且他再三表示，这是这小孩儿家属的要求。
张爱军的第一反应是严词拒绝。他毕竟是一个医生，他还有基本的职业操守。
可这时，那位倒爷从手包里掏出了一叠百元大钞，塞在他的手上。说这是一千块钱，只要能做到，钱就给他了。
倒爷又拿出一千，叠在上面，说除了之前的要求，如果张爱军以后每个月还能抽一些小男孩儿的血给他，那么，以后每个月都有这么多。
当时张爱军每个月工资只有120元。看着这些只有梦里才见过的厚厚的百元大钞，他甚至连话也说不出来。
贪婪的恶鬼，就在此刻把他心中那个名为医德又叫良知的小人一口吞下。
国家也正是一元复始，万象更新的时候，整个社会都充斥着一切向前冲的风气。无论在哪里，都能听到谁谁谁下海发财，谁谁谁又成了万元户的声音，张爱军自然也受到了这种价值观的冲击。
但他作为一个最不受人待见的精神科医生，实在是找不到任何可以赚钱的地方。
“别叫。”萧河用手抵着张爱军的额头，让他抬起脸，与自己对视，“张医生，看来你还是不明白你现在是什么处境。我说了，我是为死人复仇的人。死人不怕死，我呢，说不清楚能活多久，也不怕死。你看着我的眼睛，你知道我说的是真的，对吗？”
张爱军怔怔的看着萧河犹如深潭的眸子，片刻之后，他艰难的点了点头。
“好了，我现在松开你，你别叫，只要我听到你声音大一点，我发誓今天你和我只能有一个走出这个厕所。当然，我也不敢肯定是谁能走出去。你要不要赌一赌？”
“当然。”萧河轻笑道：“你不是什么重要角色，不是吗？”
张爱军点头，一脸复杂的说道：“看来你已经知道了不少。其实在这件事上，我承认我有错，但是我有什么办法，一切都是患者家属的要求……”
二十多年前，张爱军二十多岁，是第四医院的一个普普通通的精神科大夫。
张爱军摇摇头道：“我不知道你要我说什么，方锐是我的病人，第四医院是我以前的工作单位，我早就辞职了。”
萧河哦了一声，轻笑道：“那看来是我提醒的不够。那方剑庸怎么样，够了吗？”
张爱军一脸茫然，道：“方剑庸是谁？”
看到张爱军胆怯的摇摇头，萧河满意的笑了，松开他的衣领，把眼镜从他口中拿了出来，还擦了擦，才规规整整的给张爱军戴上，轻拍了拍他的脸，道：“现在好好说话，早点说完，你也早点上飞机，不然你估计只能等下一班。不过那时，我可不敢保证你还坐得上。”
张爱军深呼吸了一口气，低声问道：“我说了你真的让我走？”
要知道，萧河以前可是在工地上搬砖的人，那种环境下，打架乃是家常便饭。虽然如今貌似人畜无害，可是高中肄业就外出干活的穷人孩子，心里谁不会有一股子刚硬暴戾的气质。
只见他上前一把揪住张爱军的衣领，顺手把他脸上的金丝眼镜摘了下来，直接塞到了张爱军的嘴里，让他吐不出来，更吞不下去。
张爱军低声道：“你要我说什么？”
萧河冷笑道：“还需要我提醒你吗？方锐？第四医院？”
不过，现在看来，方锐和方剑庸有很大可能是同一个人，假如张爱军都不清楚的话，就说明这件事藏得还要比他之前想象的更深。如此一来，方剑舟又是从哪里得知这个名字的？
萧河没有说话，他直接一脚就蹬在了张爱军的肚子上。
“砰”的一声，张爱军瞬间痛苦不堪的撞在厕所门上。
萧河见他的样子不像作伪，心头不禁一愣，继而反应过来。
要么就是这张爱军被洗去了相关记忆，要么就是他的确没有听说过方剑庸。
机场厕所很干净，甚至闻得到空气清新剂淡淡的香味。
萧河把张爱军拉进了一个隔间，关上门，两个人近在咫尺的面对面站着，几乎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
萧河就这样凝视着张爱军，一时没有说话，过了一会，觉得火候差不多了，才淡淡的说道：“行了，开始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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