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琼有些惊讶，却也终于了然，“多谢狐王…其实不用的…。”青木砚在雪毫笔接触时便可自己出墨，至于云痕纸，任何墨笔写上去，字迹片刻之后皆会仿若云痕，再无影踪，这些他曾听过的，今日也总算见到一次。
“闭嘴！”飞羽打断离琼的拒绝，“爷说了要给谢礼，自然不会随便拿东西搪塞糊弄，还差一样，待爷寻着合适的再给你。”
“可这原本便是小僧分内之事…。”
“你这和尚怎么这么啰嗦。”飞羽面色渐沉，呵了一声扯出个半开的假笑，“不喜欢扔了便是
，爷还能逼你要不成？”但那双蛰藏着情绪的金瞳明明白白的写着敢给老子扔一个看！但饶是如此，也不见与树族老头见面时那股强大的威压，想来是爱憎分明，还犯不上，不过离琼的拒绝让他心情极度不好那也是显而易见的。
“不，不会…扔的。”离琼稍微靠墙站了半步，接着道：“那边多谢狐王了。”
飞羽收回目光，面色终于阵雨转阴，“这几月你先住这儿，爷有些事儿，管不了你多少，你无聊便拿那几样写写经书或者自个儿念念经文。”
离琼没有作答，迟疑片刻才缓缓出声，“可是因凶兽与堕虚之事？”
“若是因这些，小僧可以跟随狐王略尽绵薄之力，小僧…小僧不上战场，但小僧可以救人。”
飞羽还是沉默。
“若是，若是再遇到像今日那种伤，有小僧在，会方便许多。”
飞羽按按太阳穴，有些无力，”小和尚，那么坚持干什么？好好待在此处，没有危险不是很好？”
离琼目光有些茫然，坚持吗？“我只是想救更多的人。”
飞羽轻叹口气，“小和尚，我也不瞒你，有你在，的确方便很多。”
离琼疑惑：“那…。”
“先听爷说完。”飞羽起身拉出一张凳子，压着离琼肩膀让他坐下，“很危险，懂？连本王也无法保你安然无恙，若你还要坚持，本王只能保证，本王还活着，你便不会死，仅此而已。”
离琼看着飞羽略低身，凑近到他耳边的侧颜，缓声问道：“狐王殿下只是因为这个吗？”
“只是？还不够？”飞羽转头对上离琼干净到眼底的眸，“你若想救人，在这里也一样，若想渡人，看在你这位救命恩人的份上，他们不好意思不听你念经，何必跟着本王走。”
离琼被问得一愣，他还没有时间想出一个客观的理由，就是想跟，而且不是说此事危险吗，他既可帮得上忙，又如何能袖手旁观，默了片刻，才终于答道：“因为跟着王可以救更多的人。”
“你…当真确定？上了本王的贼船可就下不去了。”
“殿下不是贼船。”离琼想也不想的反驳，“殿下分明是个很好的人。”
“杀人如麻，满手血腥的好人？”飞羽好笑的反问，原来在这些和尚眼里自己也称得上好人两字。
离琼继续看着飞羽目不转睛，脸上表情认真得可爱，但也纯稚真诚到令人无法反驳，“佛曾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但佛也曾说过，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殿下便是这样的人。”
飞羽：“…。”他竟有这般高尚？但看着离琼一本正经的面色，却是任何辩解的话都再说不出口，诚然，他不认为自己是什么恶棍，但被说成好人，如今也是头一遭，感觉…倒还算不错。
“要去可以，但爷后日便走，你还需将这边之事了结，说个日子，爷届时来接你。”好不容易有了那逃窜的堕虚之物行踪，他耽搁不得，只能稍作准备便前往，自然不能等离琼将那几个伤员医得好个七七八八。
“我和殿下一起。”离琼解释，“如今棘手的只剩诅咒，明日便可除去，解毒治伤之法我已写好交给…交给外面的女施主，并不需小僧陪在一旁。”
“费心了。”飞羽看着离琼清瘦单薄的模样，还是有些不想将这小和尚卷入此事，但终究是道
：“若看见情形不对，便往爷身后躲，若是看爷打不过…就有多远跑多远，自己要聪明着点，若连本王也奈何不了，你留下也没用，知不知道？”
离琼有些惊讶的抬头，他从未想过狐王会说出若自己打不过这类话，他同这位殿下并不熟稔，但从所闻所见也可大致看出，这是个极骄傲的人，便是身死魂殒，也不愿言一个败字那种，今日却…是担心牵连自己吗？
飞羽见离琼看向他震惊的眼神，眼中闪过一丝懊恼，立时将脖子仰了两分拔高了声道：“本王至今便未曾输过！你那什么眼神给爷收回去！这么说不过是随口一言，你还真当爷打不过那玩意儿！”
离琼呡唇笑着摇头，顺毛撸，“殿下不会输的。”
呵，这还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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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在书桌上打开，里面一盏青玉砚台，一只毛笔，一张白纸，放得很是整齐。
“别小瞧这几样，爷可是费了心思寻来的。青木砚，雪毫笔，云痕纸，你至少该听过吧…。”飞羽坐在椅上，指节轻扣在安静的房内传出轻而低沉的回响。
拄着拐站在桌边的大叔啧了两声摇头，“毕竟少啊…，那些东西可比凶兽难搞多了，轮不到我们去杀，要上得王他们那样的才行，否则九成得凶多吉少，好一点的…好一点的不就是他们四个那样，幸亏遇上了离琼大师，不然也怕是逃不脱那个结果。”
“他们是被凶兽所伤吗？”离琼蹙眉问道。
大叔点头，“是啊，那些开了灵智的凶兽实力强不说，什么阴毒法子还都敢用，你就是打的赢也可能着道。”
“小和尚，跟我进来。”飞羽手里拿着一个青色布包，有些风尘仆仆的模样，月光下那一袭白衣，一头雪发蒙上淡淡辉光，透出丝丝别样的柔和，连声音里，也好似透着些许笑意。
飞羽进门，挥袖便燃起一列如豆的跳跃灯火，将房内照得明堂堂的，一张木床，一案书桌，原来尊贵的狐王殿下…在外居所竟简单至此。
“给你的，打开看看。”飞羽将布包一扔，离琼伸手便恰好接在怀里。
浅淡的薄唇有一丝呡紧，微微一笑后缓慢的摇了摇头，音色温和很能安抚人心，“不能，但施主不必担心，小僧有别的法子。”
“那太好了！”少女拍手笑答，一双盛满喜悦的杏眸弯成天边月牙，“我去和她们说！”小跑着出门后又回来伸了个脑袋，“大师您先别忙了，出来歇息一会儿吃饭，今晚有烤兔子！”说完双手捂嘴，弯弯眼睛改道：“今晚有莲藕！”然后便三两步跑得没了影子。
离琼目光停驻在门口，没多久便听见从门外传来欢声，唇边温和的笑意悄然间大了些许，心底
“连王都一时不察让那东西跑了，由此可见一斑。”另一人补充，“王可是我们妖族最厉害的人了。不过那堕虚之物也是神域出来的东西里最厉害的一个，不然根本跑不了。”
说曹操曹操到，离琼再一次确定了背后不能说人的道理。
“所以我倒宁愿杀凶兽。”
“可是…不是说多虚之物也有开了灵智的吗？”一名少女纠结着问道。
离琼放下毛笔揉揉眼睛，身后的少女忙递上一杯茶水，从君山采摘下最嫩的新芽，每年就能分得那么一点，以灵泉冲泡，茶香清冽萦绕鼻尖，一天的疲乏也褪去许多，离琼有些不好意思的道了声谢。
“大师客气了，您是我们的恩人。”少女从离琼手中接过那几页薄纸，细看了看，从所需的药材到该如何煎制都再清楚不过，“谢谢大师，不过…诅咒也能以药草化解吗？”
出门之时，院里已经摆了七八张木桌，上面四五个盘子，野菜，汤，莲藕，还有烤兔子…，离琼被热情的拉到上座，那一桌却是多出一盘莲藕，然后清一色的绿色蔬菜，至于外焦里嫩的兔子去了哪里…隔壁桌有两盘。
茶余饭后，月光倾洒出一层薄薄冷光，众人围在院落中谈起战场之事，比他想象得更加残酷。
“那群堕虚之物大都毫无思想，只是被凶兽驱使，成了最锋利的刀，挺难打的…他们又不知道痛，反正就是不要命的和我们死磕，凶兽的话…，虽然长了脑子弯弯绕绕多一点，但毕竟是知道怕。”
如同注入一股温泉，潺潺缓缓，将整个心都包裹出暖意。
下界之时，佛祖曾嘱他两事，一为救人，二为渡人，后者他尚且不知该如何去做，但前者，他大概知晓为何要如此而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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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离琼目光疑惑，但飞羽隐秘一笑却没有打算给出更多解释，转身让少女们帮忙收拾出两间齐整屋子，跟他道了个别便离开，说是晚上再见。
伤口，毒术，诅咒，一个比一个难办，偏还层层叠加，离琼让四人住进一个屋子，忙活了整整一日，从天光鼎盛至日渐西斜，才终于理出一点样子，给几人伤情分别作了大概处理，确定下之后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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