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点灯是有所求，你替我求个什么？”飞羽转眼望进一双澄澈见底的眸，这双眼即便是夜晚最浓重的那一抹颜色，也比星辰月光更为皎洁干净，他将目光落在那张清秀的脸上一转不转，就这么等着离琼回答。
长命百岁？财源广进？飞羽似乎不需要这些，离琼看飞羽一直盯着他不挪窝，憋了半天只好道：“替狐王求个好管家。”殿下说想让自己做他的管家…这怕是不行，离琼蹙眉，他还要回佛前听经修行，可…可如果不是自己的话，又将会是谁呢？他…突然有些不想求这个了，不如还是求个福寿安康，离琼心里有些纠结，但却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突然的转变。
这是在拒绝自己方才的话？飞羽：“…。”刚才的感动喂狗去吧…很好，他不想认弟弟了。
第一次想拉个人过来被拒绝得如此彻底，有些挂不住，呵，跟在本王身边还比不上你回去日日清水煮白菜，小和尚可以啊。
“算了，多和你说几句爷寿数都要折几年。”飞羽越过离琼朝庙里走去，向天翻了一个极短暂的白眼，没理会还在发愣的离琼。
怎么突然生气了？离琼站在原地没想出原因，但见飞羽已经进了庙和那几个数铜板的乞丐交谈上了，只好先放下心中不解跟上去。
如果不是什么秘事，从乞丐那里得出的答案通常比在茶馆之中所听闻的消息更加靠谱，他们忙于挣扎生活，比吃撑了没事儿干的人会少许多时间去思考自己的爱憎，对众所周知的信息，他们自然不会花过多时间去思考烦忧，于是从他们口中得到的转述便要客观许多，比起那些文人秀才还要长吁短叹一番发表自己的看法，乞丐们的话更像是转述一件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事实。
“大爷您不用担心，听说主要的战场在很远的南边，我们这些小地方连修仙的大人们也找不出几个，打仗不会在咱们这里的。”
“是是，顶多也就受一点别的殃及，像中一点小毒之类的也不打紧。”
“也不知道是什么毒，能飘这么远。”
“毒？这个小的们也不懂，但…但国师大人是这么说的，从战场那边飘过来的毒。”
“您不用太担心，国师…国师大人每月会做出解药分发百姓，不会有事。”几人你一言我一句的相继回答，突然从神像后边传出一道声音，不屑和厌恶都毫无保留，“国师？呵，不知道哪儿跑出来的妖怪！”一个年轻乞丐从神像后走出，手里抱着一个六七岁的女孩儿，头发乱糟糟的，脸上也沾了灰，但不难看出是个玉雪可爱的小姑娘，此时像是没睡醒，正打着哈欠揉眼睛。
“阿放，不准胡说！”年纪最大的一个乞丐立马呵斥，“没有国师大人我们早都死了！”
“国师？！你见过吃小孩儿的国师？！”青年毫不退让的反驳，“我看这毒说不得也是他下的，也不知是个什么玩意儿！”
“阿放！”老乞丐用手中弯弯扭扭的木棍将地面锤得作响，“你…你…！”
青年见老乞丐气急，只好止话不再争锋相对，却是偏过头没有半分后悔的意思。
“哥哥爷爷不要吵。”小女孩小声说着，嗓音还带着刚起床的一点沙哑。
吃小孩儿的国师？飞羽和刚进门站到他旁边的离琼对视一眼，原本想看看是否有可疑之处同那东西有关，却突然听见这么个奇闻…，不论是不是真的，也不论同堕虚之物是佛有关，他们既知晓了，便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离琼微长大了嘴，吃…人肉？还是孩子？怎么会这样…可如果是真的，为什么这几个老乞丐对那个国师还如此拥护，他不明白。
不说离琼不明白，飞羽也想不通，只好再问，“那国师是什么来头？”将一锭碎金扔给那个青
年，“你来讲，事无巨细，爷要知道全部。”
青年毫不犹豫的收下那锭金子，把金子递给自己怀中的小女孩儿，“不知道是什么来头，三年前，不知为何全城之人突然发病，有的高烧不退，有的全身溃烂，有的更是直接便咽了气，当时人心惶惶的，持续了大概两三个月，来了个少年，说这些都是由于南边神仙妖精的什么大战飘过来的毒造成的，还给配了解药，说是只能暂时解除，毒还在不断往这边飘，解药自然也断不得，是真是假不知道，反正那药确实有效果，城主将那少年奉为国师，百姓们对他也很是感谢，但半年之后，那少年就说要选神侍，得是三到九岁的孩子，每月上交三个，呸！什么神侍！那些孩子自进了宫就再没出来过，城主府的仆人却是每半年就要去乱葬岗一次，我去看过，那些都是小孩儿的骸骨，数量也正好对的上！那些孩子定是被妖人所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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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供吧。”离琼转头看看四周，确定没人之后一本正经的回道：“待小僧重回佛前，定替殿下点一盏长明灯做供奉。”
飞羽心里一动，替自己…做供奉？平生第一次，有人说要为自己做些什么，飞羽不禁挑了一点唇角，如晨曦第一束阳光洒在身上，他没伸出来的耳朵尖有一点发烫，然后将潺潺的暖意流向四肢百骸，如同将自己浸在一汪热泉。
离琼看了下破旧的神庙，双手合十作了个揖，虽非佛寺，却也该尊重。
“战乱之间，连昔日香火鼎盛的神庙也破败至此吗？”离琼喃喃感叹，声音有些许低落，仅从外面便能看见，庙里神像早已积了厚厚一层灰，甚至还有破损之处，地面上许多杂乱的干草，几个乞丐围在一起数讨来的铜板，画面沉闷得不行，但檐角的一串竹风铃突然悠悠发出清脆的响，似乎想将世界的色调染得轻快些许。
“这年头神仙也不太平，自身难保哪还有余力庇佑他们升官发财，这般看来，也活该他们如今没个香火供奉。”飞羽面无表情的吐槽。
“哪里不一样？”
“…。”没心眼儿的小和尚就喜欢刨根问底，飞羽默了片刻后道：“我就从来没受过谁的香火。”
见离琼眼中露出一点怜悯实则开始忍笑，飞羽气闷，咬牙道：“你见谁家供狐狸的？”呸，谁说的没心眼儿，这小和尚怎么越发不老实，跟谁学的？
“那是脂粉！女的用的你还想买？？？！”
飞羽简直心累，看着自己手上的风筝糖葫芦拨浪鼓静默无言，这小和尚使唤自己使唤得越发溜了啊，让爷掏钱还让爷拎着…，要是发现不了这城里哪地方不对劲你就给爷等着…，飞羽愤愤将所有东西换到左手，两步上前把一步三回头还在看胭脂摊的小和尚带走。
“都说了是女人用的还看！”飞羽低头凑到离琼耳边小声道：“想不到啊小和尚，你还有这爱好。”
离琼疑惑的看着飞羽，“可是…殿下不也是上神吗？”九尾灵狐，尊上神位，他该没记错才是。
“…。”飞羽脸上的笑意一僵，早忘了这一茬了，就几千年前历了个天劫，之后他也从没去那九重天上的神宫住过一日，依旧还在妖族当他的狐王殿下，若非离琼提起，他还真忘记自己也是个上神了，于是毫无自觉的上神大人只能道：“我不一样。”
离琼垂眸了然说了声哦，却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愣愣看了地上蚂蚁半天没想明白，直到被飞羽拍了下后脑勺才回过神。
“到了。”
“糖葫芦，山楂裹着冰糖做的，小孩子才喜欢吃的玩意儿，冰糖？你管它是什么，知道是甜的不就成了。”
“拨浪鼓，人家买回去逗孩子玩儿的，要不爷买一个在你耳朵边敲得叮咚响？”
“他们想要自己知道该怎么做，用得着你操心？”飞羽微低头，正好能看到离琼脸上红晕未消死盯着路面的模样，又开始打趣，“整日里考虑这么多，不妨待爷战事结束同佛祖说一声，把你要了来爷这里做个管家。啧，正好，都不用娶亲了。”
“做管家和王…哥哥娶亲有什么关系？”离琼没想明白这其中究竟有何关联。
“你把嫂子该做的都做了，还要嫂子做什么？”飞羽回答的理所应当，说出口才发觉不妥，轻咳两声遮掩了一下以免尴尬，但看离琼似乎没想着别的什么，提起的心又悄悄放下，他还不至于调戏一个和尚，带头发的毛驴也不行。
离琼一下子红了脸，摆手摇头解释，“不是不是，小僧…我，我是想哥哥要不要给族人带些东
西回去，战事艰难，看到喜欢的东西心情总会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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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是要探查消息，自然不能整天窝在客栈不闻窗外之事，飞羽鲜少来到人界，一开始是觉得没意思，或比邻和乐，谈笑风声，或颠倒黑白，尔虞我诈，和妖族也没什么两样，他自然懒得跑这一趟趟的，不过离琼显然更甚，这还是第一次来人间，对什么没见过的东西都有几分好奇，分明平日里话少得很，此时却拉着飞羽问个不停，以至于后面离琼一看什么，飞羽就自动开口，蹙着的眉尖很明显的将不耐表露无遗，却还解释得尽心尽力。
“风筝，线放着能飞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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