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林华的电话就追了过来，果然各大媒体除了宣发蓬莱的通稿之外，不少都在娱乐版块和经济版块增加了苏皖和陆嘉行的花边消息，而那些自媒体公众号更是肆无忌惮地大书特书，怎么吸引眼球怎么来。
《不可思议，苏皖竟然是金主捧起来的》《一夜蹿红的女明星背后金主现身》《总裁与代言女星当众十指紧扣疑似好事将近》《奶糖游戏幕后老板娘竟然是她》《金主？情人？工作关系？苏皖为何欲言又止》……
像是约好了一样，不少媒体都在题目中采用了“金主”二字，还一律在最醒目的位置配发了陆嘉行和苏皖牵手的大幅照片，记者们选的角度都很好，两个人彼时正在说话，脸上都带着笑，虽然苏皖低着头没有看陆嘉行，但陆嘉行明显朝她的一侧倾斜身体，眼中的爱意丝毫不加掩饰。
“我看了内容，虽然题目惊悚了一些，但报道多数还是客观陈述昨天的事实，陆总一向低调，可挖的内容少，你一直以来形象又很正面，所以目前评论里挺和谐，多数都是祝福的。”林华说，“我想还是不要干预比较好，等热度过去自然就平息了。”
苏皖默默地地翻看着一串串标题，心中五味杂陈。
许愿靠着枕头揉着眼睛发出一声声故意夸大的惊呼：“啧啧，这篇标题好有点开的**，喏，就是背后金主现身这个，哇，这么一想，陆大总裁还真是有点像金主，哈哈哈哈，亲爱的，原来你是陆金主圈养的金丝雀！”
她被自己的话逗得乐不可支，抱着枕头滚来滚去，不停地笑着说：“前几天微博还给我推送霸总来着，女明星被暗算送去大佬床上，谁知道送错房间了，刚好碰上霸道总裁，当场就不可描述了一番，然后甩出几个亿捧她，我看简介里写最后都在好莱坞封后了呢！你说陆大总裁有没有那么多钱？”
苏皖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她这一瞪，许愿却发现了破绽，一骨碌爬起来搬住她的肩膀，皱着眉头仔细打量她，说：“你眼睛里怎么全是红血丝？眼皮也有点肿？还有，你脸色怎么这么差，没睡好吗？”
苏皖连忙掩饰说：“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失眠，只眯了一阵子，所以精神不太好。”
“你今天没事吧？赶紧再睡一会儿，我不吵你了。”
许愿说着把她按下去躺好，又把窗帘全部拉上，自己则轻手轻脚地给她按摩头皮，轻声说：“我给你按按放松一下吧，你什么都别想，闭上眼睛一会儿就睡着了。”
许愿按摩的力度轻柔和缓，柔软的手指像一个个温暖的小烛光，慢慢照亮了苏皖纠结痛苦的心。她闭着眼睛，鼻头一阵酸酸的，心想，即便所有都是假的，最起码这份友情是真的，她早该知足了，何必去奢望其他的东西？
她原本只是为了让许愿放心，所以一声不响装作要睡着的模样，谁知没多会儿竟然真的睡着了，只是眉头还微微蹙在一起，在梦里也有一番心事。
许愿听见她的呼吸渐渐绵长起来，于是悄悄地给她盖好了毯子，蹑手蹑脚地出去了。
苏皖这一睡，一直睡到中午才醒，虽然脑袋还有些沉，但精神却好多了。许愿做了粥和小菜，清淡可口，苏皖一边吃着，一边不由自主地想，已经好久没搭理陆嘉行了，他该不会又是每天叫外卖，家里堆的全是外卖餐盒吧？
陆嘉行这会儿还没吃上午饭，谢期年把他堵在办公室里，正在跟他说公司里上上下下对此的反应。那一波新闻在整个公司也掀起了一番讨论的热潮，别说肖旭这样的年轻人好奇议论，就连老员工们也都在各种猜测。
“怪不得当初突然请苏皖代言，还开了那么高的价，那会儿她可是什么名气都没有。”一个画面设计师说。
“不止这样呢，请她还是陆总一个人拍板定的，都没有上会。”资产运营部一个女生压低声音说。
“听说最近扩股也会有她的份。”
“别的不说，这次蓬莱的宣发苏皖全程参与，而且不止是以代言人的身份参与。”市场部的一个年轻人若有所思，“昨天的高管现场秀就是她提出的，后续的宣传计划她也提出了很多意见，我还一直奇怪她只是代言而已，怎么参与的这么深入，原来如此。”
“扯那么多干嘛，反正男未婚女未嫁，郎才女貌，依我看挺好的。”肖旭接了一杯可乐，靠着茶点室的大长桌摇头，“郁闷了，我本来还以我有机会呢！”
茶点室顿时一片欢腾：
“你想追苏皖？！”
“哥们儿上啊！你自己也说了，男未婚女未嫁，怕个毛线，冲，我支持你！”
“哈哈，陆总万万想不到一栋楼里就有撬墙角的吧！”
……
端着咖啡杯刚走到门外的谢灵瑟猛地停住了脚步，俏丽的脸上浮现出诧异、不屑和不解混杂在一起的复杂表情，她想了想，转身快步向陆嘉行的办公室走去。
她在门上随便敲了两下，不等里面回答就推门进去，还没关门就说：“到处都在传闲话……”
她话说到一半才看见谢期年也在，于是愤愤地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下，抱怨说：“好好一场宣发活动莫名其妙给弄成明星绯闻了，你也不管管！”
“我正跟嘉行说这事呢。”谢期年安慰地拍拍她，说，“蓬莱的稿子媒体也没少发，其他的他们爱发什么咱们也没法干预，再说这也不是坏事，本来苏皖人气正旺，加上这一闹，少说也能维持一周的热度，对于蓬莱的宣发来说其实是锦上添花的，咱们付了一笔钱，买一赠一两套宣传，赚了。”
“什么赚了？你又不缺这点钱！”谢灵瑟气鼓鼓的，“好端端地白让人议论干嘛，又不是什么好听的话，现在茶点室聚了一大堆人在瞎说，真讨厌！最受不了这些女明星，一点点事都恨不得拿出来昭告天下，不烦吗？”
谢期年不觉皱起了眉，这是怎么了？先前她的不满还可以理解为对苏皖入股的抗议，但是现在她明显掺杂了太多个人情绪，这让他有点警惕。谢期年探究地打量着妹妹，不由得想，难道她是在妒忌？
陆嘉行本来跟谢期年聊的时候已经有了点情绪，此时听谢灵瑟口口声声都在责备，不觉语气也不善起来，冷冷地说：“这事是我招惹苏皖，给她添了麻烦，她都没抱怨，你反而弄出来一堆不满，你自己想想有没有这个道理？”
谢灵瑟诧异地看着他，脱口说道：“难道你想被人当成娱乐新闻议论？拜托，这未免太掉价了吧！”
“我不觉得掉价，娱乐新闻也不比财经新闻低档。”陆嘉行看看表站起身来，摆出一副送客的姿态，“如果你们没有别的公事的话，那么可以走了，我要去吃饭。”
谢灵瑟霍地站起来，带着一脸怒气抢先走出去，只觉得自从认识陆嘉行以来，从没像今天这样气恼愤怒，他究竟是怎么了，居然堕落到这种地步？
谢期年无奈地叹口气，说：“得，你惹恼了她，害得我去哄。”
陆嘉行淡淡地说：“公事随便你们提意见，我个人的事还是留给我自己来决定吧。”
“好，那我跟你谈公事。”谢期年笑了下，“苏皖入股的事，我跟灵瑟都不同意。”
“那就筹备一下开股东大会吧，第一轮融资的扩股事宜到时候一并讨论出一个方案。”陆嘉行毫不退让，“奶糖既然要上市，扩股肯定是无法避免的，我相信其他股东不会像你和灵瑟一样怀着偏见，把一个优秀的人才拒之门外。”
“我对苏皖没有偏见，她有能力有影响力，她的加盟对于奶糖游戏来说是好事，但是嘉行，我反对她入股是因为你。”谢期年收敛了笑意，“你对她太着迷了，这太危险，尤其是现在这个敏感阶段。她对你影响巨大，而她为人又锋芒毕露，从来不掩饰对名利的追求。如果她通过影响你来影响公司经营，利用公司来追求个人利益，你能保证你不会做出不理智的决定吗？别的不说，这些年因为感情纠纷和夫妻财产纠纷闹的元气大伤的公司难道还少吗？”
“你觉得我是那种会被感情冲昏了头脑的人吗？”陆嘉行反问。
“是。”谢期年毫不迟疑地回答。
陆嘉行无语，半晌才说：“就算我是，她也不是，我相信她的品行，她想得到什么从来都是堂堂正正去拿，不会用那些见不得光的手段。”
谢期年意味深长地说：“所谓的品行道德之类，都是有价格的，我们最好不要去试探别人的心理防线。”
“如果她是那种为了利益不择手段的人，我还需要这么费劲追她吗？”陆嘉行反问。
“有挑战的事情往往会让人更加上瘾。”谢期年悠悠地说，“这道理不难理解吧？”
“不用说了，你无法说服我。”陆嘉行心知自己也没办法说服他，索性放弃了争辩，“就这样吧，留到股东大会上，集体决议。”
谢期年没有再说什么。奶糖游戏最初的启动资金是他和陆嘉行均摊的，后来随着公司内部领导结构的稳定，陆嘉行的股权逐渐增多，占据了主导地位，扩大经营后陆、谢两家人和一些朋友、资深员工都有入股，谢灵瑟入职后也拿到了一部分股权，如今的股东有十几个，再加上首轮融资计划入股的风投公司代表，开会的时候是一人一票，陆嘉行虽然能一票否决，但却不能一锤定音，他也不是没有胜算。
谢期年走后，陆嘉行思想再三，最后拨通了苏皖的手机：“昨天的事给你添麻烦了，不过现在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需要你做好准备，我准备近期启动扩股，你说过有意向入股，咱们约个时间详谈一次，我是支持你入股的，不过目前股东中有些不同意见，需要详细筹划一番。”
苏皖拿着勺子的手顿住了，她只跟陆嘉行提过一两次入股的事，紧跟着因为王海莉那边的突发状况，她连话都没跟陆嘉行说过几句，更别说谈工作了，她本来以为这事已经没戏了，没想到他竟然一直放在心上，而且这么快就要付诸实施了。
这让她本来就已经软化的心再次软的一塌糊涂。或者世道艰险，或者爱情和男人都不可靠，但是，她未必不可以活在当下，抓紧每分每秒享受这难得的爱意吧？
苏皖心绪百转，久久没有说话。
陆嘉行有点紧张，连忙问道：“你在听吗？”
“在听。”苏皖反应过来，应了一句。
“昨天的宣发活动比预期效果要好很多，我会让相关部门密切关注后续的数据，到时候整理出一份报告作为支持你入股的依据，除此以外，我也会尽力替你争取，但最后的结果是股东投票决定的，我不能左右，不过，”陆嘉行说，“如果结果对你不利，我会把我持有的股权转让给你一部分，你放心。”
与其将来再背叛和欺骗中痛苦不堪，何如从来就不曾开始过？
许愿还在絮絮地开着玩笑，间或打一两个呵欠，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想来是有了睡意，苏皖却一直清醒而痛苦，这一夜都不曾合上眼。
许愿不屈不挠地再次赖了上来，一头扎进她怀里，嘟囔着说：“你真是无情，这么个大美女往你怀你钻你居然舍得推开？”
苏皖努力控制着不让声音里透出哽咽，低低地说：“好，那我不推开你。”她环抱住许愿，好友温暖而充实，让她痛苦自卑的心总算被填充进了一些温情，她不知不觉掉下泪来，赶忙又在胳膊上蹭掉了。
许愿并没有觉察到她的异样，还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她开玩笑：“你跟陆嘉行发展到什么程度了？我觉得他挺木的，该不会连表白都不敢吧？”
苏皖躲着不让她看到自己泛红的眼眶，轻描淡写地说：“好容易聚聚，老提不相干的人干嘛。”
“谁说不相干？我觉得他还不错，长相身材都过关，看起来也可靠，没准儿哪天就成我姐夫了呢。”许愿得意地冲她挤眼，“是不是呀，姐？”
“尽瞎说。”苏皖觉得胸口闷得有点透不过气，为什么别人看来那么顺理成章的事，在她却那么难呢？她努力过了，努力挣扎着像正常人一样敞开心扉来面对来自他的爱意，尝试着接纳，尝试着回应，然而一夜之间，她的亲人再次用丑陋的过往向她证明，爱情和男人，都是多么可笑的东西。
他躺在苏皖亲手布置的卧室里辗转反侧, 究竟发生了什么, 明明已经看到了曙光, 一夜之间却全部退回了起点？
借宿在许愿家中的苏皖同样没有睡着。她不知第几次翻身，重重地叹了口气。
许愿呼一下坐了起来，抱着毯子哀叹：“姑奶奶，能不能安生一会儿啊？你这叹气都要叹出一整部歌剧了啊。”
他木？那还真是看错他了，一到该出手的时候，他从来没木过。
许愿没得到她的回答，于是钻出来仰着头笑嘻嘻地拽她胳膊：“快说，有没有表白？”
她不想回去确实是因为怕见到陆嘉行，可是她来许愿这里，其实是想在好友身边找到一点证明，想从好友那里知道，并非所有的爱情和男人都像她在自己家中看到的那样不堪。可是，她却羞于向好友说出这肮脏的一切。
即便她如此恨着苏峻，但那也是她的父亲，她身上流着他的血脉，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她甚至有点厌恶自己，为什么那么多人都好好的，偏偏她会摊上这种父亲？难道她前世做了什么恶，今世的种种不堪都是报应？
陆嘉行沉默地点头，一时想问问她苏皖最近发生了什么事突然态度大变，一时又怕对她透露太多苏皖不高兴, 正在犹豫间，林华已经追着苏皖出去了，陆嘉行只得又等了一会儿，估摸着记者走得差不多了, 这才心事重重地回了公司。
这天剩余的时间里, 他还是没见到苏皖, 即便下班回到小区，对面的灯光也始终没有亮过, 苏皖她，没有回家。
苏皖不满地推开了她，带着气说：“跟他有什么关系？你少胡说！”
“有家不回反而来投亲靠友，我又不傻啊亲爱的，”许愿又赖了上来，“一看就是小两口吵架了，来，跟我说说怎么回事，今晚我代替陆总给你安慰。”
“去你的！”苏皖再次推开她，心里却异常难过起来。
苏皖怔了一下，有那么多吗？她不好意思地说：“好，我知道了。”
“你怎么了？前两天还兴高采烈的，怎么突然就蔫了？是不是跟你家陆总吵架了？”许愿靠在她肩膀上，打了个呵欠，“怪不得丢下英俊潇洒的总裁邻居不要，千里迢迢跑到我这里叹气。”
林华现在明白了。既然已经得到自己需要的答案, 她便不再多问，只朝陆嘉行点点头。
苏皖在陆嘉行出声的一刹那就已经带着怒气疾步走了出去, 陆嘉行想追, 却被林华拦住了, 她微笑着说：“外面记者太多，她不想引起议论。”
陆嘉行叹了口气, 果然停了下来。林华比他大了几岁, 此时便语重心长地说：“别追得太紧, 她压力太大，反而适得其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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