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黎从怀里摸出一坛酒，揭开酒封，顿时酒香四溢，楚照用手沾了两滴酒水弹向钓鱼老叟。
钓鱼老叟听见楚照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便抬起了头，因为他总感觉这句话大有深意，可有怎么也想不明白，然后他便两滴酒水向自己飞来，他没有动，只是静待结果，虽然被选择的感受并不好，但是现在他没有更多的办法。
两滴酒水像是两颗雨露，一滴落在钓鱼老叟的断臂处，一滴落在他隐现白骨的额头。
酒水不是灵丹妙药，自然不能活死人肉白骨，但是这种酒却很冷，或者说极冰。
如同当初天心道人不舍得楚照的伤口将珍贵的血液流失，利用寒毒制造寒冰将其伤口冻结。
这是一个道理，酒水化冰，将钓鱼老叟喷涌血液的伤口封住，不过酒精与伤口的亲密接触却比之原本的创伤更加难耐。
钓鱼老叟浑身被汗水湿透，嘴里的牙齿似乎都快要咬碎一般，但是他依旧没有叫出声。
念黎有些不忍，扯了扯楚照的袖子。
道姑看着眼前的一切，对这位前辈的手段更加了解了几分，钓鱼老叟都已经这般痛苦了，他却依旧不依不饶，果然不是好相与的高人，幸好自己刚刚没有说什么假话，不然也不知道自己会受何等的惩罚。
看着钓鱼老叟忍得这般辛苦，胖道姑甚至觉得哪怕是将其杀掉，也会比现在好受许多。
“多谢前辈。”
这声感谢钓鱼老叟说得很用心，伤口处虽然已经冰得没有了知觉，但是他的心却很暖，这的确是一位前辈，是一位值得敬重的前辈。
“能够被诱惑的人，又怎么才能登顶呢？”
钓鱼老叟恭敬的低头说道：“多谢前辈指点。”
这句感谢的话，钓鱼老叟是发自肺腑，有些道理谁都知道，却不是谁都懂。
但是这一刻他懂了，他悟了。
他的气海开始翻涌，原本飘散的天地元气凝结成一滴水珠，在气海中滴溜溜的旋转着，水珠散发出一股暖洋洋的气息烘托着他的身体，如同阳光普照，光明洒向世间，神宫的大门在这温暖的时刻猛地被推开，神宫里坐着的那个小人睁开了眼睛。
神炼，炼神而成，在这一刻，他终于正式踏上了修炼的征途，几十年的缓慢积累终于在结束，他终于脱离了普通人的范畴，成为了一名真正的修者。
“多谢前辈。”钓鱼老叟恭敬地对着楚照磕了一个头，不过这次没有用力，但是更加用心。
“去吧！”
“多谢前辈！”钓鱼老叟再次感谢。
“记得先治伤。”
“多谢前辈，前辈珍重。”
“皆为蝼蚁，自当彼此相依。”
伤得虽然很重，但是钓鱼老叟的脚步却是异常轻灵，在夕阳的斜晖下，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像一只稍微壮实一些的蝼蚁了。
楚照想着这些，再看钓鱼老叟的眼神又有些不同，又想到自己以前并不能修行，在这些修者的眼中又何尝不是如蝼蚁般的存在。
“皆为蝼蚁，何必相欺。”楚照叹息说道：“念黎，给我一瓶海中冰。”
有些事情没有人愿意去做，因为去做这些事情极有可能会死，但是这些事情却必须去做，没人做，那应该怎么办？
领头人去做。
领头人果真死了。
在神的眼中，世人皆为蝼蚁。
一只蚂蚁挥舞着短小的钳子向天，自然是可笑的举动，自然会有可悲的结局，但如果是一群蚂蚁呢？如果是一个世界的蚂蚁呢？
蚁多可以噬象，那么如果有比噬象的蚂蚁的数量再多无数倍的蚂蚁，是不是可以噬天呢？
它真的很锋利，只是轻轻一划，钓鱼老叟整条右臂齐刷刷的便落了下来，伤口处无比平整，然后血流如注。
他没有辩解，也没有求饶，甚至连痛苦呻吟的声音都没有，他左臂捂着伤口，避免血液流得太快导致自己的死亡，他将没有丝毫血色的脸埋到最低，尽可能的表现出自己最大的诚意。
这一切发生得有些快，但是更加让人吃惊，此时的钓鱼老叟与之前相比似乎换了一个人一般，睿智、坚韧，如果他能度过今天这一关，那么他将会在今后的道路上走得更远，那怕他失去了自己的右臂。
但是这件事情有人做了，这便是事情的开端。
领头人是表率，是榜样，但是却并非让大家效仿他去送死，而是告诉大家，有些事情真的应该做了，不能只是一味逃避，哪怕会死。
但是在这一刻楚照却突然明白了为何爷爷非要做第一种选择。
蚂蚁有蚁王，蜜蜂有蜂王，羊群有头羊，而人则有领头人。
他捡起那块嘣掉蛇妖獠牙的片状物，对着自己的右臂划了下去。
这块黝黑的东西不知是什么做成的，坚硬而又锋利，像这样的宝物做成一把剑或者一把刀那将会使得无数修行者趋之若鹜。
但是不知为何当楚照看见这个匍匐在地面像狗一般摇尾乞怜的钓鱼老叟却生出一种悲凉的感觉来。
在面对不可战胜的存在时有两种选择，一是像自己的爷爷那般，宁死依然不屈；一是像钓鱼老叟这般，先保住性命，等自己强大了，再回来一战。
楚照以前也觉得应该选择钓鱼老叟的这种做法，而且钓鱼老叟甚至已经成功了一大半，在这样的压力之下他已经突破了心境。
而那时候自己便会多出来一个可怕的对手。
对于一个在将来可能会威胁到自己的人，最好的做法便是在这之前便将其杀死，一死百了，万事皆休。
“每个人都需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楚照眼神灼灼地看着钓鱼老叟说道：“如果做了坏事却不会有任何惩罚，那么这个世上又有谁愿意去做好人呢？”
夕阳薄暮，此时吹拂的风有些凉意，钓鱼老叟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他知道今天的事情不能善了，不过他并没有打算以死相搏，不是因为勇气的原因，勇气固然可嘉但是结过却往往不尽人意。
他选择接受命运，然后等待机会，再凶狠的老虎也有迟暮的一天，不过在这之前，首先要活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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