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老师展览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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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近中午,阳光变得格外强烈,透过落地窗可以看见广场四周郁郁葱葱的树林,微风拂过,枝条轻轻摇摆,好像在冲我们挥手示意。园长瞪着眼睛扫视台下众人,目光掠过端坐在第一排的老师们,这些老师装束各异,自打从天上落下来就在各自的座位上休养生息,丝毫没有登场的意思。礼堂里一片寂静,大家都期待着接下来的展示,堪称史无前例的开学典礼怎能轻易错过?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老师们却还是稳坐如钟,这样的冷场令园长的表情僵硬无比,他重重地咳嗽了几声,快把嗓子眼儿里积存多年的老痰都咳出来了,然而依旧没人注意到他的存在,于是他干脆完全丢开形象,以雷霆万钧之势咆哮道:“接下来是谁!是哪一位!麻烦你们中间赶紧选个人上来好不好啊!”

    “要轮到我的话还早着呢,急什么啊?”

    “说好了我要最后一个出场的,压轴角色!”

    “我还以为今年不会冷场呢……”

    ……

    那几个人叽叽喳喳地讨论着,全然没注意园长铁青色的老脸,他嘴角抽搐了几下,看似痛苦地捂住额头,可怜巴巴地恳求道,“拜托你们快点展示好不好?别让我的宏伟计划如此悲催的夭折。”

    “这真的不关我们的事,谁知道今天有人迟到?”

    “没错没错,一切要按计划好的顺序进行!”

    “他到底什么时候来啊……”

    气氛越来越尴尬,大家彼此间交头接耳,满场皆是学生们不耐烦的抱怨声,老师们仍旧无动于衷,园长显然已接近精神崩溃的边缘……

    然而,说时迟,那时快!

    不同的种族拥有不同的生存法则,这通常取决于很多因素。每个种族依靠自己的法则得以繁衍生息,并且从未终止向前探索的脚步。可纵使这世上早已布满了各式各样的经验与发现,我们却从来无法否定一点:食物对种族存活的重要性。换句话说就是,吃不饱,活不了。

    一个恶魔自降临于世起便继承了祖先的能力,这种能力被称作捕猎,是恶魔赖以生存的基本技能,不会捕猎就意味着要忍饥挨饿,有时还得眼巴巴地看着同伴大快朵颐。需要进食的恶魔对食物的渴求异常强烈,在没有新鲜人类血肉的艰苦条件下,恶魔往往会饥不择食。尽管有些行为令我们倍感惭愧,却依旧无法使我们抵御食物的诱惑,有个流行的说法是什么来着?管住嘴,迈开腿,阿拉雅好像就是这么说的,嗯,我想应该换个说法:张开嘴,不动腿。

    没错,这就是大家现在的状态,这就是目前为止最舒适的状态,吃,吃,吃。我从没想过人类的食物竟然如此美味可口,不知和人类自己的味道相比,哪一种更有吸引力?

    一身厨师打扮的奥姆老师于半小时前推着餐车突然闯入大礼堂,身后紧随数十名助手,依次将手中的餐车排列至讲台前,奥姆老师一声令下,助手们便开始分发食物,多种口味的蛋糕、甜点、饼干、面包,油光发亮的健壮烤鸡,五颜六色的水果拼盘和蔬菜沙拉,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的浓汤,花花绿绿的糖果……整个礼堂都弥漫着食物的甜美香气,以及持续不断的咀嚼声,园长甚至当场原谅了奥姆老师迟到的行为,按他的话说就是,奥姆先生及其团队费时费力完成的食物盛宴,简直就是对烹饪术的完美诠释!

    “欢迎大家加入烹饪术的研究团队,用美食俘获一切吧!”奥姆老师鞠躬后下台就坐,台下掌声如雷鸣,甚至还伴有喝彩声。

    “下面的各位,”园长大嚼着一只鸡腿,一面伸着油手向台下示意,“该你们了,吃饱了好干活啊!”

    “吃饱了,我就懒得动弹啦!”身穿巫师袍的女人慢慢站起来,朝后方微微一笑,“布尔巫师在此,相信你们会喜欢我的课程!加油哦!”说罢她坐了下来,舒舒服服地窝在椅子里。

    “吃饱了不能老坐着,”一旁的年轻男人正色道,“跟我一起学飞行,保持轻盈体态才是王道!”

    “特丹老师真是心急啊,才刚刚吃完午饭呢,”另一旁的年轻男人摇头道,“只有时间术才能告诉人们怎么利用时间,方斯在这里等你们,听好了,不许逃课。”

    看来这半天的功夫没有白白浪费,嗯,至少让我初步理解了什么才是真正的,奇葩。

    我不禁觉得好笑,果然阿拉雅是对的,真正引人关注的,绝对不会是我这样的存在。

    “大家安静!安静!让我来完成最后的谢幕!整整一个上午的时间转瞬即逝,现在终究到了结束的时刻,人人心潮澎湃,不忍离去……”就连园长自己都觉得这样的装腔作势毫无意义,于是他重新调整状态,深呼吸数次,最后以肺腑之力高声呐喊道:“堪比一座城市的广阔区域!如梦如幻的生活天地!无比强大的老师团队!丰富多彩的学园活动!智慧非凡的园长大人!没错,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拜耶学园的奇妙之旅,在新的一年继续开启!出发吧!”

    台下掌声雷动,大家的情绪被园长热情奔放的结束语点燃,园长庄重地走下讲台,神情万分激动。我望着眼前这一幕,心中也隐隐泛起波澜,曾几何时,我的成人礼也是这样郑重其事,也是这样散发光芒,我至今仍记得那一日的心情,带着忐忑的亢奋,夹杂憧憬的希望,一切仿佛只在昨日。

    午后,我们陆续退场,临走时我抬眼向远处的钟楼望去,那古老的指针大概已转过无数的轮回,而我们不过是那些岁月中短短的一瞬。我和阿拉雅并肩踏上归程之路,再没有回头。

    那么,就这样开始新生活吧!

    “达洛,走了,”金发男人头也不回地说,“请你理解一个自恋狂无处释放表现欲的痛苦吧。”

    园长冷哼一声,马上就把那两人抛到脑后,换上了春日般明媚的脸庞,“好啦接下来就是……”

    “所以呢?”我立刻直起身子,凑到她耳边,“就任由恶魔王族后裔的隐秘被泄露得一干二净?”

    “所以呢?”她反问道,嘴边的笑意更深。

    我顿时气得跳脚,大为光火,“所以我就别想在人堆里待下去了!”

    “呃,这个问题你还是去课上解决吧,毕竟我还只是个黑制服的一年级生,能力有限。”

    台上的女孩把匣子端到胸前,面带灿烂的笑容,用青春洋溢的嗓音说道:“要想了解更多详细内容,就请努力上好每一节课!”说罢她抱着匣子深鞠一躬,随后看看金发男人,后者微微点头,于是二人一同退场。

    “真是浪费功夫啊……”园长抖着腿在讲台边缘唠叨着,不料被听个正着,女孩猛一回身,不服气地争论道:“说好的老师展览会嘛,就是要展示我们老师的特点啊!开始的一人一段式演讲要不是被园长打断……”

    “停!停!停!暂停!暂停!”

    园长从台下飞奔而上,跑到大讲台中央叉腰站着,堆满皱褶的老脸涨得通红,活像一块烤热的肥肉,“你你你你们两个,谁让你们在这里演讲的!下去!快点给我下去!”

    “该下去的是你才对吧。”台上的金发男人伸出修长的手指直指园长,深蓝的眼眸里没有一丝惧色,气势如寒冰袭人!站在他旁边的是一个年轻女孩,此时她完全没把园长放在眼里,而是接着进行下一环节,她从深色长袍里掏出一个木头匣子,两手捧着高举头顶,“同学们!看得清这是什么吗!”

    阿拉雅捂住嘴巴乐得打颤,笑够了便用一只手搂住我的脖子,轻声道:“那不是唯一一个梦境之匣,造梦师可以为每个人设计不同的匣子,储存每个人自己的梦境,简而言之就是,自己的匣子自己保管。”

    “那要是别人偷了我的匣子呢?”

    “储存梦境?”我刹那间清醒了许多,“世上有无数的人在做梦,要真是如你所言,岂不是人人的梦境都会保存在那个匣子里?”我的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让我有点不寒而栗,“既然如此,那匣子大概也不会拒绝恶魔的梦境吧?”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主人。”阿拉雅的嘴角微微翘起,仍然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

    生活不像我们想象得那么好,但也不像我们想象得那么糟,一个著名作家曾这么说过。尽管现实很残酷,但一想到美梦成真的时刻,我们还是会很高兴啊。所以怀着实现梦想的决心,好好做梦吧!只有把梦握在手里,才有实现的可能啊!

    ……

    阿拉雅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主人,别忘了你现在身处何地,这么得罪人类可不好哦。”随即又把目光投向前方,神秘兮兮地说:“这些老师的课我都上过,部分情况我有了解。台上那两个人是造梦师莫尔?琉兹先生和他的学生达洛,他们就是造梦术这门课程的老师。你看达洛手里举着的木匣子,看似简单无奇……”

    “是弱智。”我斜着眼睛喃喃道。

    “别打断我,虚心听讲你才能进步。”阿拉雅微微蹙眉,俨然一副认真的态度,“咳咳,看似简单无奇的木匣子实则大有玄机,那是梦境之匣,是造梦师的职业道具,具备储存梦境的力量。”

    周围立刻响起一阵嘲弄的笑声,摆明了是对女孩手里的东西不屑一顾。我定睛细看,看来看去也还是个普普通通的木匣子,难怪园长等不及要把他们赶下台,这么一个玩意实在不值得如此大费周章。

    “我看我还是睡觉好了。”我窝在沙发椅里,两只眼睛止不住地打架,我迷迷糊糊地看见阿拉雅专注的神情,不禁觉得可笑,“只有愚蠢的人类才会对那种东西感兴趣。”

    梦是什么?梦是欲望的显现,一个人意识深处的本能欲望会通过梦境表现出来。当人的愿望足够强烈,足以到了日思夜想的程度时,这种渴求就会体现在梦境里,梦境就成了满足愿望的途径。然而再真实的满足感也只能于梦境里存在,梦醒时分就什么也不剩了,所以不要盲目相信梦里的一切,记住一句话,梦中的真实仅限于梦中。

    我们可以做白日梦,做多少个都没关系,但别忘了比这重要一万倍的事,那就是如何把空想变成现实。总之,一味空想除了让我们沉湎梦境,没别的用处。

    创造梦境,让现实中不可能的事在梦境中成为可能,帮助人们在幻想中实现不可能的愿望,获得心理安慰,拥有活下去的勇气,这是我曾经的使命。结果事实证明,大部分人只会因此沉湎于梦境,无力自拔,不想回归现实,逃避现实,这让我看清了无意义的空想永远不可能成为现实。直到那时我才领悟到真正的使命:运用造梦术帮人们缓解压力,告诉人们努力地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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