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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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默了许久,秦桑漓突然对骆忱说:“骆忱,这屋子里有没有纸笔?”

    骆忱点点头,走到床头柜前一阵翻腾。他把干净的纸笔递给秦桑漓后问她:“你要纸笔干什么?”

    “嘘,别出声。”秦桑漓把食指竖在嘴边,“骆忱,去帮我把个门,我现在要写遗书。”

    骆忱嘴角抽了抽,但还是听话地在门前蹲下。

    秦桑漓看了看于予,拿起笔,想了想,然后在纸上留下一篇娟秀的痕迹。

    “写给亲爱的爸爸妈妈以及我可爱的弟弟:

    很抱歉这么晚才告诉你们这个悲伤的消息,请允许我再任性这最后一次。现在的人都是很脆弱的,走在大街上随便拽一个人出来都是个病人。所以不要为我的离去而感到悲伤,生离死别乃是人间常事。虽说人死了最终都是一个模样,但我毕竟还年轻。所以说我生命中的最后一段日子,我希望由我自己来掌控。我将会开始我的旅行,或许有一天,走在大街上,我嘎嘣一下就死了,葬身他乡,不要为寻找一堆白骨而费心费力。死了就是死了,活着的人没有必要为死人而悲伤。这是我要对你们说的。还有一部分,是于悸。并非于予,于悸才是我在这世上最放心不下的人。千万不要告诉于悸我死了,只当我们离婚了,我离开了Z市。不然,我怕他承受不了我们天人永隔的悲伤。如果没遇见他就好了,找个不那么喜欢的人结婚。等到我濒死的时候,还忍心花费他的财产为我延续生命。只是那人是于悸,我于心不忍。如果于悸恨我,那就让他恨吧,恨也比整日消沉来的好。这也是为了于予好。如果于悸知道女人的生命都是很脆弱的,我想他会再做出什么傻事。他才刚从他妈妈的阴影中走出来。我宁愿委屈自己,做个‘抛夫弃子’的女人。于予他还小,希望你们能小心呵护他的成长,告诉他,他的母亲叫秦桑漓。一个对家庭极其不负责任的妻子和母亲。忽然想起我还有个小店,你们若不愿打点,大可交给于悸,他肯定会帮我这个忙。哦对了,来生我们还要做一家人。

    by世界上最伟大的秦桑漓。”

    “为了写那封遗书,我真的废了好大的力气。后来我把它交给骆忱,让他在我和于悸离婚后交给我的家人。”

    “我承认。我是个极其不负责任的女儿,姐姐,母亲,以及妻子。但是我不想拖累他们没一个人,让他们只当我去旅游了就好。”

    “最对不起的其实还真是于予,不知道这孩子现在怎么样了,也不知道他爸爸能不能带好他。不过这两天看骆忱给我发来的照片,那孩子圆滚滚的,应该是没什么大碍。”

    “幕姑娘,我知道我的故事不算故事,但如果我现在就死了,那便真的不会有故事了。如果不介意,治好我,我用我的下半辈子给你讲我的故事。”

    我垂眸看着一直喋喋不休的秦桑漓,撑着下巴笑了笑。

    也罢,既然这丫头对不起这么些人,那就让她带着罪恶活到八十岁好了。

    秦桑漓见我一直慈爱地看着她,不禁闭上嘴,疑惑地看着我:“怎么了幕姑娘,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

    我笑了笑:“没有,干净的很。我这是在为某些事做下决定。”

    秦桑漓敛了敛神:“我的事?”

    我看了看秦桑漓不像是开玩笑的神情,挑了挑眉:“于悸应该庆幸,你是他的妻子。不然……年少丧妻……那滋味,啧啧。”

    秦桑漓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所以说,幕姑娘的大恩大德,我没齿难忘。”

    我正想回答,余光却瞥见一道藏青色的身影略过。我拿眼角瞥了瞥他:“墨誉,你又去哪浪了?”

    墨誉抖了抖衣服上的灰尘,豪气云天地把手里的一个牛皮纸包甩到我面前的桌子上,挑挑眉:“你看我这鸩族的明日之星,见秦桑漓来了,当然是回百木山菜药了。”

    我拿起那包草药,伸出手掂了掂重量,轻笑:“百木山……自从哥哥走后,真是不知道多少年都没回那去了……我家呢?青崖还在那吗?”

    “好着呢,青崖还问我,你什么时候能回去看看他……这么多年了,他想你了……”墨誉垂眸看着我。

    我打开纸包,抚了抚那满是泥土的草药:“我原本是想着,和哥哥一起回去的。”

    可是他……如今又在哪里……

    骆忱皱起眉:“你当真以为,我差一个孩子的治病钱?”

    秦桑漓耸耸肩。

    秦桑漓眼眶一热,别过头去不看他。她不愿再看见他憔悴的面容,她怕她会动摇离开他的决心。

    傍晚,于悸回了家。于悸前脚刚走,骆忱就紧接着进来。他问秦桑漓:“你们准备什么时候离婚?”

    秦桑漓注视着于予的睡颜:“这是我跟于悸的事,你不用管。”

    “得得得。”骆忱走过来捏了捏于予的脸,“不跟你闹了。我来就是想告诉你,于予这孩子我怕他身体有什么毛病,所以他得在这医院长住,我观察观察。”

    暮色中于予的脸色有些昏暗。秦桑漓知道自己对不起他,这孩子比同一天生的孩子瘦很多,就是因为他有一位身患绝症的母亲。

    心中叹了口气,秦桑漓闭上眼:“你要要钱,找他爸爸,他妈净身出户。”

    可这件事,秦桑漓又怎会忘。

    于是,她一边逗孩子一边突然对于悸说:“于悸,离婚以后,我净身出户。于予交给你抚养,同样的,我也会离开Z市。”

    于悸悠闲的神情一顿:“等你出院以后再说。”

    骆忱挑挑眉:“你们两个生气了,犯不着拿我撒气吧?”

    秦桑漓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那你滚。”

    秦桑漓抿了抿嘴:“我自己来就行。”

    于悸翻了个白眼:“少废话。离婚以后,你爱怎么吃怎么吃。但是现在还没离婚,你就归我管。”

    于悸从未主动跟秦桑漓说起过离婚的事,他不敢,也不想。

    万一哪天,她忘了这件事呢。她记性那么差的一个人。

    秦桑漓一怔,垂眸又亲了于予的脸颊一下:“儿子,你爹说的对。以后,妈妈就是死了。”

    于悸回头猛瞪秦桑漓一眼。

    秦桑漓撇撇嘴。于悸不愿再与她计较,抬手看了一眼表:“到点了,我喂你吃饭。”

    秦桑漓亲了亲于予的脸颊:“早晚的事。”

    于悸冷哼一声:“于予长大以后,问他妈妈去哪了,我就说他妈妈死了。”

    那天以后,于悸对秦桑漓和孩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只是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有些东西,已经在悄然间被改变了。

    这天,病房里只剩秦桑漓一家三口。秦桑漓躺在床上逗孩子玩,于悸站在落地窗前看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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