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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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好!我是雨兮,我是从人间来的。”雨兮笑眯眯地看着汀州,心里暗暗盘算了一番。

    “人间?天哪,妖怪,你离我远点。我阿娘说了,人间是一个充满毒气的地方,碰到人间的人,浑身就会化脓死去。”汀州立刻躲得远远的。

    “随便你,你觉得我是妖怪,那你自己在冥界找出口回你的鬼彼岸村吧。”说完,雨兮瞬间消失在冥界中。

    这是雨兮第N次来到冥界。

    第一次来冥界,还是若云阿姨带雨兮来的。那个时候,雨兮才八岁。若云阿姨一到冥界,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往日笑容可掬的阿姨,在冥界就变成了一个冷酷无比的人。雨兮记得当时问若云阿姨这是哪里的时候,若云阿姨狠狠地瞪了雨兮一眼,凶狠地说:“闭嘴,别讲话。”然后,消失在人群中,雨兮只能在冥界的大门口等着若云阿姨。雨兮似乎天生有一种本领,阿姨不让她知道的事情,她从来不过问,阿姨不让她逾越的地方,她也不会跨过那道坎。

    这次,雨兮是来找若云阿姨的。若云阿姨已经有一个星期没有回家了。往常若云阿姨最多就三天没有回来,可这次,整整一个星期没有回来。雨兮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她觉得阿姨的失踪肯定跟冥界有关系。

    冥界其实跟人间差不多,只不过人间的天是蓝色的,冥界的天是灰色的。人间是五彩的,冥界是灰色的。这是第一次真正地在冥界里转悠。雨兮心想:回头阿姨要是知道我一个人来冥界,肯定会骂我的。但是阿姨要是知道我是因为担心她的安全来找她的,她肯定会原谅我。

    就在冥界的地盘转来转去的时候,雨兮遇见了汀州。雨兮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奇怪的人。裹着野兽的皮草,头发似乎很久都没有洗过,身上散发着一种奇怪的味道。虽然裹着厚重的皮草,但在拉她的时候,雨兮看到了这个奇怪的少年,手上密密麻麻地爬满了红色的血管。而当她听到彼岸村这三个字的时候,其实已经相信了他的话。彼岸村,这个名字很熟悉。她小的时候,听过若云阿姨讲过彼岸村,阿姨说彼岸村是一个很美的世外桃源。一年四季如春,大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没有争吵,没有杀戮。但是,当雨兮进一步问彼岸村的事情时,阿姨总是沉默。阿姨一沉默,雨兮就知道了,自己不该往下问了。

    冥界其实跟人间没有多大区别。人间有的,冥界也有。冥界也有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也有各式各样的商铺,川流不息的人群。只是,冥界没有花草,没有树木,冥界的一切都是跟人间是相反的。而人群,其实就是不愿意投胎,不愿意受轮回之苦的人。他们抱团栖息在冥界中,与在人间的生活没有两样。只不过,他们没有笑容,没有开心,没有快乐。街上走动的人,都是一副苦瓜脸。有的人相互碰撞到一起,便会吵架,甚至是打架。而围观的人群,并不会去阻拦,相反在旁边加油呐喊。

    这真的是一个地狱。

    汀州在冥界的地盘晃悠着,他记得阿娘曾经告诉过他:“彼岸村死去的人当中,如果在灵魂净化的时候,被污染了,就会被带到冥界中,接受魔鬼的摧残。所以,大家都拼命地做好事,乞求在五万年之后,灵魂能够得到净化,转世再投胎到彼岸村来。”

    他也听到人们议论,说他的阿爸就是因为受到魔鬼的蛊惑,去了冥界。他不信,阿爸是一个连蚂蚁都不敢踩死的人,怎么可能会受到魔鬼的蛊惑呢?

    但是,阿娘和阿妹似乎也相信,阿爸是受到魔鬼的蛊惑,于是她们跟着族人逃到了外面去,只留下汀州一个人。

    汀州走着走着,突然想起了阿娘和阿妹:阿妹现在应该也是和刚刚的女子一般大了,不知道阿妹和阿娘现在过得怎么样。一想到这里,汀州就有些难受。

    不知道那个叫雨兮的女孩子去了哪里?看她那个样子,并不像阿娘所说的,是个妖怪。相反,汀州觉得那个女孩看起来很温暖,有一种想要亲近的感觉。

    汀州这样漫无目的地走来走去,突然,他听到一阵嘈杂声。

    “你瞎眼了啊,撞到我。”一位女子怒气冲冲地指着一个男人大骂道,边上还有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

    “你谁啊,我一看你不是我们这里的人,小心我把你送到安公局去。”男人得意的说。。

    街上的人,正嫌无聊,看到有人在吵架,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围着。汀州从来没有见过人吵架,也围了上去。

    年轻的女子继续对着男人大骂,男男子也不甘示弱,直接大喊道:“救命啊,这里有外人进入我们冥界,要杀我啊——”少女和少年一听到这句话,马上挤出人群,向着远处跑去。

    “这还有一个不是我们这儿的人,快来抓他啊。”已经走远的少女,听到这句话,扭头跑过来,带着汀州一起逃离。三个人跑了很久很久,确定没有人追来,才停下来脚步。

    “你好!我叫采桑。这个是我哥哥,叫扶柳。”女子热情地向汀州介绍。

    “你好!我叫汀州。”

    “汀州——哇,好奇怪的名字,哥哥,你说是不是啊?”采桑回过头,看着哥哥。

    扶柳瞪了妹妹一眼,然后看着汀州说:“不好意思,我的妹妹一直都是这样没大没小。请问你为什么要来冥界这个地方呢?”

    “没事,我也有个妹妹,说话也是这般天真烂漫的。”汀州笑了笑,“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来到冥界。我们彼岸村的土地突然裂开了,我掉了下来,醒来就是在冥界了。”

    “彼岸村?”采桑用疑惑的眼神看着扶柳,“我只听过彼岸花,没有听过彼岸村。那你们彼岸村肯定有彼岸花了,传说彼岸花花开一千年,叶落一千年,花和叶永不相见。那你们彼岸村的彼岸花,是不是花和叶都有啊?”

    “采桑,你的话怎么这么多?”扶柳严厉地看着这个不省心的妹妹。

    汀州回答道:“彼岸花,那是什么东西?我没有见过。我们彼岸村有很多花,就是没有彼岸花。”

    “那你接下来是怎么样打算呢?”

    “我也不知道,我也很想回到我的彼岸村去。”

    “这样吧,你要不和我们一起回去吧,我们家很大,多住一个人也没有关系。然后再研究研究怎么去彼岸村。”

    汀州听从了他们的意见,决定跟着采桑和扶柳回去,再做下一步的打算。走的时候,汀州还在想:雨兮去了哪里呢?算了,有缘肯定会再见的。

    雨兮在冥界找了很久,都没有发现阿姨的踪迹。因为不能在冥界待太久,雨兮决定先回人间,再做进一步的打算。雨兮掏出钥匙,正准备开门的时候,她发现门没有锁。凭着敏锐的嗅觉,雨兮闻到一股陌生的味道。她悄悄地拉开门,走了进去。屋子里乱作一团,难道是小偷进来了?不应该啊,这把锁是阿姨特地找冥界的锁匠制造的,钥匙只有两把。人间普通的工具是不可能打开这把锁的。难道是冥界的人?

    雨兮将手伸进包里,拿出阿姨给她的匕首,小心翼翼地往卧室走去。

    “啊——”突然,卧室里跳出来一个人,雨兮一脸冷漠地看着那个尖叫的人。雨兮将匕首放在那个尖叫的人脖子上:“你再叫,我就割掉你的喉咙。”

    那个人不叫了。他说:“姑娘,好好说话,好好说话,我是不小心路过你家,然后不小心围观了一场恶战。我马上走,马上走。”

    雨兮大声地吼道:“别动,你是什么人?什么恶战?说清楚。”

    “不能说,说了怕你这个小妹妹害怕。”

    “快说,不说你的喉咙就要跟你的脑袋搬家了。”

    “我说我说,我看到一个中年女子被一群人追杀,而这群人是来自冥界的杀手。这个女子被抓住后,那群杀手在房间里到处翻,到处找,不知道在找什么。”

    阿姨。一定是阿姨回来了。雨兮心里焦急。一不留神,那个人就迅速地从雨兮的匕首下躲开。

    “这才是平等的交流方式。你好!我叫赵枫。我是新搬来的邻居。”赵云伸出他的手。

    雨兮冷冷地看着他一眼,没有伸出手。赵枫有些尴尬,他顺势将手插进口袋里。“今天天气真好,对吧,小妹妹。”

    “我不是小妹妹,我叫雨兮。”

    “哇,多么美的名字,雨兮雨兮,跟我的枫正好是一对。我们两个是不是很有缘啊。”

    “麻烦你现在出去,不然我就要报警,告你私闯民宅。”赵枫听了这话,悻悻离开。

    雨兮瘫坐在地上,久久没有回过神。她细细品味刚刚赵枫说的话。等等,他怎么知道是冥界的杀手?难道他也去过冥界?想到这,雨兮马上站起来:“不行,我得找他去,他肯定有事情瞒着我。”

    “彼岸村——”女子停住了脚步,“你是从彼岸村来的?不是说彼岸村的人,已经灭绝了?”

    一听这话,汀州有些生气地说:“谁说的?我就是彼岸村的人啊!”

    说也奇怪。族人离开的时候,原本山清水秀的彼岸村,瞬间冰天雪地。终日笼罩在冰雪之中,再也没有别的季节了。

    眼前的这个世界,是一个黑暗的世界。天空是灰色的,到处都是灰蒙蒙的一片,就连来往的行人都是死气沉沉。

    忽然,有个人拍了拍他的肩膀。汀州回头一看,是一位年轻的女子。这个女子先开口:“看你的样子,好像不是这里的人?”

    “好吧,暂且相信你。我还有事情,就先走一步了。”女子掉转头,往人群中走去。

    “别呀,我在这里一个人都不认识,我跟着你走吧。”汀州情急之下,拉住了女子的手。

    “我叫汀州,我从彼岸村来的。你呢?”

    不管了,死马当活马医。汀州拿出护身符,心里默默祈祷冰块赶紧融化。奇迹发生了,脚上的冰块真的化掉了。汀州觉得不可思议,冥冥之中肯定是阿爸在帮他,他很开心。

    突然,汀州听到了一阵声音,不好,脚下的土地裂开了。汀州迅速地往前跑。但是还是跑不过地裂的速度,汀州掉进洞里。在高速坠落的时候,汀州似乎看到一张女孩的脸。

    有无数次,雨兮想过回去找自己的亲生父母。她知道,母亲和父亲就在这条路尽头的小巷。但雨兮,怕自己贸贸然地上门去认亲,会把父母吓到了。如果,父母愿意认她这个女儿还好,但是,如果父母不愿意认她这个女儿,那她又该怎么办?

    汀州连忙回答:“是的,我是从上面掉下来的。”“上面——”女子表示怀疑,用手指了指天上。

    “我也不知道,我就是走在路上,突然地裂了,我就从上面掉下来了。”汀州无奈地回答道。

    爷爷去世后,村子里相安无事了很久。直到有一天,汀火在前往净化灵魂的路上,就被一股力量吸走了,村子里又陷入了恐慌,没有灵魂净化,意味着大家死后都有可能去往冥界,接受魔鬼的拷打。最后,族长决定带着族人离开彼岸村,寻找适合彼岸族居住的地方。

    固执的汀州不肯离开彼岸村,要等父亲回来,他相信父亲和叔叔总有一天会回到彼岸村来。母亲和妹妹见劝不动他,就跟着族人一起离开了彼岸村。

    村里的人都说阿爸是受魔鬼的蛊惑,才会被吸走的。汀州不信,阿爸是那么善良的人,怎么可能受到魔鬼的蛊惑,抛弃他们,去地狱呢。

    怎么办?汀州的脚早已结冰。再不解冻这些冰,他的脚就要废了。眼见着雪越下越厚,汀州还是没有想到办法。绝望之际,他想到阿爸以前给的一个护身符。阿爸曾说,当他遇到困难的时候,拿出护身符,心里默默祈祷,困难会迎刃而解。

    雨兮从小就很乖,她知道自己是若云收留的孩子,因此叫若云为阿姨。两个人相依为命,就这样过了二十年。一次偶然,她得知了自己亲生父母的住所。若云阿姨劝雨兮上门去认亲,但都被雨兮否了。她知道,如果去相认,若云阿姨心里肯定也不舒服。虽然,她多么渴望与自己的父母相认。

    汀州醒来,发现自己处在一个黑暗的世界中。这里面和彼岸村不一样。彼岸村是一片世外桃源,这是一个独立于天地之间的地方,无论是神仙还是恶魔,都无权干涉彼岸村。汀州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活了一万年了。听阿爸和阿妈说,彼岸村的人到了五万年的时候,就要死去,即将死去的人会将自己埋进土里。彼岸村神奇的土壤,会将这个人的灵魂净化,净化后的灵魂会进入专属于彼岸村的轮回隧道,以这个人灵魂净化的程度决定他会投胎到哪户人家去。若是灵魂在净化的时候,受到了污染,那么就会被冥界的人接走,接受冥界的轮回。

    而掌管灵魂的净化,则是汀州一家。汀州的爸爸汀火,从爷爷那继承了净化灵魂的本领。本来,这个继承者不是汀火,而是汀水——汀火的哥哥。但是,汀水在汀州小的时候,就擅自离开了彼岸村,不知所终。净化灵魂的任务最终落到了汀火的身上。而汀火上任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为自己的父亲净化灵魂。汀州的爷爷没有活到五万岁,就自动选择埋入土里,接受灵魂的净化。他想用自己的生命,来堵住族人的悠悠众口。汀水的离开,已经让族人感到愤怒和猜忌,而汀火,似乎又没有那个能力胜任这个重要的位置。只有让族人亲眼见证汀火如何净爷爷的灵魂,才能平息族人对他们汀氏一族的猜忌。汀火也没有让他的父亲失望,灵魂净化得非常好,就等着因缘际会,投到一户好人家去。

    她也无数次想过与父母相遇的场景。有喜极而泣的,有幸福的,也有悲伤的。她甚至去寻亲的网站搜索过信息,发现父母并没有在寻亲的网站上留过只言片语。他们,似乎把雨兮遗忘了。

    收留雨兮的是一个叫若云的阿姨。二十年前,她在火车站附近的草丛边,捡到了雨兮。她依稀记得,当时,天气很热,雨兮裹在一件衣服里面。衣服上,绣着鲜红的花。雨兮没有哭,只是瞪着大眼睛看着若云。若云抱着雨兮,觉得这一切是命中注定,便决定收养雨兮。

    很痛,很痛。

    汀州睁开了眼睛。明晃晃的阳光刺入眼睛,怎么办?好像动不了,汀州挪动了身子。在冰天雪地里躺了太久了,脚被冻住了。一股绝望涌上心头。阿娘和阿妹早已和族人离开了这里,固执的他,依旧守在这片土地等着阿爸的回来。

    这是一片早已被诅咒的土地。阿爸自从被一股神秘的力量吸走之后,族人陷入了一阵恐慌。族长决定带领族人离开这个守候十几万年的土地,往南方寻找适合居住的地方。谁也不敢保证是否真的能找到适合族人居住的地方,如果沾染了人间的毒气,他们都会死。但是往北方,那是地狱。与其受到魔鬼的摧残,还不如被人间的毒气毒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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