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尚昨晚春宵一度，人生头一次尝到了比吃肉更愉悦的鱼水之欢。可他今日依旧是早早醒来，这是三公子定下的老规矩了，他早已养成习惯。
醒来之后，浑身酸痛。他才想起来，身边还睡着一个美人，便回想起昨晚的癫狂躁动来。
可他想着想着，忽然想起自家老娘，当初被那群盗匪也是这样折辱过，因此将他养大能够自立以后，便上吊自杀。
小时候他不懂，长大了也没人告诉他。时至今日，他才明白那群盗匪是在做什么，后来母亲是如何弄到银钱将他养大成人。
他本想放声嚎哭，又想到身边还有人在熟睡，便嘶哑着嗓子，无声地嚎叫起来。
胸口闷胀得难受，嗓子里仿佛堵上了一团棉花，心痛如刀割。
有人说，男人永远都是孩子。
因此便常会看到富贵人家的儿子，到了三四十岁，性子依然如少年一般张扬。因为岁月对他们的前半生是如此的宽容。
对于穷苦人家出身的孩子，命运总会无情地告诉你，命运到底有多么无情。
何尚是幸运的，他在刚刚成年的年纪，便遇上了供饭管饱的主家，事情做得好了还能吃上香喷喷的腊肉。他曾经以为，自己一辈子都可以循环于干活与吃饱饭之间，乐不思蜀。
可命运的难以捉摸在于：他不满足于拨动人生的轨迹，更会在某一个特别的时刻，叩动人的心弦。
他觉得自己似乎懂了些什么，又失去了一点什么。
孩提时代的纯真与快乐，如同海边断了线的风筝，随风远去，缥缈无踪。
在成为男人的第二天清晨，何尚躺在素昧平生的女人怀里嚎啕大哭。关于母亲的记忆如同一根鱼刺，在他毫无防备，大快朵颐的人生中，突然出现，痛彻心扉。
所谓如鲠在喉，不外如是。他便一面哭着，一面语无伦次地说起自己记忆中的母亲，说起往事。
按理说，此时的玉芝应当是高兴的。
这个少年的心防，在她妖冶的温柔面前溃不成军，一败涂地。
可她抚摸着何尚的大脑袋，心里却堵得慌。
从何尚断断续续的言语中，她脑海里勾勒出了一个与自己处境相似的女人。同样是被盗匪玷污，羞辱，玩弄。
可那个女人为了孩子选择忍辱负重，为了道德选择悬梁自尽。
她忽然想到，如果自己有了儿子，他会怎样看待他的母亲？会如何尚一般命好，被宽厚的主家器重吗？还是整日被人呵骂，说你娘是个破鞋？
玉芝双眸带泪，脸上却是火辣辣地，烧得慌。
“我这样的人，还有资格生养孩子吗？”
就在此时，久违的，庞大的羞耻感充斥了她的内心。
待身边的男人平复的心情，玉芝终究还是要走的。她在何尚依依不舍的眼神中，平静地穿上肚兜、襦裙，在一众盗匪充满欲望的贪婪目光中，她就这么穿着肚兜从何尚的房里走出来，径直回到岛中间的大房间里。
她没有跟何尚说起自己的事情，两人毕竟只是一夕之欢，梦醒之后也只能回到现实，各走各路。
杨子乔见了她，迫不及待地问道：“可曾掏出那傻小子的话？”
玉芝故作得意地摇摇头，答道：“那傻子还是个雏呢。被我迷得分不清东南西北，哪能方睡过就把话套出来？叫人怎么张口嘛。”
杨子乔哈哈两声，一脸淫笑。他毫无芥蒂地一把搂过女人的身体：“既然那小子是雏，昨晚定是没睡好罢？”
房内余音依旧，似乎一切都没有改变过。
何尚枯坐良久，到了中午才起床洗漱，他推门出去，迎接他的是杨子乔那些手下，羡慕、嫉妒、愤恨的目光。
他从前根本看不懂这些，但春风一度之后，何尚感觉自己，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不少。
何尚突然哭得更大声了：“我知道娘为何……娘为何会上吊了……”
玉芝只觉得这话更是不知所云，便摸着他的脑袋，哄劝起来。
两行泪水早已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可他仍旧咬着牙关，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许是怕吵醒自己罢。玉芝心里想着。
她有些奇怪，伸手拉住已有一夕之欢的年轻汉子，抓着他的胳膊问道：“你这是怎了？”
男人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她伸手搂着何尚，低声说道：“有什么伤心事，说出来就好了。”
“我就当是逢场作戏罢。”她心里暗想着。
她甚至开始依赖那个男人，只因为他对她稍微好了那么一点点，她的身心便都被他征服。
直到昨日，她才发现，那个男人虽然嘴上说着不会将自己送人。可他也不过就是说说罢了。
可即使这样。
何尚见她醒了，话也不说，终于放声大哭起来。
“他还是个孩子呀。”不知为何，玉芝似乎能感觉到，这年轻的，不愿认输的，呆呆傻傻的汉子，是真的伤了心，哭得如此真切。
只够让她感受到一点点快乐。
待玉芝抬起头，只见身边年轻的汉子早已醒来，他粗糙的手指狠狠扣在脸上，肩膀轻轻耸动。
可玉芝虽然知道这样不对，但她既不想死，又无力反抗。后来，她甚至迷恋于这种感官上的极度愉悦，以至于无法抗拒，成为自己从前极为鄙视的那种“不要脸的女人”。
甚至比勾栏里那种女人更无耻、下贱、放荡。她这样评价自己。然后便是继续沉迷于羞耻感带来的欢愉之中，无法自拔。
身边的男人不是杨子乔。她花费了好久，才回过神来。自打她被掳到这个岛上，已经很久没这么早醒来过了。
这还要感谢躺在她身边这位稚嫩的信使。
虽然他已经很努力了，但毕竟还是个雏。昨夜他开了窍，咬着牙齿坚持，尝试了好几次，他强壮的身体撞得她浑身酸痛，但时间毕竟还是太短了。
“我还没活够，我不想死。”她心里默默念叨着。
终于，清晨的阳光透过东窗撒在她的脸上。逼着她不得不睁开眼睛。
玉芝醒来时，天光已经大亮了。
她满脑子里都是那个男人。杨子乔，那个对她来说如同恶魔一样的男人。
他用各种各样的办法羞辱自己，折磨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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