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当他是翱翔九天的真龙，不料却是个装腔作势的泥鳅。”
“仙灵根，啧啧，若是没有废掉，怕是我等这辈子都高攀不起。”
“一日不入仙家门，穷尽此生是蝼蚁。待我等修为有成，如那白衣长老一般御剑九天，自可视之为蜉蝣，反手可灭之。”
来自周围的幸灾乐祸，嘲讽讥笑如一柄柄刀子扎在苏峰的心底。
苏峰来了三次，见过太多这样的笑意，少年们换了三批，但是这些面孔却依稀与九年前相叠，一般的冷漠，一般的刻薄。
“我想见她。“苏峰低语，他有些意兴阑珊，不知道自己这九年里到底在坚持着什么，或许是为了年少时的那些约定？
白衣老者面色复杂，他指着苏峰的鼻子破口大骂：“人家是你能高攀的上的吗？人家是真正的天之骄女，修为已经踏入筑基了，就算是我见面也得恭恭敬敬行礼。”
或许是不解气，白衣老者继续骂道：“人家身份已经查清了，根本不是什么魔道余孽，根正苗红的大派弟子。你呢，身份不明，唯一的线索就是十七年前被灭门的阴煞宗，若不是你仙路断绝，你以为你能活到现在？”
“我只是想要再见见她，道一声别，我就要死了。”苏峰低声咆哮，双目赤红，如七岁那年将他养大的老人撒手人寰一睡不醒时，他也曾露出这般绝望的狰狞神情。
“你…”白衣老者望着求助似的望着自己的少年，终究不忍心，这少年算是他看着长大，和三年前、六年前一样的倔强，一样的执着。
苏峰知道白衣老者是刀子嘴豆腐心，否则这数次搅扰升仙大会足以让他被打断腿，甚至丢了性命。可是每次都是这老者站出来，指着他的鼻子大骂一顿，偶尔还会踹几脚，骂骂咧咧的赶下山去。
“你会失望的……”白衣老者皱着眉头，微微回忆那个高傲清冷无法接近的少女。
“谈不上什么失望不失望，只是了结一个心愿，自此再无挂碍。”苏峰笑得有些落寞，他是魔道余孽，在村子里所有人都躲得远远地，甚至于经常挨打。
直到那个小姑娘说出一番话将他从冰寒中惊起。
“我们都是人人厌憎的魔道余孽，总有一天会被正义的仙人杀死。”
“以后，我们相依为命吧？”
苏峰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但是从那天起，他便成了人人惧怕的疯狗，所有辱骂欺负她的人都会被报复得很惨，打不过就用牙咬、用头撞，持一柄锈迹斑斑的滴血匕首，以浑不怕死的姿态，吓退了不少心思恶毒的人。
直到九岁那年她说：我要去修仙，做一个正义的仙人，再没人可以杀我。
也是从那以后，洗剑宗山门便阻隔了二人的世界，自此不相见。
一人是天之骄女，极品灵根，一人是魔道余孽，无用废人。
皓月之与萤火，天差地别。
“我带你去‘求’见她，能不能见到，我说了不算，得看你在她心里还剩多少位置。”白衣老者咬牙，刻意用了‘求’这个字眼。
苏峰神色愈发愧疚，他欠白衣老者实在太多，如今更是冒着风险，指不定还会被骂多管闲事，图惹人厌。
白衣老者大袖一卷，提着他御剑而行，扶摇直上，云雾缥缈，偶有仙鹤灵雀在云间悠然穿行。
“慢着！”有人喝止。
白衣老者停下剑诀，落在一处山峰前。
“这位师兄安好？”白衣老者率先执礼。
面前是一位青袍年轻人，眉眼间有些轻浮，脸色苍白似大病未愈。他右手按在剑柄上，丝丝锋芒自剑鞘中溢散而出。
看到青袍年轻人袖口的白色云纹时，苏峰内心一惊，此人年纪不大，居然是与白衣老者同等修为的筑基修士。
“我且问你，他是何人？”青袍年轻人盯着苏锋，眼角微微露出杀意。
“他，是青竹峰那位的发小，求见青竹峰那位，我会看着他不让他久留。”白衣老者抹了把冷汗，面前这人的修为不弱于自己，身份地位更是宗门的未来，远比自己一个潜力耗尽外门长老尊贵的多，不似外门那帮人好糊弄。
“青竹峰乃是许师姐的私人修道之所，岂是尔等可以随意踏入的。且，许师姐九岁入山，哪来的发小？看你们行事诡秘，莫不是外宗派来的奸细？”青袍修士眯起眼睛，有杀意酝酿。
苏峰看他不依不饶杀气满满的样子，怕是知道自己这个人的，只是不知何故佯装不知。
不过想想也就了然了，那丫头幼时便可看出是个美人胚子，长大了怕是更加的妖孽。
“这位仙人，我便是那隔三年来此引发异象的废品仙根，曾与许洛君一同参加过升仙大会。”苏峰嘴角勾起自嘲笑意。
“修仙之人斩尘缘比比皆是，你就不怕我为许师姐斩了你？”青袍修士眯起眼啦，剑光一闪，便在白衣老者惊愕间，将青锋架在苏峰的脖子上。
“虽说废品仙根活到今日已是大幸，也没几日好活，但是我不会束手就擒的。”苏峰表情无比认真，一柄匕首滑落在手心，似真的会奋起反击。
青袍修士被逗乐了，抚掌大笑：“哈哈，有意思，那娘儿们有什么好的？除了一身皮肉相貌还过得去，其他的，啧啧。”
“她，挺可爱的。”苏峰沉吟了一会儿，仔细回忆久远的过去。
“噗～可爱？”青袍修士一口酒水喷的白衣老者满脸，面色古怪。
“你有多久未见她了？”
“九年。”
“前两次升仙大会都没见到？”
“她闭关了。”
“你信？”
“不信。”
“冲你这份傻气，你这朋友我交了。”
“好。”
白衣老者见二人语速极快，就这样打下了交情，一时间觉得有些儿戏。
“我叫苏峰。”
“墨九，别人叫我九剑，也有人叫我酒剑。”这话说的拗口，但是苏峰听懂了，除了之前演戏外，墨九的手中始终有只青玉酒葫芦。
白衣老者终于明白这人是谁了，性格疯癫，不拘一格的洗剑宗骄子墨九。
“前路可是有不少人愿意斩了你的。”
“修仙之人必须斩情绝性吗？”苏峰难以想象修仙之人尽是一块块冰冷的石头。
“不斩去羁绊，如何太上忘情？”墨九语气中尽是嘲讽不屑。
“还好我不修仙。”苏峰轻笑。
“是啊，你是魔道余孽嘛，修什么仙？”
“可我不想死。”
“那你长生啊。”
“屁！废掉的仙灵根还不如最垃圾的杂灵根，至少人家还能修炼。”白衣老者一口一个屁字，看那样子恨不得将苏峰给震聋。
之前被慑住的人群这时才缓过味儿来，仙灵根？废了？
苏峰暗叫不好，瞬间开溜，往林中钻去。
“哪里走！”白衣老者踏剑而来，长袖飘飘，凌空御风，端的是神仙中人。
枯瘦的指爪如疾电一般，往前一伸，便将刚刚逃到林子边缘的苏锋擒在手里。
“放屁！”白衣老者冷汗都下来了，此时不知道多少双眼睛在盯着这里，他区区一个外门长老，筑基修士，敢说自己的剑天下无双？
看着笑的没心没肺的少年，白衣老者气不打一处来，戳着他的脑门咆哮：“你一个废灵根，来来回回测了三次，每次都搅得升仙大会不得安生，你是觉得修仙之人脾气都很好不是？”
“我是仙灵根，绝品资质！古今罕见。”苏峰高昂着头一副骄傲无比的模样。
山腰处，人声鼎沸，露天广场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围着一处高台。
此时的少年们瞪大了眼睛，发出不可置信的惊呼声。
“仙根！”负责测试资质的弟子显然也被惊着了。
“小兔崽子，你还敢来，莫不是欺老夫剑不利乎？”白衣老者睁大了浑浊的眼珠子，口水喷到苏锋的脸上。
“哪能啊，您老的剑绝对是催山断岳，纵横披靡，天下无双啊。”苏峰讪笑着，一连串的马屁奉上，内心却在暗暗叫苦，怎么每次都被这老头儿抓住。
金色光柱瞬间灰暗腐朽消亡，问仙石眨眼间内敛成普通青石的模样，再没有一丝光亮。与之前相较，天差地别。
正处在羡慕嫉妒恨中的少年们再次张大了嘴巴，这是毫无资质！
仙风道骨的白衣老者正在悠然的品着茶水，表情惬意的接受一干弟子的吹捧，此时一个哆嗦，连忙跳起来，气急败坏的大吼：“那个魔道余孽又来了？”
“回长老的话，弟子已吩咐过守门弟子，将他拦在宗门外，若是强闯，直接打断腿，应该……不会吧。”那弟子说到最后也有些不确定了。
巨石前的少年神色自若，被耀眼的金光衬托的犹如神人。这种场面他见了数次，早已见怪不怪。
“处变不惊，此等心性，怕是又一尊仙种将要崛起。”
就在此时，一道雷鸣般的声音炸起：“苏峰，你竟还敢来！”
“若不陨落，九成为仙。”
“天之骄子！上天宠儿！”
群山之巅，金色的光柱冲天而起，惊起无数栖息的鸟兽。
云雾缥缈的诸峰近乎同时掠出一道道神识，先后扫视一处，随即轰然散去。
“哼！”群山间回荡着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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