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我想追着你跑(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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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我使出浑身解数,让步子越来越大,频率越来越高,可是我追得越狠,他跑得越快,始终保持两米的距离。

    我就不信邪了,脚下生风,一头猛冲,誓死要拉近彼此的距离。直到我精疲力竭,泪流满面跪在终点线上,我俩还保持着刚刚好的两米距离。

    我以前不爱流眼泪,为何自从遇见林子期,这眼泪就变得如此不争气,好像不要钱似。

    所有人都认为我太疲倦了才让眼泪肆意纵横,只有我知道,是无比的渴望,热切的期盼,追不上的无力,一个人厮杀的无助种种情绪混合在一起,才让眼泪像决堤的洪水,肆意泛滥。

    他一回头,看到摊在塑胶跑道上的我,急忙跑过来。同学们七手八脚把架起来,颤巍巍地走回观看台,又是揉肩捏背,又是捶腿递水,过了好一会,我才渐渐看清眼前的事物。

    女子长跑1500米,我最终出乎意料地拿了第四名,虽然没能站上领奖台,不过还是能为班级加了7分,也心满意足了。

    下午三点是男子跳高的颁奖仪式,林子期此次获得了第三名,正站在第三阶领奖台上高举着奖杯,笑容满面。小黑哥凑过去,想来张兄弟合照,谁料呆在一旁的余曼也窜进镜头里,挨在林子期左边,双手比着V字,我把悄悄地把镜头稍微往左边挪了挪,略过余曼那僵硬的表情。

    人家兄弟俩合照,你凑什么热闹,呆一边去,我真的不是嫉妒,真的不是。

    我晃了晃脑袋,努力睁开快要闭上的双眼,追随着林子期的脚步。快要追上他了,快了,再快一点,一定可以追上的,一定可以,怎么就追不上呢。

    我开始急了,害怕林子期离我越来越远,担心拉大的距离会变成一道鸿沟,无论我怎么努力,都只是徒劳地跑在鸿沟外缘。

    “预备”,裁判员粗狂的声音在操场回荡。我在最内测的跑道上双手撑地,右脚往前迈半步,左脚向后曲着,双眼看着前方,等待下一步命令。

    “趴”,发令枪一声巨响,我略停了半秒,然后冲进跑道。黎阳,林子期,小黑哥和一帮同学在操场的足球场地上,一边跟着我,一边加油打气。

    我起先按照自己的节奏,超过前面一个又一个同学,但这种超越别人的感觉实在太爽,让我控制不住地加快速度,想超越第三名,然后第二名,接着第一名。

    跑满第三圈,同学们在我耳边的加油声渐渐飘远,我感觉这个世界离我越来越远了,眼睛无力地微微闭上又拼命地睁开。

    我拼尽最后一丝力气靠近林子期,喘着大粗气,有气无力地说:“林子期,是你让我跑的,你得负责到底,你跑前面,让我在后面追,兴许我还能坚持到终点。”‘

    这些话似乎只钻进林子期左耳,还没有过脑子,他撒腿就在我前面跑起来。

    “如果班长能报女子1500米,大家可要踊跃报名,为9班争光。”我惊愕地看着林子期那一脸坏笑,脸有点烧,呆住了。

    难道他在关心我,也想要我暂时远离学习,放松身心,强身健体?林子期,其实你可以当面和我说的,没必要兜这么大圈子,幸好我善解人意,我懂的。

    我心里非常清楚,他这一番话有可能只是个恶作剧,根本没有掺杂其他的意思,但我就是忍不住揣摩他说的每一句话,刻意丰富每一个字的含义,让他们组合成我想要的答案,哪怕是曲解字义,自欺欺人,我也甘之如饴。

    早已忘了小黑哥曾经和我说过,像我这种跑步二吊子,跑长跑时,前期不能冲前面,一是耗费太多体力,后期跟不上。二是跑在前面的参赛者,势必要为后面的参赛者挡住风力,会消耗更多的体力。

    果然,跑满第二圈,我就渐渐跟不上大队伍,额头上的大汗珠放肆地往下掉,落进眼睛里,微微张开喘气的嘴巴里。双脚好像被拷上了千斤重的铁圈,迈一步,重量加几斤。整个身体逐渐被掏空了。

    校运会进入倒计时,为了让自己输得有颜面,死得有尊严些,我强迫自己每天下午放学后,绕学校操场跑个三四圈。只要到时候,我没有中途退场,哪怕倒数第一,也没关系。

    我一直自认为有自知之明,不属于我命里的东西,从不强求。可林子期呢,他到底是我的命里有,还是命里无,如果是命里无,我是不是一直在心里强求,会不会有一天,这暗暗的强求会演变成明目张胆的进攻。

    惊的是小黑哥擅长100米,200米这类短跑,他就不担心我给他报个男子1500米?喜的是:只要我在每一项运动后面都填上他的名字,我就差不多可以交差了。学校又没有硬性规定一人不能多报。

    “郭燚同学这种为了班级荣誉舍命拼搏的精神值得我们每一个人学习,由他打头阵,你们怕啥。再说了,学校举行校运会,初衷就是为了让你们能暂时远离学习,放松身心,强身健体,走过路过不容错过,错过了还得再等一年,太可惜了太遗憾。我就像推销员,凭着三寸不烂之舌拼命地点燃同学们心中那把火。

    体育课上,体育老师把报名参加校运会的同学单独伶出来,逐个训练。轮到我时,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哭爹喊娘还被爹娘骂。

    跑满两圈,我双腿像被灌满了铅,实在挪不动了。我喘着粗气,两步一停地挪到体育老师面前,问他我能不能退赛。其他参赛同学听见了,立马表示如果班长撂挑子不干了,我们誓死追随班长大人。

    我这造的是什么孽啊,竟让我摊上这帮迂腐的死忠士。

    “既然林子期同学金口都开了,我就勉为其难地报女子1500米,大家看我都豁出去了,还不赶快舍命陪班长。”我振臂一挥,千呼百应,很快,报名表就填满了。

    黎阳报了抛铅球,林子期报了跳高,我给小黑哥报了100米,200米,400米,跑死他。

    学校要在9月末举行秋季校运会的通知已下达各班。我站在讲台上,右手持着倡议书,左手拿着报名表,时而慷慨激昂地赞美生命在于运动,想激起同学们的青春朝气,时而苦口婆心,泪眼婆娑地哀求他们报个名。

    小黑哥是第一个积极响应我的人。他摇摇晃晃地举起右手,半闭着眼睛,估计是没睡醒:“老班,算我一个,不管什么项目,随便你报。”话音刚落,高举的右手无力地掉下去,搭在课桌边沿上,又睡了。

    太好了,不愧是体育生,小黑哥,你太给九班长脸了。我心里又惊又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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