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他同她交过手,自然是知道,她的武功之高、招数之精妙、内功之巧奇,已经超越了他交过手的所有的人。
便就是大门大派,他们的镇山之宝、独门秘籍,也没有她的那些招式更加厉害。
本身就作为一流的江湖高手,又是西厂缉事司的老大,汪直的武功即便不是江湖中最顶尖的,但是,他的眼力却是最顶尖的行列里头也要数一数二的了。
因着见得多,而且每次的活计都不算轻省,自然就会将人训练得眼力特别好了。
他既然已经猜到了万华的来历,当然也就不知不觉地,对她的关注愈发多了起来。
也是因了此,他才注意到了这个特别的小标记的事情。而他居然在这船上见到了。
虽然只是一个角落,但是,他找到了那个印记的痕迹。
那很明显,是她的玉笔击打在船舱上造成的痕迹。
说明,这里曾经有过打斗。
再结合之前花满楼推断出来的,无花曾经也在这里出现过的事情。可以推断出来,她在这里同人交过手,而这个人,就是无花。
别人可能对无花和他们的恩怨不大清楚。可是汪直却是知道得很是清楚的。
毕竟,他自己就是当事人之一。他陷落在这个岛上,可以说,同无花和他那位风华绝代的老娘石观音是脱不了关系的。
万华曾经在石洞中也跟他说了一些事情,虽然不多,但是也足够他推断出,她沦落到这个岛上,也是无花和石观音两个人的手笔。
而这一次,他们岛上那么多人里面,只有万华一个人被带到了这艘大船上。可以想见,那些人一定就是冲着万华来的了。
那么,这里头出现一两个熟人什么的,也就不足为奇了。
事实上,汪直的推断,跟事情大致的发展,差不太多。
万华的确是在这个狭小的角落里同无花动过手,但是,却并不是同他打斗,而是给他治疗。
他当时被司徒静暗算,被重创了心脉,若是不采取些急救措施,就可能会当场死在那里。
虽然说她全力施救,但到了这个时候,无花又怎么可能会再相信她们。
当时就奋力地抵抗了。
也是因着这么一折腾,她的玉笔才会打偏,打到了船舱上。
所以说,无意间,居然还给汪直留下了这样的线索,倒也是她预先没有料到的事儿。
无花最后还是没有能够保住他的一条小命儿。被她们两个姑娘丢到了海中喂鱼了。
但是这个印记却留了下来,显示出她曾经来过这里。还曾经跟人动过手。
更可怕的是,还有一个鼻子特别好用的人,直接靠着味道就分辨出,跟她动手的人,就是无花。
这么一来,她在船上的事情,便就是毫无疑虑地传递给了他们四个人了。
然而即便是推断出了这些信息,却还是找不到她的方向。
直到楚留香又发现船尾的救生木船不见了一艘。
楚留香常年在海上生活,自然是对这些船上的东西十分熟悉。哪里多了些东西,哪里少了些东西,他都十分清楚。故此,只一眼,就看出,那救生木船少了。
而且,只少了一艘。
汪直在那船舷上也发现了万华的印记。如此一来,这艘救生木船,就有很大的可能就是万华用了。
顺着这个线索,再考虑海风和洋流的方向,他们大致推断出来了那艘木船的方向。
如果真的是万华坐了那个木船脱身,那么,他们这么追下去,一定也是很快就能追上的。
不过花满楼的面色一直很是沉重,他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蹊跷的船,还有这整件事,都透着蹊跷。实在让人不得不担忧。
万华到底在哪里?
她可还安好么?
不只是他,这是四个人共同想着的问题。
不过想归想,每个人却也都没有多言。只是各自分工,一起操控着这艘大船,朝着楚留香计算的航线追去。
若是没有意外,三日之内就可以追上她。
而要是有什么其他的事情发生,那,也得尽快赶过去,帮帮她的忙才行。
按下汪花楚陆四个人这边儿不提,且说万华,那天上了那救生小木船之后,猝不及防被宫南燕袭击,原本是已经必死无疑了的。
宫南燕肯定也是这么以为的。
不过,她没有想到的是,这就是万华答应司徒静要帮的忙。
用的正式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法子。
要知道,神水宫可不是一般的门派。
水母阴姬更不是那么好蒙骗的女子。
加上这位宫南燕,作为水母阴姬最疼爱的弟子,当然也不是白给的了。
想要让她们相信司徒静死了,可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
再有,万华的去处,也要隐藏好才行。
于是,才会有这么一出戏。
万花谷的百花拂穴手何等厉害,怎么能够说冲开穴道,就冲开穴道。
无非就是万华放水,让她在差不多这个时候,能够冲开穴道而已。
一切都是计算好了的。
从处理掉无花开始,她同司徒静就正式开始了联盟。
伏击并且挟制宫南燕,不过是这个计划的一部分。
计划的精华部分,就是在于她的落水了。
既要落水落得十分自然,还要保住性命,同时,还要在落水的瞬间凭着本能做出攻击——不攻击的话,司徒静要怎么“死”呢?
不落水的话,她自己又要怎么“失踪”呢?
作为一个基本不会水的人,落到大海中会有什么后果,简直是显而易见的了。
亲手将她打落的宫南燕想必会以为她必死无疑了。
至于司徒静那边,能不能成功靠着假死逃脱,就要看她的演技了。
从后来这小姑娘还是潜水下来救她的事情看,宫南燕那边儿,是搞定了的。
那么按照原定计划,她们会抱着那个木船的碎片漂流到旁边儿的什么岛上去——司徒静出来的时候,偷了一张航海图。
虽然说她们两个人对那上面的标志很多都不是太明白。不过,还是能够大致看出,这旁边不远是有另外一个小岛的。
暂时栖身,然后再图其他后续,原本也就是个不错的逃脱追踪的办法。
可是,事情的发展,却远远出乎万华的预料。
她醒来的时候,已经重新在一艘大船上了。
即便来不及好好看,她却知道,这并不是之前的那一艘。
石观音也好,水母阴姬也罢,都没有出现在这艘船上。
这船上很是安静,整个房间都布置得一派雪白。有两个白衣的侍女正在舱中忙活。
两个小姑娘都很年轻,但却都是陌生的样子,并没有见到司徒静。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醒了,其中一个白衣小姑娘过来款款施了一礼道:“姑娘醒了?可还有哪里觉得不舒服?”
万华自己已经先为自己简单诊断过了。
她其实就是在水里泡得时间有些长,弄得有些受寒,又加上之前的毒素还没有清除干净,故此才会昏睡不醒而已。
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大碍。
她简单说了句“没有什么大碍”,顺便道了谢,然后便就问起了“这里是哪里”、“谁救了我”这种常规性质的问题。
那两个白衣小姑娘只是说是她们主人救了她,除此之外,什么都不肯多说。
听见万华询问,只微微笑着,摇了摇头,就继续忙活她们手里头的那点儿事儿去了。
万华无奈,只有静静躺在床上,一面看着她们忙活,一面想着这事儿,看看能不能找到些她们主人是何方神圣的蛛丝马迹。
可惜的是,她对江湖中各个门派还不大熟悉,也实在猜不出她们的主人是谁。
好在很快地,两个小姑娘就接到了另外一个小姑娘的传话,说是她们主人过会儿要来看望姑娘。
万华倒是起了几分兴致,想着,这位主人倒是有意思,不肯叫侍女们透露风声,自己倒是主动跑过来让她看。
也真是有意思。
说着话,那位主人便就来了。
不过,让万华有些诧异的是,这个人,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是她看着他,竟然感觉有些眼熟。
总觉得他有些像一个人。
或是说,那个人有些像他。
正在那里思索的时候,那个人却不等她开口道谢,已经先开口道:“阁下便就是万姑娘?”
万华点了点头,首先还是先道了谢道:“正是。谢过这位先生救命之恩了。”
那人面色冷淡,听了万华这个话,只是简单客气了两句,却也并没有多大的反应。
然而,这表情却愈发像是她印象中的那个人了。
似乎也是看出了她的迟疑,那个人淡淡道:“此前,犬子曾到姑娘府上叨扰,有劳姑娘教训他,终究还是知道上进了。”
这么一说,万华终于确定,原来真的不是她看错。
这个人,真的是那个孩子的父亲。
白云城的城主,叶孤城的父亲。
没想到,是这样的一个人。
看上去虽然年纪已经不小,可是整个人仍然像是一柄锋利的宝剑,站在那里,便就自然而然地有一种锋利的锐气。
不过,比起感叹这位叶老城主,其实“宝剑未老”来,让她更加没有想到的是,她会在这里遇到他。
也就是说,她和司徒静,没有按照计划漂流到那个最邻近的岛上。反倒是被白云城的船救上来的么?
而且,救她的,还是白云城的城主?
这种事情,倒也真是有些让人意想不到。
不过,话说到这里,万华忍不住还是开口问了句:“不知道叶城主可见到同我一起的那个小姑娘了没有?”
这位叶老城主听见万华这么问,微微蹙眉道:“什么小姑娘?底下人见到你的时候,只有你一个人,抱着一块烂船板。”
万华一愣,却也知道,这人犯不着在这样的事情上同她说谎。
那么司徒静去了哪里。
那小姑娘的水性好过她太多,总不可能溺死在海里罢——难道中途又有变化。
想到这里,万华便道:“的确是有个小姑娘,同我一起的。我就是她救上那块船板的呢。”
叶城主淡淡道:“这汪洋之中,瞬息万变,即便是水性再好的人,也扛不住多久。当时手下的人已经将发现你的地方附近都搜了一遍,若是有人,早就一起带上船来了。你那位朋友,恐怕已经……”
计划诈死是一回事,知道真的可能假戏真做之后,万华倒是有些难受了。
不过,这事儿,的确如同这位叶城主所言,是听天由命的事儿,若是司徒静真的出了什么意外、葬身海底了,也只有怪她运气不好了。
万华对此事并没有多做纠缠。眼下的事情,是要想想怎么才能顺利回去。
她实在惦记着小皇帝儿子,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想到这里,她便就主动开口问道:“叶城主,这是要回白云城么?”
那叶城主看了她一眼,继而淡淡道:“不,我们正巧要去五羊城帮一个朋友。处理完了朋友府上的事情之后,便就顺路去京城,办点儿自家的事。”
去京城?
万华一听,立刻便就来了精神,饶有兴致地问道:“不知道叶城主可否答应我一个不情之请?”
叶城主淡淡道:“姑娘可也是要去京城?”
万华点了点头道:“正是,我家里也有事情要处理。”
叶城主也点了点头道:“能够在此间相遇,也是缘法,既然如此,万姑娘便同我们一道儿去罢。不过,这几日,还是要先好好养伤才是。”
万华客套地道了谢,继而目送着叶城主转身离开,自己也终于觉得一阵疲累,直接睡了过去。
故此,她便就没有发觉,叶城主出门之后,舱门口出现了一个少年。
他静静地看了万华一会儿,方才转身离开了。
片刻之后,甲板上传来两个人的低声交谈:
“你确定要这么做?”
“是的城主,儿子斗胆,就请城主帮儿子这一次。”
作者有话要说: 睡觉,哭泣。
接触了这么久了,他其实也隐约猜到了她过去也是江湖中人。也是有师门和传承的。
若是不然,即便有那个蛊虫的神奇力量,她也绝对没有可能在这样短的时间内,练成这么高深的武功。
因着,他发现了她留下的一个暗记。
严格说来,这也并不能算作是什么暗记。只是她喜欢的一个图案而已。
这图案十分简单。看着是一只蝴蝶样子的形状。
后来在她的随身物品,甚至惯常喜欢用的那对玉制的笔上,也见到了。
这个标记似乎对她有着极其特别的含义。
汪直猜测着,可能同她的师门有关系。
所有的人,好似都凭空消失了一般。
所有的东西倒是还完好无损。
感觉就好似, 有什么东西忽然之间,把所有的人都带走了一般。
用笔简单,但是看着却是十分雅致,只要看过一遍,便就再也忘不掉。
起初,他只是在她看过的书、做下的笔录上见到过这样的印记。
这种檀香,他曾经听说过,正是那位曾经名满天下的妙僧无花大师,最喜欢用的一种。
至于汪直,他能够确定的,却只有,万华曾经来过。
事实上,等到他们小心地上到了这艘船上之后, 果然发现, 这艘船上, 果然已经没有一个活人了。
甚至, 连死人都没有一个。
陆小凤则发现这船上一共有几个人,可是,却没有一个男子,因为, 完全没有男人的东西。
花满楼则不同意他的观点。
这船上至少有一个男子,而且,很可能是他们的一个熟人。因着,他闻到了一个角落中有残余的檀香的味道。
四个人相互对视了片刻,还是决心先把这艘船整体搜寻一遍。因着他们四个人都有查案探案的经历,而且各有所长, 故此,很快地, 就弄到了不少还算是有用的信息。
比如, 楚留香就发现, 这艘船并不是惯用于出海的船, 更像是在江河湖海中行驶的那种船。简单说来, 就好似一个结实的画舫。这种船偶尔出海一次还行,若是长时间在海上航行,是受不住太大的风浪,很可能会翻船的。
九十九
这艘船, 实在是□□静了。
安静地好似上面已经没有了一个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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