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小姐只是在一旁看的话，是可以的，厨房都是道具，非常锋利，孕妇还是少去的好。”
苏沫眼睛一亮，见缝插针：“少去的意思，就是可以咯？”
“这个……恐怕要征求老爷的意见。我不敢随意做主。”
苏沫淡淡的点头，刚刚耀眼的光一下子黯淡下来，灰蒙蒙的一片。
大概是因为出于对这个女人的可怜，艾莎的心居然没由来的升腾起一股子愧疚感，大概是对幼小软弱的人天生的怜悯。
然而……苏沫，最会利用的，也就是人性的这一点！
双眸溢上泪水，却又倔强的瞥向一旁，故意不叫艾莎注意，嗓音确实极度压抑下的哽咽：“对不起啊，是我提的这个要求太过分了，这件事你怎么可能做的了主。”
贝齿咬唇，艾莎的心蓦地抽痛了一下。
沙哑哽咽的嗓音继续传来：“你知道，生下他们三个……我也就没什么利用价值了吧，在他们还没出世的时候，我只是想让他们尝尝妈妈的手艺……”
“小姐……”艾莎心底的那根弦仿佛被挑断了。
其实，作为佣人，她们从小就没有见过自己的父母，是又培养导师将她们一点点从小饲养大的，她们像一台台机器一样，被迫的吃东西，走路，学习知识，学习伺候主人。然后被一层层筛选……失败的会接受惩罚，周围的人，一个个承受不住，死去了……
在她最脆弱，彷徨的时候，她多想见见自己的妈妈……甚至，是在她十几岁的时候才知道——原来，世界上是有母亲这种生物的……母亲，妈妈。
而她现在面对着的，正是一个准母亲，三个孩子的准妈妈。
将要遭遇比她还悲惨百倍的三个孩子的母亲。
心被一把钝刀，一下下磨着，割得血肉模糊。
“以后不要跟他们说，他们的母亲是个普通人……不要跟他们提起他们的母亲……像我这样的女人，应该不配成为一个好母亲吧……只是生下来而已……尽管我还是那么想亲眼看着这三个小家伙们长大，学习，像小跟屁虫一样追在我身后…我没有机会了吧？”
悲痛至极的眸子里夹杂着一抹看不懂的情愫，是苦笑？是不甘？是期待？还是一些什么？
百般复杂，但不得不承认，艾莎，被刺痛了。
很痛很痛。
这个女人，应该跟她母亲当初生下她的时候，一样的吧。
对于孕妇，她总是有一种莫名的神圣感，她们将自己的生命甘心赠送给自己的孩子，那种无私的伟大，让她羡慕，更让她心疼。
她刚想张嘴，字符却哽在了喉咙。
“不过也没关系，至少现在的我，是拥有他们的不是么？”
她的苦笑停留在嘴角，纤细苍白的手指轻轻放在那微微隆起的小腹上，不甘的泪水究竟是浓缩了多少情绪才舍得滑落，干燥的面庞留下一道曲折的潮湿。
艾莎看这一幕，下意识鼻子酸涩，她承认，这个女人确实感动到了她！坚决的攥住双拳：
“好！我教给您做菜，但前提是，您真的不能乱碰任何东西，只能乖乖坐着。”
空气中的气氛陡然静止，随即苏沫惊喜的转过脸，泪痕未干，依旧残留在小脸上。
眸中耀眼的幸福，恨不能亮瞎一群人的眼，果然孕妇就是很容易得到满足。
那是怎样卑微的幸福？怎样耀眼的惊喜？怎样真切的感激？
这是艾莎没想到的。
“真的可以？不会给你添很多麻烦？万一你被发现了，被夜老爷惩罚怎么办？”苏沫小鹿乱撞，一下子脱口而出好几个问题。
艾莎无谓耸肩一笑：“那就惩罚我好了。”
话音未落，一个小小的黑影倏地扑到她身上，差点儿把她扑到地上——她居然抱她？！
艾莎眼睛瞪得比牛眼还大，连话语都结巴了：“小，小小姐……你……”
“谢谢！谢谢你！我好开心！”
女人激动的搂着她的脖子，艾莎愣了半天才回过神儿来，唇角第一次挽起一抹温柔的笑，小心的回抱着她。
同样谢谢你，第一次，可以真正帮到你。
第一次，以我的卑微的能力，换你一笑。
苏沫暗暗淡下眼眸，在艾莎看不到的角度，对出口型——对不起，艾莎。
对不起，为了我孩子，我只能利用你……
这是我能活着离开这里的，唯一方式了……
为了他们，我杀人，我犯法，甚至不惜搭上我的性命，我也甘愿。
厨房——
艾莎特地搬了个大椅子，垫上好几个靠枕，又拿毯子护好她的肚子，才让她坐上去，苏沫无奈一笑，这就快把她捂成个粽子了。
艾莎仍觉得不安全，把所有锋利的刀刃儿都换成了塑料的，检查电路是不是真的都安全，有没有漏电啊什么的，忙活了好一会儿。
苏沫看着艾莎把所有的电器的开关都小心翼翼的关上，然后又小心翼翼地打开，嘴角一抽：“额……你这是在……大扫除还是修水管？”
厨房大扫荡？生化危机要来了？
艾莎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一本正经的看着她：“这你就不懂了，厨房里油烟大，对孕妇尤为不好，再说了，万一漏电什么的，我岂不是千古罪人了？”
“……我这个椅子是木头的，不导电。”
“那也不行，以防万一，一丁点儿差错都不行。”
看着艾莎那么认真，苏沫也只能认命的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揉了揉慵懒的水眸。
不经意的看艾莎在水龙头下洗了洗手，将手机放在一旁的茶几上，开始解围裙。眼眸一暗，换了个姿势，遮住眼底暗涌的风云，懒懒开口：
“哦……那你先忙，做菜的时候，喊我一声，我有点儿困，先睡一会儿。”
“好，我再去给你拿条毛毯，别着凉了。”
“嗯。”艾莎刚要踏出门，苏沫突然拍了下脑袋，喊住她，“对了，找个颜色重一点儿了，黑色灰色的什么的。”
“好。”
艾莎点点头，看了一眼椅子上朦胧着睡眼的女人，没起什么疑心，孕妇都嗜睡，她大概是怕油烟弄脏了衣服吧？今天穿的衣服是纯白色的，最容易弄上油烟了。
艾莎走了大约十秒钟，苏沫陡然睁开眼眸，清澈见底，哪里还有半点儿睡意朦胧的模样？
艾莎大概想不到，颜色深的毛毯早就让她藏在了床下，不再柜子里，就那张黑色毛毯，就足够她找一会儿的了。
三下两下从椅子上下来，摸起那部黑色手机，除了通讯功能，没有任何其他乱七八糟功能，哦，还有定位功能，苏沫熟练解开锁，她是知道密码的，从一开始，她就开始注意这部手机的解锁方式，毕竟是能够联系外界的唯一工具！
联系人中只有一个——老爷
顾不了太多，撩开裙子，今天之所以穿裙子，是因为她把在网上联系到的一个私家侦探的联系方式，写到了大腿内侧，而穿裙子刚好能遮的严实。
“喂——”
苏沫倏而抬起眼眸，红彤彤的大眼睛因为被泪水浸泡过一夜，此刻红肿得像个兔子，朦胧着低落的雾气，格外让人心生怜意。
纵使艾莎久经沙场，也不由得心一软，连语气都不自觉的缓和了好多：
斟酌良久，艾莎才堪堪放下手机：“那……好吧。”
艾莎给她换了一碗新的热乎乎的肉粥，苏沫一小勺一小勺的抿着，甜而不腻却激不起她半点儿食欲。
空荡荡的餐厅里安静得只能听到钟表走的‘咔咔’声。
“哦。”苏沫淡淡点头，“那你会不会做菜？”
“嗯……小姐想学？”
“可以么？”
“小姐，小姐，你有在听吗？”
“……”苏沫依旧漠然，盯着那碗粥。
“小姐？”艾莎撩起她的刘海，不放心的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
“艾莎，你饿么？”苏沫突然冷不防的问一句。
“小姐，我已经吃过了。”
“我没事。”苏沫苍白一笑，只是嗓音莫名的阴冷。
“可是，您脸色……”艾莎皱眉，不安得打量着她，苏沫继续保持着温和，“最近食欲不好，没事儿的，我不会饿到宝宝。”
“小姐，您以后真的不能再这样了，您如果再这样的话，那我也就只能如实禀报老爷。”
“……”
真是！艾莎这会儿恨不得懊恼的去撞墙了，刚刚气势汹汹的火焰，一下子被扑得灰飞烟灭。作为一名专职佣人，她怎么能透漏给孕妇这么令人伤心的消息？算了算了，还是叫医生来看看吧。
摇着头，刚把手机拿出来，苏沫阴冷得吓人的声音突然从一旁冒出来：“艾莎……”
“啊……小姐，我在。”
没发烧啊？难不成是因为昨天她不小心说漏嘴的事情难过？
又小心试探的看了她一眼……确实不太正常。
翌日，苏沫是顶着一双红肿的大核桃眼醒来的，坐在餐桌前的那一秒，脑袋里依旧片刻的混沌。
艾莎不悦皱眉，“小姐，跟您说过多少次了，熬夜对宝宝的危害有多大。”
苏沫拿着勺子一愣愣的搅着碗里的瘦肉粥，似乎什么都没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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