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罂轻声笑了起来，“小米姐姐，若今晚死完了，倒也替这宁采臣省干粮了。”\r
不知为何，山雨一直落不停。\r
一转眼，天色暗了下来。\r
兰若寺外去不得，兰若寺内又有鬼上门。\r
宁采臣缩着身子，失神地望着门外。\r
我和周小米，以及苏罂并排而坐，尽量往里靠去。\r
篝火在燃，山雨在下。\r
一声幽怨之极的叹息，如一枚针头极锋利的绣花针，刺入人耳。\r
我知道，聂小倩来了。\r
看了看宁采臣，正死命往墙角里缩，恨不得钻入墙身里。\r
“姥姥饿了，要吃东西。”\r
“姥姥说了，热的才好吃。”\r
“姥姥生气了，都走不得了。”\r
一袭白影，身形曼妙，踮着小脚，迈开小碎步，踏入了兰若寺。\r
她飞快地攀上墙，一双极细的眼睛，扫视着庙里的人。\r
所有人垂着头，不敢相望。\r
“莫要伤人......”我听见了宁采臣的叫声。\r
“姑娘......莫要伤人......”宁采臣颤栗着站起身子，昨夜的惨剧，让这个性子温顺的书生一直内疚不已。\r
尽管害怕，尽管有可能会死，他还是站了起来。\r
聂小倩转过一张苍白的脸，死死地盯住宁采臣。\r
“姥姥今夜要吃心。”\r
“人皆有父母生之，怎能如此......”宁采臣喊道。\r
聂小倩沉默了一下，尖声说道，“若带不回滚烫的人心，姥姥会亲自前来，恐怕你们都要死。”\r
闻言，我眼皮剧烈一跳。\r
我很想阻止，若是那树妖来了，恐怕真的是大恶事了。\r
宁采臣回过头，看了看我们。\r
这个白净书生的脸上，突然出现一种慈悲的神色。\r
他解开自己的长袍，露出瘦弱的肩膀上身。\r
“这些村人，勤劳本分，何罪之有。既如此，姑娘取我的吧。”\r
我听见身边的苏罂，喘息声有了淡淡的哭腔。\r
聂小倩垂下头，许久不说话。\r
终于，她挥了一下长袖，双手垂在身前。\r
“你们......快些走吧，往南边走，遇老树右拐，遇小溪直下，便能下山。”\r
闻言，在场的人都欢喜起来。\r
宁采臣，果然触发了良性支线！\r
宁采臣重新披上了长袍，走近聂小倩，问道，“若我们下了山，岂不是连累你受罚么。你如此心善，定然不是恶鬼一伙的。不如，你也一起走吧。”\r
聂小倩幽怨地叹息了一声，“奴家走不得，奴家的尸瓮还在姥姥手里，日头一出，便会魂飞魄散。”\r
我想起电影中，宁采臣将女鬼聂小倩藏在油纸伞中的画面。\r
“宁先生，听得人说，孤魂野鬼，可暂居于纸伞。”我站起身子，说道。\r
拖不得，拖不得！若聂小倩久久未归，树妖便会派出恶鬼小翠出来寻。\r
聂小倩转过一张苍白的脸，冲我笑了一下。\r
“奴家原是知礼的官家小姐，也不想过这不见天日的悲凉日子。”\r
宁采臣闻言，拾起包袱，抓起纸伞。\r
众人看见，也急忙起了身，一同跟在聂小倩后，往兰若寺外奔去。\r
夜色漫长，山雨不歇，打起一层层水雾。\r
跟着聂小倩跑了许久，终于，看到了远处山下村落若隐若现的瓦房。\r
这时，一只黑鸦羽翼沾水，落在面前老树的枝头上，疯狂地张嘴啼叫。\r
“不好！姥姥发现了！”聂小倩望着枝头的黑鸦，大惊失色。\r
说时迟那时快，无数的黄藤拔地而起，封死了下山的山道。\r
“往兰若寺跑！”聂小倩叫道。\r
我看了看周小米，苦笑了一下。\r
只得和众人一起，又往兰若寺跑去。\r
路过一株老树时，聂小倩停了下来，站在树下。\r
“奴家不知有没有用，很久之前，这里来过一个道士，与姥姥相斗，姥姥重伤，道士被杀死了。瞒着姥姥，奴家将他的尸体和遗物，都葬在了这株老树下。”\r
听着聂小倩的话，我大喜。\r
何虎已经跃过去，蹲在树下使力地刨起来。\r
刨出一截截人骨，刨出碎衣，最后，刨出了一把乌黑的长剑。\r
何虎用衣袖拭去剑上的泥土，再看去，居然是一把驱鬼而用的桃木剑。\r
“这应该是这章死诗世界的良性道具。”周小米对我说道。\r
何虎将桃木剑负在身上，很恭敬地拜了三拜，将人骨碎衣重新埋进了土，然后招呼众人往兰若寺而去。\r
“会不会是燕赤霞？”我问周小米。\r
“这章死诗，应当没有燕赤霞，死诗世界虽然如地狱般凶险，但九死，尚有一生。”周小米回道。\r
我点点头。\r
到了兰若寺，我平了平气息。\r
突然听到兰若寺外，又响起拖沓而诡异的戏腔声。\r
恶鬼小翠，终于寻来了。\r
“聂小倩，你背叛姥姥，让你魂飞魄散！”极恶毒的尖叫声响彻了整座老山。\r
聂小倩惊呼一声，让我们往里躲去。\r
何虎沉默了一下，走到门边，寻了一根藤绳，将桃木剑吊挂在门前。\r
小翠已经来到门边，死死地瞪着兰若寺里的人。\r
“往里躲，往里躲。”聂小倩喊道。\r
小翠咧开嘴，吐出长舌。\r
挂在门上的桃木剑红光一亮，小翠痛苦地收回长舌，面色显得更加死白。\r
“都要死！姥姥定然不会放过你们！”\r
说完，小翠尖声厉叫，往外飞去。\r
“桃木剑能挡住小翠，不知能不能挡住树妖。”我说道。\r
“有些难，死去的道士法力高强，仗着桃木剑，依然敌不过树妖。”周小米犹豫了下说道。\r
外头的天色渐渐亮堂，一夜奔波亡命，虽然极累，庆幸的是，没有死人。\r
宁采臣撑开油纸伞，聂小倩看了看，幽幽叹息一声，钻进了纸伞里。\r
“今夜，怕是树妖会亲自前来。大家有没有想法？”何虎开口说道，然后看向我们。\r
没有人说话，乍看之下，若桃木剑挡不住恶鬼，真的如同一个死局。\r
何虎抬起头，看了看远处的周小米和苏罂。\r
他自然知道，苏罂渡过的死诗章数比他高，而周小米和他一样，同属八章。\r
“我们自然斗不过树妖，别忘了，我们的任务是下山，只要下得山，便能活下去。”苏罂揉了揉眼睛，开口说道。\r
闻言，我心里一个激灵。\r
苏罂说的并没有错，只要下得山，便能活下去。\r
何虎沉默了一下，说道，“既如此，我觉得恶鬼应该不会白日现身，虽然落雨，趁着还有些日头，我们可去外边寻一下线索。”\r
......\r
宁采臣始终抓着手中的油纸伞，即便淋了雨，也没有撑开。\r
他有些失神地走在山路上，随着我们一起去寻线索。\r
何虎负着桃木剑在身背，走在队伍最前端。\r
远处的山道上，被黄藤封住的山路依然行不得。\r
我曾经试图用骨刀切开一段黄藤，切了过后，很快的，黄藤又疯狂地生出来。\r
“小倩刚才说，莫要过去兰若寺后的沼泽地，那里是恶鬼的聚居之地。”\r
宁采臣仰起头，冲我们说道。\r
“我记得电影里，并未有这一处沼泽地。”我问着周小米。\r
周小米想了想，说道，“无中生有的东西，衍生危险的同时，往往会更具价值。”\r
周小米正吃着手中的半个面饼，舔了舔手，沉声说道，“今夜死一半，那便够吃四天。明夜再死一半，够吃七八天。”\r
我苦笑了一下。\r
何虎自然也明白，宁采臣，才是破局的关键。\r
“别嚎了，哭个吊，怕就别他妈进来。”何虎烦躁之极，喝道。\r
新人畏缩着身子，抹着脸退开。\r
“宁哥哥，你包袱里还有多少干粮？”苏罂突然问道。\r
宁采臣顿了顿，环视了一下，回道，“十三个人，应当够吃两天。”\r
闻言，我看向周小米。\r
“若是一夜五个才吃得饱，我们能熬几日？”我叹了一口气，说道。\r
“而且这宁采臣好像......也帮不上忙的样子。”转过身，我看着将头耷拉在墙边的宁采臣。\r
周小米沉默了一会，说道，“他和聂小倩之间，应该会有一段剧情。说不得，会对我们起良性作用。”\r
何虎扶起宁采臣，拍了拍他的肩膀，稍作安慰。\r
宁采臣心有余悸，急忙从包袱中掏出面饼馒头，分给众人。\r
新人不听，举起了拳头便要打下去。\r
“住手！”何虎站起身子，一把将新人推开。\r
“引路人没有说期限，恐怕这才是最危险的，恶鬼便不用再遵守譬如一夜吃一个之类的规则。昨夜死了五个，按着原本电影里的剧情，小翠杀人挖心，回去献给树妖姥姥。”周小米皱着眉头说道。\r
“姥姥吃饱了。”一旁的苏罂接话道。\r
我点点头。\r
突然，一个新人怒而站起，跑过去揪住宁采臣的衣衫，哭骂道，“便是你，放女鬼进来，害苦了我们，女鬼今夜又来，我们又如何躲得过。”\r
宁采臣脸色苍白，摆着手试图解释。\r
“今晚猜得没错的话，应该小翠不会来，而是聂小倩来。”苏罂道。\r
“虽然同样是女鬼，但都知道，聂小倩是善良的，会比小翠好许多。”周小米又说道。\r
诡异的戏腔声，在兰若寺外唱了一夜。直到天色破曙，才渐渐平息了去。\r
一夜之间，死了五个人。\r
余下的十二个续命人，以及惊慌失措的宁采臣。\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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