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凯说：“你觉得还有什么消息能比我失去父母更坏吗？”
闻欣心里微微一震，一种同情怜悯、想帮帮这个不幸大男孩的复杂感情从心底升起。她沉吟片刻，婉转地把广州行会的情况说了一遍。
“算是很糟吗？”从闻欣的语气中，蓝凯意识到这是个大问题。在今天的会议上，颜慧乐也曾提到，但在他脑子里只是一带而过，并没有意识到什么。
“蓝总在世时，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
“还有什么？”
“陈科长挪用公款50万。”
“挪用50万？为什么？”蓝凯很吃惊。老爸转业到无线电厂后，他暑假经常去玩，一来二去就认识了陈茵，在他印象里，陈茵是个安静的阿姨。
“为儿子结婚。”闻欣详细述说了那天发现陈茵挪用公款的经过。
蓝凯感到难以置信。
“我也不愿意相信，可这是她亲口对我说的。也说得通，钱就在她保险柜里，急用了就动一点，然后再慢慢补上，反正是她自己管着。碰巧二建因为农民工要债来求缓，这才被发现。”
“那后来……”
“张总一气之下把她开了。现在是一个叫杨柳的担任财务科长。”
“杨柳是那里来的？”
“张总的校友，也是江苏扬州人，能说会道，有点酒量，跟公司的上层都熟悉。据说是在酒店偶然碰到，过来给张总敬酒，也顺便给一桌人敬了酒，把一桌客人都喝得兴奋起来。后来再有重要应酬时，蓝总就让张总请她来陪酒，她也一请就到。”
蓝凯看着闻欣，脑子里很长时间一片空白。凌叔叔遭遇抢劫，陈茵被开除，俩个最熟悉公司财务的人都出事了，如何是好？
闻欣看看时间不早了，说：“你第一天到公司，早点休息吧。”
蓝凯脑子里乱糟糟的，也无心再问下去了。
前面路分为二条，一条通向大门，一条通向停车场。蓝凯站住：“你有空吗，跟我说说公司的事。”
闻欣欲言又止：“这，你刚到公司，一堆坏消息……”
蓝凯把脸埋进凌方仪的手中。
闻欣来了，后面跟着个护工。
凌方仪从重症监护室出来后，医院推荐了两个护工，闻欣观察了半日，发现其中一个又懒又粗心，就辞了，重新在康复中心物色了一个今天带过来。她见蓝凯在与凌方仪说话，就在旁边悄悄坐下。
蓝凯看到闻欣，停止了说话。他对她知之不多，只从张池吩咐她通知开会和开会时记录判断她是秘书。
闻欣向蓝凯微微点点头，转脸对薛亦梅说：“薛老师，这是新找的护工，在那边反映不错。以后两个人倒班，你就多考虑考虑凌总治疗上的事吧。”
出了外科大楼，蓝凯和闻欣默默走了一段。
蓝凯说：“现在能做点什么？总不能什么都不做等着他自己醒吧。”
张宇耐心地解释说：“头部受伤，会造成大量脑细胞受损，如果脑细胞能修复过来，人就能醒过来。至于要多久脑细胞才能修复，病情不同时间也会不同，而且有的可能永远修复不了。这就是为什么有的患者能在几天、几个月醒来，有的在半年、一年醒来，而有的患者永远醒不过来的原因。现在没有仪器可以检测出哪些脑细胞是好，是坏，或是死了，只能从临床上的观察判断。所以说，现在从医生的角度能做的非常有限。”
蓝凯说：“难道就没有积极的办法，增加脑细胞恢复的机会？”
良久，蓝凯抬起头，用手背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凌叔叔，我打算先从小学生做起，然后做中学生、大学生、研究生，学制分别是一个月、二个月、三个月、半年，用一年的时间，学完公司的全部课程……可是学完也不一定能干好，你要赶快好起来帮我才行，医生说你一定能好起来，你要有信心，你要快点啊……”
闻欣有点想笑，鼻子却有些发酸。今天的会议，让她不知不觉中对蓝凯有了点的信任，这个在她眼里的大男孩，并不像传言中那么纨绔。
蓝凯走进病房时，薛亦梅正在给凌方仪剪指甲。见他进来说：“怎么又来了？你要尽快熟悉公司。”
蓝凯拿过薛姨手中的指甲钳，在她的位置上坐下，一边剪指甲一边跟凌方仪说着话：“凌叔叔，公司好陌生啊，我除了张叔叔和颜叔叔，一个人都不认识。我让大家给我上课，可他们说的很多东西我根本就听不懂。坐在老爸的位置上，我心里慌慌的……你躺在这里，把我回来时好不容易有的一点信心全部击垮了……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蓝凯在张宇对面的椅子上坐下，直截了当地说：“张主任，有什么办法能让凌叔叔醒过来吗？钱不是问题。”
张宇说：“这不是钱的问题了。他的头被重击过，脑细胞损伤严重。”
蓝凯问：“什么情况下判定永久性不能修复？”
张宇说：“临床上观察，通常是在病人持续半年之后，予以判定是否为永久性植物人。当然，也有极少数患者在一年、甚至二年后恢复的。但那是目前还不明原因的奇迹，在医学上找不出原因和规律。”
出了医生办公室，蓝凯无力地靠在走廊的墙上。他无法想象如果凌叔叔成了植物人，薛姨和思思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
张宇说：“有些研究机构认为，唤醒损伤脑细胞可通过大脑接受外界信息的5个感觉通路进行，就是视觉、听觉、触觉、味觉、嗅觉的物理通路，比如生物刺激、高压氧、针灸以及亲人的抚摸和呼唤等。但这些都需要相当长的时间和相当大的耐心才行。而且目前只是处在研究阶段。就3床病人看，短时间内脑细胞很难恢复。如果要进行刚才所说的那些干预，也要等他伤口全愈后才能进行。目前能做的就是亲人多跟他说说话。”他扶了扶眼镜，从抽屉拿出另一本临床杂志，翻到中间一篇，递给蓝凯。
蓝凯看了一遍，是一篇关于神经外科愈后的探讨性文章。
蓝凯赶在医生下班前来到医院，找凌方仪的主治医师张宇。张宇是高院长钦点的，不仅在一院，在全市也是拔尖的。
他进去的时候张宇正在看一本临床杂志。
张宇合上杂志：“你应该就是董主任的儿子吧？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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