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没等我回应，又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砰砰砰”
“夏萍，快起来，出大事了！”音量加大，似乎怕我还在梦中听不到。
“来了！”我赶紧下床，拿起放在床边的围巾披上，以此掩盖吊带睡裙下半露的内衣。
打开门瞬间，一阵湿冷寒风灌入，这时我才清晰的想起今天是正月十五，开学的前一天。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王主任充满焦虑的面容，我下意识拽紧披肩，看向她身后的两个警察，一男一女，其中那个男警察看到我穿着睡衣，视线迅速从我身上移开。
我疑惑的看着王主任：“出什么事了？”
“今天凌晨，高三复读班有7学生自杀了。”王主任的声音比平时高了八度，紧张，急促。
“自杀？”
“对，自杀！他们从图书馆的顶楼跳了下去。现在校长在医院被家长堵着呢，学校也被警察封锁了！哎哟，怎么会这样？你的上课记录不是反映他们心理素质好，没有太多压力负担嘛？你递交的心理评估也没看出问题啊，怎么现在就自杀了呢，你是不是隐瞒了什么？”
“王主任！”男警察打断王主任连珠炮的发问，他调整了音量：“咳咳——夏萍老师，我们队长有些问题想向你咨询，麻烦和我们去一趟学校吧”。女警察则拍了拍王主任的肩膀，示意让她冷静。
“好，稍等，我换件衣服。”我关上门，靠在门背后。
听到这消息，宛如还在梦境的感觉，我自言自语：“复读班有7个学生，自杀了？”
一阵恶心感涌现，胃部翻江倒海，胃液里的残留物涌上喉咙。我冲去厕所，把能吐的全都翻了出来。
洗手池前，我抬头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眼中充满自责，泪水不知何时从眼角落下。
花了大约15分钟，收拾好后，我坐上了王主任的奥迪A6。心里莫名的松了一口气，不是警车，那我只是协助调查吧。
从宿舍到学校大概要10分钟车程，路上会经过一条繁华的滨海路。这个季节，这个时间，大部分人还在享受元宵的假期，街上一片死寂，寒风瑟瑟，昏暗的路灯下，就连张灯结彩的店铺也显得十分落寞。
天际微微泛白，远处的海岸想上准时的货轮轮廓逐渐清晰，忽明忽暗的灯光，似乎在召唤着海马体深处潜藏的记忆。
临海市，因为拥有深海港口，设了自贸区，这些年经济迅速发展，吸引了一批国外的企业在这里开贸易公司。我们学校是市里有名的省重点高中，前几年临海市的外资企业为解决国内驻华高层的子女读书问题，捐资给学校，联合创立华联国际学院。华联虽是独立运营，但都在同一个校区，所以教学资源与重点高中共享。
在美国，中小学都是有配备心理医生。为了让学校更国际化，联华也聘请心理医生驻校。我就是在那个时候被王主任邀请过来。原则上心理医生归属国际学院，但今年专门为复读班上心理辅导课的李博士因工作需要不能再来上课，于是王主任提出由我暂时代课。
其实一开始我是拒绝的，那次事件以后，我不希望走到人前，甚至抗拒在大众表面展示自己。我之所以选择做心理医生，也是因为无论何时，我与患者都是独处在一个封闭空间，而患者也不会直勾勾的看着我，彼此都有相对的安全距离。可是在讲台上上课，需要直面那么多学生，让我十分不自在。
记得上一次站在大众面前演讲，是大四毕业论文答辩，那天是我的受难日。每一个眼睛都盯住我，仿佛能穿透我的皮囊，扒开我的大脑，深挖里面见不得人的一面。台下一个细小的讨论，都像对我严苛的指责，让我背脊发寒。
因为王主任是我导师的女儿，所以她待我特别亲近，而我虽然刻意保持距离，却无法将她拒之门外。多次沟通以后，她作出了让步，我只负责复读班单独上课，整个高三的公开辅导演讲，还是由李博士出面。
这届高三复读班，总共有8个学生，3个女孩，5个男孩。
“复读班的8个学生，有7个自杀——是谁——没出事？”坐在副驾驶的我打破沉默，考虑到一个一个说出他们的名字，王主任未必受得了，我索要了一个最轻松的答案。
开着车的王主任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坐得挺直的警察，他们似乎没有阻止的意思，王主任说：“是郁娴！”
竟然是她？这个看似轻松的答案，却让我的内心更加忐忑。最有可能自杀的那位居然安然无恙？
冷静下来的王主任态度稍微缓和：“亲眼睹他们跳楼的张大爷说，林斐是第一个跳下去的，然后——”
“王主任，先不要和夏萍老师谈论那么多吧，免得她有些先入为主，叶警官还要亲自询问她一些事。”坐在后座的男警官，身体前倾靠向驾驶位。
“好的，不好意思”王主任又瞄了一眼后视镜，车里又是一片寂静。
虽然谈话被打断，但我的思绪却如泉涌般。
林斐，估计全校没有人不认识。她出生在一个文化世家，父亲是物理博士，母亲是著名的教育专家，爷爷是有名的诗人。成绩非常好，虽然不是标准美人，但气质绝佳，又是全国少年击剑冠军，学校不少男生都暗恋她。
虽说去年她3分之差与清华失之交臂。但也被北大录取，只是她非清华不去——
这是自杀原因？不合理！她已经复读了半年，而且放假前的模拟考试她是全市第一，往日我给她的心理测试也没看出什么端倪。
其余六个人的容貌也一一在我脑海浮现，我仔细回想他们每个人的心理评估。并没有不正常的地方，虽说从心理测试上可以看出，他们在老师面前不是真实的自己，但也实属正常，并不是每个人都愿意以真面目示人。
一个想法在我心中隐隐回荡：“也许是我杀死了他们——”
我转头看了一下床头柜上的电子钟——5：20am，这个时间究竟是谁？
“夏萍，夏萍~”一阵熟悉的声音。
潜意识的混乱，让大脑出现短路，环顾四周，这个地方既熟悉，又陌生。
这是一个大单间隔出来的卧室，透过挂着窗纱的隔断玻璃门，可以看到客厅，虽然白色的墙壁粉刷得很新，但是传统的铁框玻璃窗出卖整个房子的楼龄。
床头柜上的香薰，传来一阵清爽的薄荷味，熟悉的气息开始唤醒沉睡的意识。
刚才噩梦的情景逐渐模糊，我习惯性的从床头柜抽屉拿出笔记本，快速的记录下梦境残留的景象。又一次的被杀，这种反复的折磨什么才可以停息——
突然，一阵敲门声打断了我的思路。
“咚咚咚···”
毕竟，杀死自己，不是谁都有勇气这么做。
疲倦感越来越强烈，我的眼睛几乎睁不开，一定要尽快动手，不然我会后悔一辈子。
可恶，居然在这种混沌的状态下与自己告别，连续3天不休不眠，大脑真的想不出什么感人肺腑的辞藻，我举起匕首。
这是我在临海市的职工宿舍，我是一所重点高中的心理医生。
我的名字叫夏萍，28岁。去年刚刚硕士毕业，由于导师的女儿是这所高中的主任，前几年学校业务发展，急需一个心理医生，于是还没毕业，我就来这里工作。独自一人到临海市已经3年。
从床上挣扎起来，窒息感迫使呼吸变得急促，我用手捂着胸口，并没有鲜红的血液，但疼痛感依然萦绕。
刚才那是做梦吗？
眼前，这个曾经只在镜子里出现的人，已活生生的躺在床上。略显消瘦的长方形脸，高高的颧骨，深陷的眼窝。我伸出颤抖的手，拨开厚厚的齐刘海，用手指尖摸着“自己”额头上的疤痕，不是假的，和平日一样，每次触碰内疚感都会紧紧的勒住着我的心。
看着即将被杀的“自己”，我心生恐惧，下意识向后退了两步。胆怯通过中枢神经快速渗透到我身上的每一个毛孔，我紧紧握住匕首，浑身上下不停抖动，却无法下手。
一个狰狞的面容，出现在我眼前。
突然胸口彷佛被撕裂般，血花溅出，疼痛无比，一把匕首深深的插在胸口上。顿时我感到呼吸困难，我用力全身的力气撕喊。
“呃——啊啊啊——”
“永别吧，夏萍！”
第一章夏萍校园集体自杀事件
引子
你有没有想过自己杀死自己是一种什么感觉？
注意，我说的是杀死自己，不是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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