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都是愤愤不平，但是高良彬既然开了口，总不好不给他面子，只好先告一段落。
过了一会，何永实竟然带了一大帮人来，可见死者平时人缘非常不错，至少在村子里面大家都把他看做是自己的好朋友。
高良彬在这些人里面看到了两个比较熟悉的小年轻。这两个家伙自称杀过人，高良彬虽然不想去计较，可也没有忘记。
高良彬饶有兴趣道:“你们俩我见了好多次了，但是不知道你们俩到底叫什么呀？”
那两个小伙子对视了一眼，个头稍高一点的道:“我叫何济，他叫何清。”
高良彬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何清的谐音是河清，你们住在小泺河边，要河清这是保家。河若是清，再济浊世，这是平天下了。你们俩的名字，好像何清是老大，何济是老二吧？”
何济点了点头，却并不懂自己二人的名字有这个意思。
何永实道:“我大儿也读过几年书，虽然战死沙场，但是其心未悔，所以我才给他们取了这个名字。”
高良彬道:“原来是老人家的两个佳孙，这却是我愚钝，没看出来了。”
何永实的两个孙子长得漂亮，但是多是仰仗他们的母亲容貌出众，要说他老何家，看他的相貌就知道跟他并不是很相像了。
岳昂一个接一个的去问，似乎还不愿意相信这群人的淳朴，怕他们沆瀣一气，那就得不到什么真实的回答了。
高良彬并不阻拦，而是和何济，何清两个人开始谈话了。
高良彬看得出来，何清这个大哥比较沉稳，而何济却性情开朗，能说会道。
高良彬道:“你们俩，读过几年书啊？”
何济道:“哥哥读过四年，我却只读了两年，只能算是开蒙了。”
高良彬道:“哦，为何你比你哥哥少读了两年？”
何济神色有点难过道:“那时候家里富裕，自然能够请先生来教授。但是后来就不行了，村里很多田地被官府占了，而且河藕也从那时不得采了。家里没了余钱，就请不起先生了。”
高良彬想起了孙途，他也是个读不起书的人，甚至学一些术算也没有机会。可是偏偏他有个好邻居，杨文恢有教无类，哪怕是贩夫走卒，他也愿意教授一些道理，一些为人处世的方式。比起孙途来的话，他们俩其实只是没碰上个贵人而已。人生境遇相似，运气却千差万别，所以这结果也就相差甚远了。
高良彬道:“那你们两个，从哪学的射箭呀？”
何济道:“村里人那里学的，只是学的不好。”
他们俩射箭高良彬见识过的，那准头差了不是一星半点。想想也对，这村子里人贫寒，没有什么厉害的武士。就算有会射箭的人，这地方近水不临山，也没什么好一点的猎手了。
高良彬道:“我看你们俩的年纪，老大该找媳妇了吧！”
何济道:“爷爷说了，要等高大人帮我们解决了生计，就找一个清白人家的女子。可要是解决不了，也只能找人牙子买一回回来了。”
何清道:“弟弟，不要乱说话。”
高良彬笑道:“无妨，只是说起你们的生计，其实一直都是你们自己的东西，帮你们拿回来罢了。让你们搬迁你们也未必肯，让你们从军却是太勉强，所以，你们最好还是耕你们自己的地，采你们的藕。”
何济道:“是了，爷爷也说过，如果高大人让我们从军去，那就只好硬着头皮让年轻人上了。战场上如果搏来几亩地的封赏，那就不愁生计了，留下来的人少一些，村里还有的耕地勉强也够度日了。”
高良彬低估了何永实的魄力，当他知道做水匪是一条不归路，他改正的决心是很大的。他不怕村里的人出去卖命，为国而死，总好过怙恶不悛被官兵剿灭。
过了一会，岳昂走了过来道:“高大人，其他人我都问完了，就剩下这两个人了。”
高良彬点头道:“你问吧。”
岳昂向何清，何济道:“你们俩，知不知道死者，也就是何强他认识什么武林高手？”
两人一起摇了摇头，何济道:“那恐怕只有刘大侠了，但是他绝不会这么做。”
岳昂道:“那还不一定呢，你们俩先听我问话。何强临死的那几天，听说心情很不错，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两个人还是摇头。
岳昂似乎并不奇怪，继续问道:“听说何强经常顶替别人去值夜，那他这个值夜的日期，可有什么规律？”
何济摇了摇头，何清却道:“规矩是定死的，合该他去的那是非去不可。三天里就有一天是值夜的，他的话，很多时候三天要去两天呢！”
岳昂道:“前夜，还是后夜？”
何清道:“这个没准，白天没几个人去巡河，到了晚上，值夜的人就要去巡河了。三天里每人轮流值夜一次，六天里每人分别值前后夜。但是大家都是同宗，所以各自行个方便是常有的事情，所以就乱了。”
岳昂道:“嗯，这个规矩不错。只是，你们巡河的时候，一般是分开各自巡查，还是一起？”
何清道:“自然是分开的，小泺河很长，我们值夜的都是年轻人，要求驾舟的本事和水下的本事都极好才行。这样出了事才能及时的穿回消息来，若是聚在一起，岂不是顾此失彼么？”
岳昂道:“也就是说，你们值夜巡河的时候，彼此并不在一起？”
何清点了点头。
何济道:“就是因为一个人驾舟巡河，所以只几个时辰就会累，这才每三天轮流一次。丁壮者自然多跑一些，而体力差的就少跑一些地方了。”
岳昂道:“那何强，他每天巡河跑的地方多吗？”
何济道:“多，有时候碰上我们俩一起也巡河的时候，他会让我们家尽量休息。他对我们都极好，所以大家也都对他极好。”
岳昂道:“我刚才听说，他死的那天晚上，也是跟你们俩一起去巡河的？”
何济道:“可不止我们俩呢，好些人。”
岳昂道:“那一夜，他反常吗？”
何济摇了摇头道:“不反常。”
岳昂皱了皱眉头，这都问完了，但是好像一无所获呀！
何清脸色有点不自然，好似有什么话没有说出口。
高良彬看了看他道:“何清，你说他有没有反常？”
何清犹豫道:“好像有，好像没有。”
岳昂目光一凛喝道:“有就有，没有就没有。什么叫做好像有，好像没有？”
高良彬见岳昂对两个没见过世面年轻小伙子大吼大叫，声色俱厉。突然明白他好像到现在还没有同情这帮不幸的人，反而在厌恶。
岳昂道:“你哪只耳朵听见的，我既没有指名道姓，你又凭什么认为我说得一定是你。莫非你心里有鬼，竟然能够一言意会么？”
刘朗清还要再争执，高良彬道:“好了，二位要是想打架，等事情除了结果再打。”
高良彬点头称赞道:“岳捕头不愧是刑名高手，这一点，我的确是没想到。”
岳昂道:“不敢，全凭经验罢了。”
何永实道:“但是这就不对了，想那冯黑牛自从这女娃进了门就不怎么来相见了。村里虽有流言蜚语，但是家丑不可外扬，又岂会是人皆知呢！”
刘朗清顿时明白过来，大声道:“你什么意思？”
岳昂道:“没什么意思。”
刘朗清道:“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指桑骂槐，要不是高大人在这里，我今天跟你绝不善罢甘休。”
岳昂道:“迁移百姓有什么错，到了地广人稀的地方，三五年便能更加富足，何乐而不为。你既然是有本事的人，为何倒行逆施，到底殴打官差呢？”
刘朗清冷笑道:“百姓是否迁移，我看还得看自愿吧，绝不是拿了刀牌殴打驱赶的事情。官员既然是人上之人，怎么竟能不知热土难离之情，背井离乡之苦！”这话有些针锋相对的意思。
岳昂竟也无言以对，朝廷搬迁人口由来已久，很多饱经战乱的地方田无人耕，荒废久矣。而那些历来安定的地方，偏偏人满为患，很多人田无一垄却还在苦苦支撑。所以人口搬迁很有必要，但是因为搬迁闹过的事情也不在少数。
高良彬道:“何况还是个武林高手，怎么会留意这些闲言碎语？”
岳昂道:“这就是此事最为蹊跷的地方了。”说完，大有深意得看了一眼刘朗清。
高良彬道:“难道不是栽赃嫁祸吗？”
岳昂道:“是，但是这妇人和冯黑牛的事情他是怎么知道的，他怎么会知道这样做能够嫁祸给冯黑牛呢？”
岳昂道:“你既然是岐州人，为什么会在泽州，而且和村民一起？”他也觉得直接说水匪不太好，所以这一次改了口。
刘朗清道:“在下本是个江湖人士，四海为家，到了哪里都能安家。岐州父母官迁移百姓，逼迫良多，在下与官府中人曾大打出手，如今也回不得家了。”
高良彬道:“哦，何事？”
岳昂道:“既然能让一个人一动不动，杀之易如反掌，为何非要灌以毒药呢？”
高良彬一愣，这么简单得道理他自然之前就想过，不过高良彬认为，这应该是栽赃嫁祸，但是岳昂却不可能不明白栽赃嫁祸的用意。
高良彬道:“我们还是先说说这个案子吧，这种朝廷大政，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
岳昂道:“是，大人，卑职认为，既然是武林高手所为，有一件事非常奇怪。”
刘朗清无法回答，是也不对，不是也不对。说是，那就是肯定了大家都是水匪，说不是，大家难免以为自己在划清界限。
高良彬见情状不太好，连忙道:“岳捕头的意思是，你是不是这里的村民？”
刘朗清道:“回岳捕头，在下岐州人士，并非本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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