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过沈度身边的时候，九歌淡淡说着：“别担心了，早点休息。”
沈度心里有了一丝波澜，在九歌身边的这六年，她从来都没有说过这么贴心的话。
对于九歌刚刚的梦魇，沈度是理解的，或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梦魇，那是埋藏在自己心里的秘密，既害怕又不能分享。
沈度的梦魇就是九歌给的。
夜凌历景和元年，皇宫御花园里一派笙歌燕舞，纸醉金迷的景象只是为了庆祝轩辕九歌九岁的生辰。
很多王孙贵胄世家子弟都来参加这次的宴会，其中最引人注意的怕是沈太傅最喜欢的孙子沈度了。
沈度在六、七岁的时候就能吟诗作赋，而且还能对名家画作进行一番有理有据的点评。那个时候，沈度是人人口中的天才少年，他的风采盖过当时一起在国子监学习的其他孩子，包括谢洛两家兄弟。
人人都以为沈度长大以后前途会是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可谁曾想，一句看似有心却又没有大碍的话，却断送了他的前程。
席间，有不少人都在打趣沈度，当时还是尚书的谢渊问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子，他没有片刻犹豫，说了一句如九歌殿下一般。
众人皆笑。沈太傅对着女皇说沈度是无心之言。
女皇一点没有生气，反而是很高兴的样子，没想到夜凌有名的天才少年会看上自己脾气暴躁的九歌，也算是她有福气。安抚着说要是沈度以后可以考上状元，就将九歌许配给他。
当时一众大臣都巴结着沈度，周围同龄的孩子都用一种不明所以的眼光看他。九歌脾气不好是出了名的，不明白沈度怎么会喜欢这样的女孩子，难不成小小年纪都懂得上位掌控权势？
九歌当时年纪小，不懂这些，只觉得是自己被人惦记了，很不乐意。
宴会结束之后，九歌派了自己身边得力的小太监，把沈度弄到了净身房，造成了他一生的伤。
沈度至今都记得，昏暗的房间里，一张简陋的床板上躺着十一岁的沈度，他绝望而痛苦地吼叫着，没有人回应他，带来的只有一张抹布塞住了自己的嘴。鲜红的血染红了白色的衣袍，手腕脚腕全是挣扎中产生的血痕。
完事之后，他的手脚被松开了，但是浑身上下已然没有力气，汗水浸透了他的衣袍，原本神采奕奕的脸也失去了血色。
九歌出现在他的面前，玩弄着手指，对着泪眼朦胧的他轻笑：“不是喜欢我吗？以后就呆在我身边吧！”
那一刻，沈度想死，他颤抖着的手伸向了床板边的匕首。
九歌眼尖，立刻夺了过来。
“我可不想闹出人命！”九歌把匕首递给了身边的小太监，并且吩咐他好好照顾沈度。
沈度看着九歌离去的背影，无奈地闭上了双眼，水中月乃天上月。
这件事情发生以后，引起了轩然大波，沈太傅想要带着全家老小辞官回乡但一次次地被女皇驳回，九歌也不依不饶，对外宣称是沈度对自己欲图不轨她只是小小惩戒一番，为了让他记住这个教训，要留他在身边。
是沈度。
原来他一直都在看着自己，九歌心里有了一丝欣慰，她不是一个人。
真的是梦魇吗？九歌苦笑着挽起了自己的衣袖，洁白的手臂上有一道两寸长的血痕，颜色很鲜艳，是新伤。
九歌闭上眼睛，回想起刚刚发生的一切，她不知道那是个真实存在的刺客还是鬼魅，只觉得在交手之际可以明显地感觉到那并不是普通武功。
那个黑影消失的时候对着九歌说了一切才刚刚开始！
她下床，披上外衣，打开了卧室的房门。
外面只有宫灯微弱的光，月亮又圆又大，照着阵雨过后地上的积水，透过积水九歌看到了自己苍白的脸，这一刻，九歌觉得自己格外孤独。
九歌在宫殿的院子里徘徊了几圈，终于有困意了打算回房，却对上了一双深邃的眸子。
谢良言笑得意味深长，心里想着九歌欠他一个人情。
将九歌拦住的士兵无奈放行，九歌带着沈度慢悠悠地离开。这场闹剧结束了，人群也渐渐散去，不过很快茶楼的说书人又有了新段子，夜凌一位瘦小的贵公子将扶风大将军打得满地找牙的故事。
深夜，长乐宫。
什么意思？从九岁起就存在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九歌再也无法入睡，不知道是谁要暗害自己，但是如果要害为什么不早点下手？
“你退下吧。”九歌平静了一会儿说道。
沈度知道，九歌一向都把自己封闭起来，不肯让别人发现自己的弱点，他在心里叹气，帮她掩好了纱幔。
谢良言看了九歌一眼，心底咒骂，惹是生非还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真想在她白皙的小脸上掐几下。他装作跟叶赫图有交情的样子挽过他的肩膀，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叶赫图听到谢良言的话之后，惊诧了一下，然后招呼随行的士兵回驿馆。
“公主？要不要叫太医？”沈度柔着声，不敢伸手去碰她一下，很怕再次吓到眼前人。
九歌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不用，只是梦魇了。”
沈度在九歌身边多年，九歌最柔弱的时候恐怕就是现在了，她梦魇的事情也只有他知道而已。
用檀香木制成雕刻着龙凤呈祥图案的床上，熟睡的少女突然从梦中惊醒。
外间的人立刻进来查看，掀开红色的纱幔，看到额头上细汗满布的少女把自己抱作一团，心下泛起一丝心疼。
“有什么好认识的？夜凌武功好的人还少吗？这小公子长得像只鸠一样，三脚猫功夫你也不需要太介怀。”谢良言看着九歌，一脸坏笑地说着。看得出他的心情很不错。
九歌没有想到谢良言会为了沧澜这么怼自己，心里有些不爽，但是现在不想要把这件事情闹大，也就沉默不语。
“谢大人这话不知不觉还贬低了本将军。”叶赫图有些不悦，觉得谢良言对于他不是很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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