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吸血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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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沧滨市公安局刑侦支队队长徐亮不过三十五六岁,一米八的健壮身材、总是微皱的眉间、看人时专注的目光、沉默时紧绷的嘴角,让他浑身上下透露着超越年龄的威严和含蓄。副队长王建起是工作了足足三十年的老刑警,上个月刚过了五十岁生日,头发已经半白,又高又壮,平时总是笑眯眯的,办起案子来却是雷厉风行。

    徐亮微微点头,算是回应,又追问:“怎么抽干?”

    林非当然知道答案。在一间不到二十平米的房间里,一支麻醉药水,两支血管穿刺针,一个小型真空泵,那套流程她再轻车熟路不过。她指着死者颈部的伤口简单解释:“这是颈部大血管的位置,插根管子进去,用个真空泵,就可以直接抽干血液。”

    “那这肚子上的伤口呢?是怎么回事?”王建起蹲到林非身边,皱着眉盯着死者下腹部的伤口。

    林非翻开死者下腹的那条狭长伤痕,失去血色的肌肤微微翻卷,露出淡黄色脂肪。“锐器割的,又窄又薄,而且刀刃特别锋利。”

    “会不会刀片?”王建起略一思索,又问,“内脏呢?”

    林非用镊子往伤口深处探了探。“初步看起来,肠子没破……”

    “不是致命伤,”路嘉忧心忡忡地插话进来,“凶手怕是做了什么手脚。”

    路嘉的话让林非脸色微变。徐亮始终盯着林非,带着警察特有的警觉和审视,见她皱眉,徐亮追问:“林非,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了?”

    想了想,林非决定老老实实地回答:“这个伤口的位置,很像是做腹部手术的切口,刀片也可能是手术刀片。”

    “手术?”徐亮皱起眉头,下意识抬头望向远处。

    跟随着徐亮,林非的视线越过泛着金属光泽的小区界墙围栏,越过周围居民住宅楼的窗户边、天台上黑漆漆驻足观望的人头,越过幽绿色的槐树枝桠,停在不远处的几栋高楼。明朗的朝阳下,粉蓝色外墙的大楼高耸,散发出清冷光辉。中心医院。急诊。住院部。鲜红的字迹闪进林非的眼底。秋日微凉的晨风中飘来医院特有的消毒水气息,还有丝丝腥臭。

    四周忽然静寂,那股腥浓的铁锈味绕在鼻尖,像一记重拳面对面击中林非的脸。

    眩晕袭来,眼前一片惨淡的白,无法动弹,不能言语,不能思考。

    乳白色的医用手套。

    银白色的手术刀片。

    洁白的皮肤宛如摊开的稿纸。

    切开时要固定皮肤,刀腹与皮肤垂直,一次性切开皮肤和皮下组织。

    切口取下腹正中切口,从脐下至耻骨联合上缘,十厘米。

    平稳,熟稔,好似气流划过,不被任何东西干扰,是手指肌肉的本能,重复过几百次上千次形成的本能。

    皮肤裂开,鲜红的血滴渗出。

    白日离去,黑幕降临。

    站稳。

    保持平衡。

    深呼吸,一次,两次,三次。

    紧握双拳,上唇紧咬住下唇,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林非又听见身边传来王建起和徐亮的对话声。用力闭上眼,再用力睁开,她终于恢复了镇定。

    “好吧,既然不是吸血鬼,我们就开始干活!”王建起站起身来,拍拍身上并不存在的尘土,回头望望巷口,不由得叹了口气,又对徐亮说,“徐队,电视台和报社的都来了,赶紧让宣传口辟谣吧。”

    望着不远处那些黑压压的人头,徐亮也叹了口气。“嗯,先请附近派出所加派人手,维持现场秩序。”

    案发现场在沧滨市富阳区的国兴小区,兴建于九十年代末,已经属于老旧住宅小区。随着沧滨市的发展扩张,距离国兴小区东侧不到一公里的区域正在逐渐变成新建的商业中心,周围的街道和房屋都也随之拆迁改造。凌晨五点三十分左右,家住国兴小区最外围六号楼三单元306房间的住户起床去赶火车。不满六岁的男孩透过客厅窗户观察雨情时,无意中发现了楼下德邻巷里的尸体,其母随后报警。

    一天前,在省公安厅召开的新闻发布会上,沧滨市刚刚因为治安工作管理成效明显、命案发案率显著下降受到了省厅的高度表扬,如今电视新闻播出还没超过二十四小时,老城区的居民小区里就赫然出现了全身*的女性死者。接到报警后,辖区分局的干警们赶到现场,看到惨白失血的死者,立即上报了市局刑侦支队。市公安局第一时间启动命案侦破机制,由市局刑侦支队成立专案组迅速开展侦查工作,任命徐亮为专案组组长,集合痕迹物证、法医和刑侦支队的精干警力全力侦破此案。

    发现尸体的德邻巷是一条南北走向、二百多米长的死胡同,西侧隔着一道两米高的红砖围墙就是国兴小区,东侧是正在拆迁、已经没有住户的福源小区。由于德邻巷地势低洼,只要下雨,窨井污水就会随着积水满溢上来,臭气熏天。下了一夜的暴雨直到早上六点零五分才停,警方到达现场时,巷内的污水已经积到脚踝处。

    现在刚过早上七点,距离发现死者还不到一个半小时,国兴小区出现吸血鬼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沧滨市的大街小巷,电视台、报社记者和看热闹的人群将这片街区围得水泄不通。警方在巷口拉起长长的警戒线,又动用了周围三个派出所的警力,才勉强维持住现场持续。

    林非穿着“现场勘查”的制服混迹在暗色警服中,是围观人群的视线焦点。时刻关注,指指点点,低声议论,她讨厌这种感觉。

    路嘉却丝毫没有被周围肮脏喧闹的环境影响,他收拾好现场勘查箱,看看还在忙着排水的市政人员,问王建起:“王队,小区监控有什么发现吗?”

    王建起满脸无奈地摇摇头。“小区太旧,根本没监控。这地方是标准的治安死角,晚上没有灯,人流不多,想干什么都行。而且这根本没人管!不说别的,就说这积水。住户们抗议过很多次,物业和市政相互推诿,这么多年也没改善。再加上最近在拆迁,小区里很多人已经搬走了,一栋楼里可能也就住了三四户。”他又踩了两脚水,“你看这些水,现场线索不会太多。”

    不止是王建起,在场所有人的沉重表情,都在显示着目前的现场勘察结果让人沮丧。一场从天而降的大雨,一趟人为渎职造成的积水,已经将现场指纹、足迹和其他痕迹线索全部化为乌有,现场几乎毫无价值,凶手很可能就会无迹可寻。

    “抽干?”林非身后同时响起两个惊讶的声音。

    林非转头一看,连忙同两人打了个招呼:“徐队,王队。”

    “水温有什么影响?”路嘉不动声色地追问。

    “水温远低于体温,尸体温度在水里下降的比空气中更快,而低温刺激会加速尸僵形成,加上死者大量失血,没有出现明显尸斑,因此需要综合考虑判断。”背诵教科书条文般的,林非看着路嘉简要回答。

    路嘉微微点头,嘴角露出一丝赞许的笑意。“判断一下死因。”

    按常理来说,女性在遭遇袭击时,反抗和搏斗的主要工具是指甲。只要挠到对方皮肤,指甲缝里就会残留凶手的表皮组织甚至血液。提取这些组织和血液中的DNA样本,经过比对,是可以确定凶手的直接证据。然而,死者的指甲、手掌和手臂部分都没有出现被钝器和锐器损伤的痕迹,说明在生前可能根本来不及反抗,就已经被制伏。

    路嘉也拿起镊子,探起身,查看了一会伤口。“你说得对,很像电击伤,凶手故意做了两个切口,伪装成咬伤的样子。”

    “可能不只是为了伪装。死者的颈动脉和颈静脉都破了……”林非盯着伤口,停顿下来思考了几秒才说,“结合死者全身体表血管塌陷,又没有明显尸斑形成,会不会被凶手抽干了身体里的血液?”

    切口取下腹正中切口,从脐下至耻骨联合上缘,逐层进腹,进入腹腔后……

    “林非……”

    耳边忽然响起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林非的大脑皮层在半秒钟内做出反应,她收回视线,转身从搁放在塑胶凳上的法医现场勘察工具箱里拿出电子体温计,迈出一步,半蹲到死者身边。

    “死者结膜没有出血点,唇部、口腔和鼻腔的粘膜没有损伤,颈部皮肤也没有明显损伤和皮下出血,不考虑机械性窒息。死者只有颈部和下腹部两处开放性损伤,”林非用镊子轻轻拨弄两下颈部的伤口,又将镊子探进其中一个伤口深处,仔细看看,“颈部的两个伤口正好在颈动脉和颈静脉的位置,伤口边缘不规则,周围皮肤有些肿胀,还微微发黑,很像是电击伤。”

    “考虑到死者没有抵抗伤,我怀疑凶手可能用电击棒之类的东西,先制伏了死者。”她又补充了一句。

    “那不一定,”路嘉摇摇头,“就算小关节出现尸僵,用力给她破坏了就行。”说着,他看看手表,从死者体内取出电子体温计,递给林非。

    现在是秋天,刚刚测量得到的尸体温度是29度,和37度的正常体温比较下降了8度,再乘以0.83的季节系数……林非在心中默算三秒,快速宣布答案:“现在刚到七点,如果不考虑水温的影响,死亡时间应该是昨晚十一点到凌晨三点左右。”

    今天是林非入职沧滨市公安局法医检验中心的第九十一天,也是她第一次正式以法医身份参加现场勘察。

    盯着女死者下腹部的伤口,一个小小的声音从记忆暗影的缝隙里用力挤了出来,好似石头丢进井底,传出清脆的回响,在林非脑中撞来撞去,发出静默的喧嚣。

    空气和水波悄无声息地振动着,有人正站在自己身后,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林非却没有回头,开始认真地进行尸表检验。仔细确定死者头部没有明显外伤后,她扒开死者半睁半闭的眼睑,看看毫无生气的眼睛,又掰了掰死者的手指和肘关节。“成年女性,身高不到一米六,体重一百斤以下,年龄在二十到三十岁之间。角膜还算透亮,尸僵已经在大关节形成了,比较硬,但是可以破坏。”

    抬高死者的右手,林非指向手肘关节的外侧。“手肘皮肤上有压痕,纹路横竖交错,面积大概三到四平方厘米,很像是编织袋造成的压痕,可能是尸体搬运时留下来的。”盯着仰卧姿态的死者,她又推测说,“但死者现在平躺着,如果凶手是用编织袋抛尸的话,死者的身体必定会蜷曲。难道凶手是在尸僵形成之前抛尸的?”

    一个穿着长筒雨鞋、娃娃脸的年轻人站到对面,也蹲了下来。他正是林非同一办公室的同事路嘉,大学法医专业毕业后就分到法医检验中心,不到二十五岁已经成为中心的业务骨干。林非入职以来,一直是路嘉带着她忙前忙后地熟悉业务。

    用带着乳白色橡胶手套的手背撑撑鼻梁上的黑框眼镜,路嘉的目光停留在林非后方两秒,才又对着她示意:“这个案子由你负责,开始吧。”

    十一月四日,周二,早上七点二十分。

    脚踏齐膝的污水,林非呆呆站在小巷中央。距离她脚尖不到半米的距离,黑色浪花翻滚的水面上漂浮着个全身*的女人。

    浓密卷曲的黑色披肩长发随着水纹摇曳,宛如海藻交舞飘荡。妩媚的眉眼,优柔的身姿,坚挺圆润的胸部配上纤细如蛇的腰肢,洁白身体像朵盛情绽放的莲花。从骨子里渗透而出的妖娆性感,并没有被身边半浮半沉的污物消减半分。如雪的肌肤泛着不正常的苍白,原本玫瑰色的水润薄唇毫无血色,纤细手背上的血管从充盈变成干涸。女人的头垂向一侧,左侧颈部两个宛若吸血鬼咬过的齿痕赫然在目。下腹正中有一条十厘米的伤口,边缘惨白皮肉翻卷,像是毒蛇张开的大嘴冷冷地和林非对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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