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就是厉害，从小跟二哥出去玩儿，不管是上山还是下河，二哥就没让我渴过饿过。”娃娃脸少年已经彻底放松，四仰八叉的躺在了荫凉下的青石上。
“拉倒吧！你跟你二哥出去，饿了给你偷俩红薯，渴了爬俩小瓜，你跟他吃过一回肉吗？没良心，跟三哥玩儿时候的好处全忘了？”一位身材匀称健壮、面容俊朗的少年不服气的站了起来。
“等着啊，给你们找点好吃的来。”
“哎，老三，回来”大哥急忙招手。
“嗯嗯嗯......”娃娃脸少年已经被酸叶酸的张不开嘴了。
潇洒地挥挥手，健壮少年一头扎进了林子。
五短少年憨憨的笑。
蝉儿叫得响，花香撩拨的人鼻子痒......
“大哥，老三没事吧”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娃娃脸少年问大哥。
“能有什么事？打小他就跟他爹进山打猎，这片林子怕是比进我家菜地都熟”，五短少年先回答了。
“大哥，县学毕业了，接下来你想干什么？继续进府学还是回家子承父业？当私塾先生?”娃娃脸少年一脸求知欲。
“能进府学，那自然是最好的。”稳重的少年，稳重的应答。
“二哥，你呢？”娃娃脸少年掉过头来问。
“我吗,读书就数我是最笨的，从小为读书就没少挨揍，接下来何去何从，还是去问我爹吧，他让读就读，不读就算，反正是花他老人家的钱。”五短少年回答道。
“上次回家老三跟他爹说读书够用就行，多读无益，想跟他爹上山打猎，博大虫，擒野猪，过痛痛快快的生活，结果反倒被他爹揍了个痛痛快快，这次回家要好好劝劝他，多读些书，毕竟是好的。”稳重少年语重心长。
“哎，老四，你年龄最小，县学里你又课业最好，韶华时光，不可辜负，下来你有什么打算？”稳重少年情深意切。
“我吗......”娃娃脸少年一脸憧憬和向往。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韶华时光，不可辜负啊！”娃娃脸已沉浸其中，不可自拔。
稳重少年：“........”
五短少年：“.......”
蝉儿叫得响，花香撩拨得人心痒.....
“快跑！马蜂来了！”蝉鸣骤止，花叶纷飞，健壮少年如野马惊群般从酸枣林中飞奔而出，手中捧着一只硕大的蜂巢，身后是一片愤怒的黄云。
四位少年，抱头鼠窜......
那一年，四位少年，韶华正好......
第二章 忘却诗书采嫩荷
青衫褴褛，发髻凌乱，娃娃脸少年左手提一只鞋，右手抓着一块淌蜜的蜂巢，狼狈的站在了一座不大的院落门前。
穿好鞋子，舔了舔手上的蜂蜜，又用空闲的手捋了捋头发，娃娃脸少年站直身体，清了清嗓子，高声叫道：“爹，娘，我回来了”
隔着篱笆缝就能看到，屋里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穿着灰色衣衫的中年妇人，后面跟着一男一女两个孩童向院门缓缓走来。
少年的眼神有些慌乱，不由得又看了看自己破掉的长衫，飞快的又一次捋了捋头发，然后做出了一个贱兮兮的笑容，把蜂巢双手捧起，直直的向前伸了出去。
门开了......
“娘......”少年贱嘻嘻的笑。
两个孩童欢叫一声，齐齐揪着少年的青衫转了几圈，然后接过少年手里的蜂巢，一溜烟的往屋里去了。
妇人扫视着少年的衣衫，眼神中满是关爱。
“回来不进家，哪里疯跑去了？”
少年嘿嘿笑着，再一次捋了捋自己的头发，跟着母亲进了院门。
院子不大，非常干净，挨着篱笆是一片小小的菜地，东面墙脚搭着一棚葫芦，葫芦架下有一方石桌四只石凳，石桌石凳擦得明光瓦亮，看得出是屋主人的心爱之物。
屋前的房檐下，有碎石头砌成的小花圃，里面盛开着少年不认识的花。
少年的心里暖暖的。
“娘，我爹呢?”少年应付着弟妹的纠缠，一边大口喝着凉水，一边出声问道。
“你爹一大早就出去了，也没跟我说有什么事情，估计晚点儿就回来了，你先把衣服换了，娘给你补补，没事就别出去了，等你爹回来，一起吃晚饭。”
少年应了一声，麻利的脱掉青衫，打了满满一木盆水放在木凳上，解开发髻，稀里哗啦的洗漱起来。
妇人看了看少年周身飞溅的水花，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灶膛中的火燃起来了，秸秆烧得噼啪作响，妇人在灶旁麻利的忙碌着。
“娘，我出去一会儿。”少年换好了衣服，一整风似的从里屋冲了出来，走到弟妹身边还不忘揉揉他们的头，顺手从弟弟的小脸上刮下一滴蜂蜜，抹进了自己嘴中。
“哎！青羽......青羽......晚上回家吃饭！”妇人追出屋们喊道。
干干爽爽的灰色麻布衣裤，干干爽爽的灰色麻布撒鞋，干干爽爽的少年郎。章青羽飞快地走在干干爽爽的乡间小路上，心情格外的舒爽。
路还是原来记忆中的那条路，没有变宽，也没有变窄，不平坦但也不榔槺，路两边的房子还是原来记忆中的房子，没有变高，也没有变矮，不高大但也没荒废。村西头那棵高高的老枣树，应该也还是原来的样子吧？
那一年，那棵老枣树上结的枣子，好多哦......
章青羽脸上挂着笑，飞快地走着......
太阳西斜了，章青羽站在大枣树下，树上的鸟儿吱吱喳喳，恰如少年此时的心情。
素色衣裙的少女，缓缓走来....
婀娜的身形穿过小径，小径两边的草便更绿了，婀娜的身形来到树下，树上的小鸟便安静了......
章青羽的心跳，更快了......
“枣儿！.....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想好的话都忘了，少年觉得自己满肚子才华都喂了狗。
“今天看到了私塾的李先生，沐春大哥和他在一起，我就知道你也回来了”。少女弯下腰，把一个篮子放在了树下的石头上。
“我炒的南瓜子，可香了，吃。”温热的小手捧在少年眼前，后面是一双纯净而不容置疑的眼神。
少年咧了咧嘴，接过南瓜子，笨拙的磕了起来。
“县学读完了，接下来你要去干嘛？”少女直视着他的眼睛。
“还没想好，下来还要问问我爹。”少年努力对付着南瓜子。
“你爹会怎么说？”少女再问。
“不知道，反正他老人家原先说过，男子汉大丈夫要志在四方，我估计不管去不去府学，接下来我肯定要出去走走的。”少年看少女的眼神有些小心。
“唉......”少女幽幽的叹气。
少年的眼神越发小心。
“村里的媒婆上沐春大哥家提亲了，提的是邻村孙大户家的闺女。”
“真的！成了吗？”少年好奇心大起。
然后便遭了狠狠的一个白眼。
“李先生说，沐春年纪尚小，功业未成，暂不考虑婚娶之事，二人若有姻缘，且待日后再提。”少女把一个老先生的口吻学得惟妙惟肖。
“李叔老谋深算，实在是高！”少年赞叹。
“你们这些书生啊!才念到县学，大户女儿就已经高攀不起了，若读到府学，得找什么样的良人相伴呢?”
少年只觉后心一凉，急忙举起手发誓道“无论如何，我只要枣儿一个。”
少女掩嘴轻笑，从篮子里掏出一个大大的鹅蛋来。
“煮好的，还热着呢，娘还在家等我，我走了。”
无论什么时候，我都是那个十年前从树上掉下，砸烂你送饭篮子的章青羽。
望着少女婀娜的背影，少年满眼都是笑意。
一位五短身材的少年站了起来，这少年骨骼粗大，面容敦厚，眼睛不大却炯炯有神，它向四周打量了一下，便麻利的钻进了路旁的草丛，不多时便掐着一把酸叶儿走了出来。
“嚼点儿吧，可酸了，一流口水就不渴了。”敦厚少年一边说一边分发酸叶儿。
山道两边并无高大的树木，而是密密麻麻长满了各种小灌木，野酸枣、野丁香枝繁叶茂，花香怡人，引来无数蜜蜂蝴蝶，嗡嗡嘤嘤，喧喧扰扰，好不热闹。
暑热难当，四位少年无心景致，寻了一处荫凉坐了下来。
最小的少年十六七岁的光景，长了一张粉团粉嫩的娃娃脸，此刻正苦着脸，望向对面一个面容清秀、神情稳重的少年。
“几十里的路，说了让你们带水，一个比一个懒。”
水囊里水不多了，娃娃脸喝了一口，递给了旁边的人，每人一口，最后传到稳重少年手中，不多不少剩下一口水。
稳重少年笑了笑，举起水囊喝了下去。
潜龙不可见，仙隐不可寻。结庐大湖畔，只为躲红尘。
红尘浊且重，蚀我皮与骨。块垒盈胸臆，郁郁不得吐。
朝游东淀去，暮宿西堤头。闲时抛钓线，坐看一天鸥。
“大哥，我渴。”
稳重少年从身上掏出一个水囊晃了晃递给了娃娃脸。
北面的山道上，翩翩走来了四位青衫少年。
山道不算崎岖，不知经过了多少代人的开拓打磨，路面上的石头棱角平滑，甚至已经留下了两道若有若无的车辙痕迹。
土民多彪悍，世代渔与耕。若遇外来辱，向死不贪生。
尝有仙隐客，混迹市井中。代客传家信，一夜到辽东。
白水泽，位于冀州境内，方圆三千里，北面靠山，南面通海，东西两面是肥沃的平原，泽中渔村与沙洲星罗棋布，数量不知凡几。
泽内住民多以打鱼为生，泽畔住民则生计宽泛了许多，近水的打鱼耕田，近山的砍柴打猎，加之气候四季分明，连年风调雨顺，当地住民大多衣食无忧，安居乐业，颇有一番太平盛世的景象。
盛夏，中伏，晌午时分。
列子乘风至，庄子逍遥游。待得青莲好，棚下论长生。
第一章 翩翩少年青衫薄
开篇
人言冀北地，有龙藏大湖。梦时烟笼淀，醒时生雷霆。
水国三千里，长堤护九重。紫气凝真露，万物皆有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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