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怎样不是我师父了，如何不是？为什么不是？凭什么不是！”
一副怒发冲冠的小乞丐模样，我猜的出来此刻自己的样子，一定比白发妖孽还可怕的样子。
“我此刻不想追问缘由，师父我们赶紧走，我们可以再隐居去别的地方，我们....”
他盘腿而坐，闭着眼正对着我，轻吼一声
“住口”
“你我之间不是师徒，不过打了个照面，你快些走，别扰我清静。”
听着远处悉悉索索人马前来的声音，我竟有些后悔，与这样一个人相识，还承了他的救命之恩。
不等我冷静下来，冰冷的铁扇子已经贴在了师父脖颈间，他睁开了琥珀色的眼，看着我：“喃喃，你要杀了我吗？”
下不去手。
“我不叫江喃，我叫常安。”
“难怪你从不与我讲你的名字身世，原来你便是一口一个白发妖孽称呼自己。”
“我也不是担不起狼心狗肺的名号，大不了两个白发妖孽一起死。”
手一抖，脖颈至腰身等长的白发已翩翩落下，他依旧看着我，眸中波澜不惊。
我记得那面有个同色的湖，就好像他的眼睛。
湖水倒映出狼狈不堪的我，我还是没有勇气，怂的像师父一样只能蹲在湖前，前路渺茫。
渺茫的前路上如约而至般来了一队侍卫，领头一人器宇轩昂。
“没想到我这么厉害，还惊动得了大理寺。”我唯有问候这变化无常的命运的令尊一下，方才缓解自己的难熬郁闷。
一人打马而来，张口就是一句：“白发妖孽！”
正欲起身与他拼个你死我的不罢休时，余光一撇正巧看见了湖水面上师父噙着笑意的嘴角。
白发妖孽和要铲除白发妖孽的人注视良久，我愣在那里。
为首的大理寺卿随着一队人马之后慢慢纵马走来，与师父不相上下的年纪我却看不透此人心思，师父手覆在佩剑上，参差的白发随风飘扬，滑稽可笑却又英武不凡。
我将手中铁扇子朝那人甩去，却被他轻松接住。
之后还有什么，
金戈铁马的厮杀声
利剑刺入皮肉的痛呼声
骏马被勒住的嘶鸣声
火箭飞来的破风声
我都不记得了，我都看不见了。
醒来时，师父已经不见了，大理寺的人也都走光，只有我仍在那个湖边，不知是过了多少时日。湖水倒映着我的满头白发，清楚地告诉我这里发生过什么，而我又错过了什么。
朦胧间脑中想起熟悉的软糯语调：“你在难过什么？白发是我们的象征，我们一族出过神医，出过宰相，出过国母，出过游侠。虽烟火寥寥却风吹不灭。”
小孩子的语调安抚着使我镇定下来，那声音又似乎与师父的声音重合：“你在介怀吗？”
一路走到宅子，声音消失了，只剩眼前的断壁残垣，火不知烧了多久，我到时只剩上空中盘旋着的袅袅烟雾了。
是他认定我们再无瓜葛的。
他踱步走到案几前：“我未想到你是和我一般的白发...妖孽，我从此怕是不能当你师父了。”我看得出来他的惊讶是装出来的。
“白发妖孽？”我心惊于他口中吐出的这四个字：“你便是这么称呼你我二人的？”
待热烈的日头微微偏下后，我才从阴影里面跑出来，打算去看看还有什么东西要添置添置，往日里与我热切的打着招呼的人好像也格外怕热没有出来，反而来了几个瑟瑟发抖着对我指点的人。
约莫一个老花了眼的老妪睁着眼朝我身上撞来，我连忙将她摆到了一边，她眨了眨几乎没有聚焦的眼看清了我的样子，声音都发着颤：“白，白发妖孽！”
街上九成人都瞧来，灼灼目光令我心惊。
师父见到我这般样子，竟没有很惊讶，只是那终日常常挑起万千风流的眉眼皱了皱，似乎有一丝不明的黯淡情绪，我形容不来的复杂。
“师....父...”我看着他一头如我般刺目的白发，风华正茂的年纪，我不信我和他之间没有什么关联。
“师父，这是怎么回事。”我极力让自己的声音镇定，但一身污秽使我惶恐担忧，我既害怕又很疑惑。
“江喃，去帮为师买点橘子来，最近橘子大收成，可好吃了。”江喃江喃，这偌大宅子便只有江喃和师父二人居住，他生生唤了四年这个名字，却无人应答。
“师父，我本不叫江喃，你为何不叫我常安？”
“哦，既然你不在长安了干什么还叫这名字？”他手中不停地画着乱码七糟的所谓黄符，顺口应答我。
风应景的吹散一缕我的头发，映入眼帘的却是惨淡的银白。
我撇下手中东西，跌跌撞撞竟连一个蹩脚的小楼翻不上去，旁人手里的白菜叶子鸡蛋泔水齐齐朝我扔来，我一路从未如此狼狈。
师父常常夸我真不愧是他在长安某个盛产橘子的地方捡来的，言语之间无不透露着对自己深深的骄傲以及对长安某难以割舍的向往。
实际上我只比师父小三四岁，但是如果我的脸皮薄厚是标准的话，我觉着他可能要比我大上那么几个，轮回。
这最后一类，就是既没有本事又怂的不得了的阴险狡诈之辈如我师父，一个江湖骗子。
显然我师父并不能与前者相提并论，荣华富贵却不比他二人来的少，我一向瞧不起他。
“这是为师画的住口符。”
下午
我仍是依了他去市场买些橘子来，对于橘子的好坏与否，我像上辈子就是个橘子深知他们的秉性内在，往往买来的橘子都是商家仅有的好吃的。
“可我们也不在江南啊。”
“你看这儿...”他指了指正画完的一张符，我低头凑去，仔仔细细的瞧了两便，冷不防他一道符贴在我脑门上，我怔住，感觉额头那道符后面黑乎乎的墨汁正在顺着势往下流去，划过我的鼻尖最后滴到了地上。
世上能够勘破天机谋求财路的数不胜数，大致分为三类：
一类是有些本事走正经仙路的不食烟火之人如左慈一般
一类是胆魄过于常人自食其力的铤而走险之人如张角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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