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沈家有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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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已是十点多,夜已深,狭窄的街道上光线昏暗,本就不多的路灯也不知是年久失修还是被淘气孩子用弹弓打碎了灯泡,竟然一律罢工,只有街道两旁店铺内间或亮着的灯光映照着满是污渍的街道。街道上早已没有行人,两旁的店铺多是一些小卖铺或小饭店,视线内几乎看不到任何稍具规模的酒店,夜空中寂寥的星光似乎见证着这片老区与时代的脱节。

    陈杰租住的房子便是在一棉家属区内的七楼,几人从楼梯慢慢往上走去。

    这片老区是青江市所剩无几的七层却没有电梯的建筑,根据前几年青江市发布的建筑规定,新建楼盘六层以上必须配备电梯,原有建筑六层以上没有电梯的,可以采取加建外部电梯的方式,也可以采取拆迁补偿的方式,具体采取哪种方式因当地建筑物具体情况而定。

    规定甫一颁布,便在市内各区掀起一场轰轰烈烈的拆迁运动。政*府和开发商都不傻,加建外部电梯方便是方便了,可是政*府和开发商却没有任何好处可捞。拆迁就不同了,政*府既能卖地皮,开发商也能大赚一笔,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至于拆迁过程中的欺压百姓、补偿标准不一、甚至草菅人命现象,并不在官老爷们和开发商的赚钱大计之中。

    这栋居民楼内居住的绝大部分都是一棉职工,最近几年纺织行业不景气,一棉的效益也每况愈下,很多职工一家三代五六口人仍然挤住在四五十平的房子内,既没有胆量和魄力跳出国营厂的圈子,也没有能力和才识改善自己的生活水平,只能一天一天的过着重复单调的生活。

    陈杰租住的房子是七楼的一套两居室,大约有五十来平,房主是两个退休的老人,因为年纪大了,再每天上下七楼身体实在吃不消,搬去了儿子家住,原来的房子便向外出租。

    这层楼一共有六户人家,每户面积都在40-60平之间。楼梯年久失修,扶手上的漆早已脱落,露出里面灰白色的水泥,又被人天长日久的抚摸,水泥早已变成黑亮色。每户门前堆满了形形色色的杂物,将原本狭窄的楼道挤占的更加局促不堪。

    陈杰几人小心翼翼的从一众杂物中穿过,尽量不碰到杂物,以免发出声响影响邻居休息。

    终于走到门前,陈杰掏出钥匙准备开门,这时旁边一户人家的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从里面探出半截身子,冲陈杰说道:“陈大哥,你回来了?”

    陈杰回头看去,原来是邻居老沈家的闺女沈蕾,在青江大学读大三,由于离家近,时不时就会回来帮父母做点家务,是个温柔善良的姑娘。

    陈杰轻轻一笑,说道:“是啊,你还没睡啊?”见沈蕾的目光在赵雷几人身上盘旋,便一指他们说道:“这些是我兄弟,刚从外地过来,晚上一块吃了个饭。”又对赵雷几人指了指沈蕾,说道:“这是青大的高材生,沈蕾。”

    沈蕾略微有些害羞的冲赵雷几人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赵雷表现倒是正常,嘻嘻笑着对沈蕾说道:“小妹妹,在学校要是有人欺负你就和哥说,哥保护你。”林小非和铁蛋只是冲沈蕾傻呵呵的笑了笑,一句话也没说。岳洋依旧是那副古井不波的表情,也没打招呼,瞟了一眼沈蕾便把目光移开,只是,不知为什么,岳洋禁不住又悄悄瞟了一眼沈蕾。

    陈杰自然不知道赵雷几人有什么小心思,他望了一眼沈蕾,问道:“这么晚了,你是要出去吗?”

    沈蕾笑着摇摇头,随意扎在脑后的马尾随着摇头的动作左右摇摆着,显得格外俏皮。她吐了吐小舌头,说道:“我准备要锁门睡觉了,正好听到门外有声音,悄悄看了看,见是你们回来了,就出来和你打个招呼。”

    陈杰温柔一笑,道:“那就早点休息吧,晚上太晚的话,尽量少出门。”

    沈蕾很乖的点点头,冲众人抓了抓小手,轻轻说了声“晚安”,整个身子便缩进门内。

    陈杰毫不在意的打开门进屋,赵雷几人紧跟入内,只有岳洋走在最后,临进门前又向隔壁房门瞟了一眼,似乎门口还有什么人站在那里巧笑倩兮似的。

    陈杰的住处简单异常,客厅摆着一套旧沙发,茶几上满满堆着各种外卖包装和方便面盒子,卧室有一张双人床,衣柜里随意的挂着几件陈杰的衣服,另一个卧室则摆着一个书桌和一台电脑。

    陈杰从冰箱里拿出几瓶矿泉水扔给大家,自己也拧开一瓶,冒着白雾的冷气从瓶口喷涌而出,陈杰仰头灌下一大口冰水,“哈”的一声呼出一口冷气,整个身体的每个毛孔仿佛都舒张开来,真的是舒爽的透心凉心舒畅。

    陈杰看了几人一眼,面无表情的说道:“今晚先在沙发上凑合一下吧,明天去买几个床回来。”说完,伸直胳膊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径直朝卧室走去。

    赵雷赶忙问道:“老大,你睡哪啊?”

    陈杰头也不回的道:“我当然睡我的床啊!”

    赵雷赶紧追在陈杰屁股后面,讨好的说道:“老大,你那床那么大,一个人睡是不是有些……浪费,不是,有点冷,要不我帮你暖暖床?”

    陈杰回头瞟了一眼赵雷,轻描淡写的说道:“好啊。”

    正当赵雷想欢庆自己阴谋得逞时,陈杰又慢悠悠说道:“我梦游喜欢切西瓜。”望着赵雷脸上凝固的笑容,陈杰强憋着内心的笑意,一脸和蔼的说道:“你愿意当西瓜吗?”

    赵雷不自禁打了一个寒颤,赶忙猛摆双手,勉强挤出几丝笑意道:“老大,我想了想……其实现在也不冷,不用……暖床。”

    陈杰仍然云淡风轻的望着赵雷,说道:“你确定不帮我暖床了?”

    赵雷连忙一个立正道:“确定一定以及肯定!”眼珠一转,又坏笑着说道:“其实,岳洋一直想给你暖床的。”

    陈杰没理他,径直走进卧室,留下身后岳洋和赵雷的一片打闹声。

    尽管这样粉饰太平的举动在民间被老百姓们骂烂了街,尽管这样刷刷外墙对这片居民区人们的生活水平没有任何改变,但这是屁民们的屁事,官老爷们高高在上,不可能想到,也不可能看到。

    居住在这片居民区的人们大多是青江市本地人,是当地几个国营老厂的职工,甚至不少家庭更是几代人都在国营老厂上班,其中最大的国营厂便是青江第一棉纺厂,当地老人们都亲切称呼为“一棉”。

    半晌,赵雷站直身子,轻咳了几下,假装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一本正经的对铁蛋说:“现在信了吧!我这么正经、这么善良的人,像是那说瞎话的人嘛!”

    铁蛋仔细的看了赵雷几眼,认真的说道:“像!”

    “你……”赵雷正要迈着方步往前走,差点一个趔趄栽倒,手指指着铁蛋,“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下文。

    其他的红毛几人经过这一次经历后,相信会老实一段时间。将红毛几人扔在原地吹风后,陈杰便领着赵雷几人回自己的住处。

    这是团岛区的一片有着三四十年历史的老居民区,七八十年代建筑的青砖外墙经过几十年的风吹雨蚀,早已斑驳陆离,楼与楼之间的胡同狭窄逼仄,污水横流,时不时从角落里窜出几只流浪猫狗,污毛秽发,倒是和这一片老区比较应景。

    青江市的官老爷们大约是觉得这种破败景象和青江市打造国际化大都市的定位不符,更重要的是和自己青云直上的官途有悖,可是要把这一片老区全部拆迁改造也不是一朝一夕之功,于是便有高人一拍脑袋,给老区的居民楼外墙刷上五颜六色的彩绘和青江市的宣传画,这样一来,有上级领导来视察时,看到这一片独具特色的彩绘居民区,领导的心情肯定会开怀舒畅,自己的官途自然也会宽广畅通。

    陈杰想了想,既然赵雷几人来投奔他,自己就不能再像之前那样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瞎混了,起码得做点事情,要对几个兄弟负责。赵雷几人能找到自己,其他兄弟肯定也能找到,到时总不能让兄弟们跟着自己喝西北风吧。至于做些什么事情,陈杰现在只有几个大体的方向,具体细节还需要仔细考虑一下才行。

    念及此,陈杰对铁蛋说道:“如果你不嫌弃,就跟着我们吧,我这几个兄弟刚从国外回来,也正想大展一番拳脚。”话音一顿,轻笑一声又道:“你不是还想和小非比试吗?跟着我们你就可以随时找他比试了。呵呵呵”

    铁蛋眼睛一亮,猛地抬头激动地问道:“真的?太好了!太好了!”

    见赵雷吃瘪,一旁的陈杰三人却早已经笑不可支,陈杰一边轻笑一边摇了摇头,平常不苟言笑的岳洋则嘴角抽动,脸部表情怪异,眼神里满是笑意,林小非笑的最夸张,捧着肚子弯着腰哈哈大笑着,一边笑还一边用手假装抹眼泪。

    赵雷恨恨的瞪了铁蛋一眼,扭头对笑的最夸张的林小非愤愤说道:“笑!小心笑死你!”说完,自己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这下林小非笑的更欢了,铁蛋也被几人的笑声感染,在一旁嘿嘿嘿的笑起来。几人各自的笑声混合在一起,在寂静的深夜,远远传了开去。

    岳洋轻瞟了赵雷一眼,嘴角微微动了动,慢慢说道:“他这个人啊,十句话里有九句都是瞎话。”就在赵雷要暴跳、铁蛋作恍然大悟状时,又慢悠悠说道:“不过,刚才那句话恰好是那第十句。”

    话音刚落,就见赵雷刚要暴起的身姿似乎被施了定身术似的定在那里,铁蛋脸上保持着“原来如此”的笑容也仿佛被冻住似的僵在脸上,林小非则没心没肺的在一旁嘿嘿直乐,陈杰翻了个白眼,对这几个活宝真是无语。

    陈杰看了一眼低头丧气的铁蛋,想了一下,对铁蛋说道:“铁蛋,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铁蛋依然低着头,眼睛无神的看着脚尖,显然刚才的连续失利对他打击不小,有气无力地答道:“没啥打算。我爹让我出来挣钱,我本来觉得我力气大,干保安肯定能行。没想到我力气也并不大,别的我又不会干,现在我也不知道我能干啥了。”

    铁蛋扭头看了一眼嘻笑着的赵雷,有些不太确信的问道:“真的……?”

    赵雷眼睛一瞪,佯怒道:“我还能骗你不成?”

    铁蛋歪头想了想,不理赵雷,扭头问另一旁的岳洋道:“长头发,我相信你!短头发刚才说的是真的吗?”

    林小非也挺高兴,难得遇见一个比自己还单纯还直脑筋的人,重点是这人的力气还挺大,和自己有的一拼,这下以后的日子可不寂寞了。

    赵雷见铁蛋的神情依然有些萎靡,估计是刚才被陈杰展示的力量打击的不轻,便嘿嘿笑着,走过去揽着铁蛋的肩膀,轻轻拍了拍悄声说道:“输给老大没啥丢人的,他就是个变态,不能用正常人去比较,别说是你,就是咱几个全加起来,也不一定能赢了老大。”

    铁蛋见自己使出吃奶的力气也无法从陈杰手中抽出自己的手腕,清楚自己的力气比陈杰差了不少,便颓然的放弃了努力。

    一直没说话的岳洋此时在一旁似乎自言自语的轻声说道:“这铁蛋看着人还不错,和小非倒也是绝配。”然后便闭嘴不语。

    陈杰清楚,平常不大说话的岳洋,看人却是奇准无比,如果他说哪个人不错,就说明这人是真的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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