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水，果然没有多放，相反，水少了。菜已经炒好，是时候开饭了。把饭菜端上桌，她一言不发，夹菜，扒饭。好像听到悉悉索索的说话声，大概是孩子们在说饭太干，又或许只是在说今天的菜，她不清楚也不想清楚，总之，那是她听不清也不必听清的……
看来，还是老了。
沙发很软，软得快要陷下去了。电视就那么开着，不换台，广告就广告吧，音量开到最大，所呈现的，也不过依旧是花花绿绿的画面，不过依旧是细碎的捕捉不到的声音。窗子是开着的，门也敞开着，这样，就有穿堂风了，一阵子一阵子地吹过，倒也是很凉快。她不知不觉的便躺在沙发上睡着了，又不知不觉便醒了。怎么又睡着了呢？怎么就醒了呢？睁开眼，电视上是她始终看不懂的狂欢。她好像有些累，想着去床上躺一躺，于是关了电视便去了。
进门是衣橱，衣橱边上是个放了闹钟的台子，虽然是闹钟，但她从来不需要闹钟，每天四五点天不亮便醒了，在床上闭着眼歇会儿便迷迷糊糊好像睡着了又好像清醒得很，过不了多久，约莫六七点，便真的醒了，于是起床，闹钟于她，是真真没有用处的，不过是个极普通的用来看时间的钟表罢了。“十——十……十一点八个字？”她捧着钟，一面眯着眼一面嘴里不自禁就把时间念出来了，念给谁听呢？楼上房间里看电视的女儿？客厅玩手机的小孙子？还是墙上挂着的老头子？也许都不是，这只是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养成的一个习惯了罢了。
快十二点，那便要煮饭了。她慢慢地坐起身来，从不知道左边还是右边的衣服兜里摸出那块用了好多年的黄手巾来，哆哆嗦嗦擦干净眼里的水——只是水罢了，又怎么擦的干净呢？好几年前这水就会不停地流出来，一直擦也只是费劲儿罢了。从厨房拿出锅，去隔壁房间的蛇皮袋里舀两勺米，再回到厨房，放些水洗，把水倒掉，又装了些清水再洗一次。洗了米的水总是很白很白，小时候她总觉得那像是牛奶，还伸出手去接了点水就往嘴巴里面送，不过是想尝一尝，却被妈妈用筷子狠狠地敲了几下头。现在她天天都要洗米，每天接触着，却再也没有想要尝一尝的想法了。这是洗了几遍了？愣愣地看着从指尖流出的淘米水，她竟想不起来这米洗了几次。罢了罢了，那就再洗一遍吧，不然女儿吃到沙子又要不高兴了。洗米的水倒尽，便开始放煮饭需要的水。左手把米铺平，再轻轻放在米上面，右手拧着水龙头，她记得是要根据水没过手的位置来放水的。水没过了手掌的一半。好像昨天的水放多了，她记得的，昨天饭煮稀了，与其说是水放多了的饭，不如说是水放少了的粥。昨天水放了多少呢？好像没过了手掌，又好像没有没过。要不拿上楼问问女儿吧，女儿肯定知道。但她不想问，也不敢问，问了，就等于向这个世界宣告，她，老了。回过神来，水已经没过手掌一多半了，拧紧水龙头，倒掉一点水，再倒掉一点，大概，差不多了吧？于是插上电，开始煮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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