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的美，”淑雯放下手上的绣花绷子走上前，从淑慧手中拉过绮姗在自己身边坐下，，“甭听她的，就当她酒吃多了说胡话。”
“唉唉唉，有你这么说话的，”说着褪下腕上的金嵌宝镯子，不由分说给绮姗戴上，绮姗一看忙要摘下来，淑雯拉住绮姗，“不用摘，她要是不喜欢你也不会把这镯子给你。”
“就你知道，”淑慧嗔怒道，“这镯子你就放心大胆的戴。”
绮姗战战兢兢的应了，抬眼偷偷打量淑慧长公主，长公主生的并不算美，一派端庄凝重大家主母风范，可能是因为常年在江南操劳的缘故，看上去比京中同龄贵妇要老一些。因是有事有求长公主，绮姗刻意打扮了一番，穿了一件丁香色锦绣衣服，衣领袖口下摆皆是堆绣图案，压裙的是一块青玉玉兰佩，从腰上垂下的荷包里拿出一张绣花样子，“中秋时长公主说花样子不错，今儿母亲就让我给长公主送来。”
淑雯一听，没说什么，从绮姗手中接过花样子，“我不过是提了一提，姨母让个婆子送莱就行，何必让你兴师动众的出来。”
淑慧知道自己在这里绮姗就不会说实话，放下杯子说自己去看看几个孩子，淑慧领着自己的丫鬟出去，屋里的人比刚才少了一半。“有事就明说吧。”
见淑雯开天窗说亮话，绮姗也不含糊，“打马球那天淑妍长公主扔给我哥哥一个荷包，哥哥托我还回去，绮姗想，若是太后知道问起此事，还请长公主多多美言。”
“姨母给琛弟定婚事了？”
绮姗不答话，只点了点头。
见绮姗如此，淑雯心中明了，拉着绮姗的手，“你说的我已知道，这个事你就别管了，到时候我自会想办法。”想起别的，语重心长的说，“你哥哥自然有姨父姨母操心，现在你也不小了，以后如何，也该想想了。”
“长公主。”
“好了，别多心，天塌下来自然有人给你撑着。”说完拉着绮姗的手往外走。淑慧本在院中的鱼缸前赏鱼，拿着鱼食一点一点捏着鱼食往鱼缸里扔。听见有人从屋里出来，抬头朝声响处看去，绮姗和淑雯两个人一起从屋里出来。
晚上入夜淑慧想起白天在淑雯府上见到的，与侍女你一言我一语聊了起来，“今儿看这崔三小姐的模样气度，嫁予寻常人倒是可惜了。”
“公主可是想做媒？”
低头理了理衣服带子，“她的媒自然有人操心，”想了想改口说，“是无媒可做。”
“公主您的意思是？”侍女虽自小跟着淑慧，可是离开都城多年，自小养成的敏锐就像生了锈的刀，已经钝了。
淑慧被侍女的话逗笑了，“你是真不明白还是跟我装不明白。”
“外面事情简单，不用像在宫里那样处处提防。”
躺在床上换了一个姿势，“外面事情是简单，现在回来了，事情就麻烦了。”侍女起身换了一盏更亮的灯，明纸制的灯罩上绘了一轮明月，淑慧托腮看着灯罩上的明月，这是会稽发水灾那年中秋闵思送给她的礼物。那天晚上，闵思从城外河堤上一腿泥的回来，自己则是在城里挨家挨户的发月饼送吃食，等夫妻二人想起来赏月时已近子时，闵思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一个灯罩，只是做灯罩的材料差点事，用了没两年就有点泛黄了。
侍女拿簪子拨了拨烛芯，见灯罩已经泛黄，小声说，“今儿内府来人说太后问长公主可有要添置的，若是有拟个单子报上去内府就准备送来。”
抬头环顾四周，府上的东西大半都是从宫里带出来的，出嫁到现在这么多年不是没机会添置东西，只是东西用习惯了，就不想换了。想起出嫁前母妃宫里用的彩蝶灯罩，那时候与淑瑜住在长春仙馆，姐妹两个人对着淋淋秋雨想巴山秋雨涨秋池，想巴蜀的秋色。过了良久，淑慧对侍女说，“跟内府说，让他们照着这个灯罩做几个送来。至于别的，就不用了。”
“是。”侍女想起来门上的人说的事，“公主，欧阳大人派人送了些东西，白天您和老爷不在，门上的人不敢应。”
“原封原样退回去，吩咐下去，不管何人送礼，闵府一律不收。”捻着手指上的红宝石戒指，一点一点把心中所思说出来，“我是从会稽回了都城，但是老爷是初来乍到。我能信的人就这些，你们都给我看好了，若有必要，就把府里上上下下梳理一遍，别的我使不上力，但是内宅，决不能出纰漏。”
淑慧说的郑重，侍女点点头，“兰芝明白。定不误公主大事。”
绮姗进了屋看见淑雯与淑慧在窗下喝茶说话，敛衣恭敬行礼，“民女拜见长公主。”
淑慧上前拉起绮姗的手，“何必这么多礼，快起来。”细细打量绮姗的模样，扭头对淑雯说，“你快瞅瞅，我可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好的女孩，可惜我儿子年纪不够，不然非讨回去给我家当媳妇不可。”
“姐夫答应了？”
“没，只是应付着。那时谁想到会回来，现在回来了，犯难了。”说罢淑慧叹息道，“可惜这会三弟四弟不在朝里，那样兴许还有个照应。”
“姐姐慎言。”淑雯看看左右，“那年三哥奉旨查潍安征粮的案子就闹得朝廷里风言风语，案子还未审结就有御史上书参人，若不是皇上力挺，这会三哥可没现在这么舒坦。”
“平国公府上三小姐，”淑慧重复了一遍丫鬟说的，“可是东苑里唱戏那天与颐妹妹坐一起的那个？”
淑雯点点头，还未开口，丫鬟已经引绮姗进了院子，淑慧从窗户瞧见，问淑雯，“你们姑嫂两个说话，我回避一下？”
“不必，”淑雯并未说为何，拉着淑慧不让她走。
枕边放着一摞新制的小衣服，欧阳若抚着小衣服上绣的桂树，“皇上，皇上，娘进上清观的旨意是皇上下的，哪会因为一个孩子就回心转意。”将床上的玉如意递给瑞珠，“过几天你递消息出去，让嫂子和婶娘进来一趟，我有话要吩咐。”
瑞珠不解其意，却还是答应了，拿着玉如意退了下去。
都城淑慧长公主因家中琐事来淑雯这里说话，淑雯让人端上香茶与府上厨房做的点心，淑慧长公主尝了一口，淑雯问道，“怎么样？比姐姐在江南喝的如何？”
淑慧笑笑，这事她知道，她不光知道珉桓主审潍安征粮案，她还知道淑雯不知道的，珉桓借这次潍安之乱，把牵扯进去的上下官员屠了个干净，生生把欧阳家在江南敛财的手全砍了。
姐妹两个说话的时候外面丫鬟进来，说平国公府上三小姐来了，已在门口下马落轿。
“凭姐夫的能力，去六部岂不是委屈，况且皇上这样许是有别的意思。”说话的时候拉着淑慧的手，“再说了，姐姐和姐夫也不能一直在江南，贤娘娘整日家的念叨姐姐，为了孝道也该回来不是？”
淑慧点点头，“这几年京里如何，我也知道，我就是担心。他在朝廷里无半分根基，这一回来就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在会稽的时候都城里没少写信送东西，嘘寒问暖的，言语间尽是拉拢。”
欧阳若倒在床上摆摆手，“放那儿吧，等会再吃。”
见欧阳若如此，瑞珠让小宫女把燕窝端回厨房温着，等欧阳若想吃了再拿过来。拿起床上的羊脂玉如意，欧阳若若有所思的抚着玉如意，如意虽然触手温良，心却越来越冷。昨天婶娘进来请安的时候问起母亲的近况，婶娘听了直叹气，说上清观油盐不进，家里想要照拂一二全都被上清观挡了回来。瑞珠知道欧阳若的心事，柔声劝道，“娘娘还是放宽心些，皇上喜欢小公主，等过两年，娘娘再求求皇上，皇上或许就松口准家里接老夫人回来了。”
淑慧点点头，“谁说不是，我那宅子安顿好不过五天，宫里那位就遣她嫂子来了。礼物送了一堆，话也没少说，我呀，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淑雯一愣，放下正在绣的荷包，“这会她家老夫人被关在上清观里，姐姐你回都城，她家去人也说的过去。”
淑慧一甩手绢，“过来说了一堆的话，都说跟糊涂人说话费劲，与聪明人说话容易，她家夫人倒是娶的好儿媳妇，青出于蓝胜于蓝。皇上也是，好端端的把我家那口子调回京来，这一回来就是补中书里当初陈平的缺。在六部也强过直接进中书。”
淑慧又品了品，“差不多，不比在江南喝的差。”放下茶盏说道，“这在江南住习惯了，回都城反倒万般不习惯。”
淑雯笑说，“姐姐这还只是开始，等久了，事情更多。”
八月十六，外命妇入行宫，向太皇太后、太后请安贺喜。
皇后诞下嫡女，当然是一件喜事。只是没人知道中秋节晚上一碧万顷里皇后产女是何等凶险，欧阳若躺在重重锦绣之中看着襁褓中的孩子酣睡，欧阳若反而庆幸自己头一胎生的是女儿。因为弟弟的事太后生了好大的气，在一群宫人面前丝毫不给母亲面子，极其严厉的训斥，母亲进上真观清修也是太后的意思。欧阳若幽幽叹口气，让乳娘抱走孩子给孩子喂奶。
瑞珠端着炖好的燕窝进来，“娘娘，用碗燕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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