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一句接一句，珉晟伸手拿酒壶给自己倒了杯酒，这叮嘱完淑琳姐姐就轮到自己了。淑琳铁青着一张脸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下，刚才太皇太后看着是拉着淑琳唠私房话，可是在座的人全都听见了，这会各府的王爷王妃都回去了，这会他们不知道，但是明天让殿里这群人一传，恐怕又是无人不知。
淑雯对淑琳家里的那堆烂账跟明镜一样，从太祖皇帝的女儿再到如今自己这群姐妹，有小妾那也是主动给夫君纳妾的，敢一房又一房往家里收的只有欧阳延一个人。这会老祖宗又要赐人，真不知道是心疼淑琳还是胳膊肘往欧阳家拐。
“皇上，出嫁和亲的人可定下了？”
与毓颐坐在一起的许瑶本想拿壶倒杯蜜水，听到太皇太后说的，生生把手缩了回去。在旁边的毓颐整个人一愣，放下手中的筷子。
“老祖宗可是有所指教？”
目光所及，是毓颐与许瑶年轻姣好的容颜，“突厥是给他们的王子求娶王妃，咱们若是嫁过去一个寻常女子，是失了朝廷的颜面，丢了天家的脸。现在毓颐和许瑶也到出嫁的年纪，也是该想想她们俩的婚事了。”
岑云珠与淑雯悬着的一颗心稍稍落了地。
原来还真是存了把毓颐许瑶嫁出去的心思，珉晟顺着太皇太后的话往下说，“老祖宗说的是，只是朕想，这郡主到底是许家的女儿，没问老王爷的意思就定了郡主的婚事，于君于臣，都太过草率了。至于妹妹，朕早就跟母后说好了，再留几年。”
“那皇上是想？”
招手让坐在皇后身边的女子走到自己面前坐下，“敢问姑娘芳名。”
“民女叫欧阳慧珊。”低眉顺眼坐在珉晟面前，虽然尽力在隐去嘴角的笑意却还是被珉晟看了出来。
“家中可还有姐妹？”
“还有一个姐姐。”
手轻轻抚上欧阳惠珊的面庞，耳边是老祖宗的声音，“慧珊乖巧，皇上不如把她留在身边。”
珉晟笑着说，“劳烦老祖宗挂心。欧阳小姐国色天香，收进宫里岂不埋没。”
在珉晟左手边的欧阳若与跪坐在珉晟面前的慧珊脸色一变，欧阳惠珊更是心口突突的直跳，惴惴不安。
“皇上可是要给慧珊一桩好姻缘？”欧阳若稳稳心神，说话时眼中皆是笑意。
“这好姻缘不是有现成的，秦立，传朕旨意，封欧阳惠珊为平昌公主，嫁予突厥王子，享嫡公主之礼。身边一应侍女以媵侍之位随主出嫁。”
至此，岑云珠心中悬着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珉晟的手指还停留在欧阳惠珊的脸上，明明触感温热，整个人却是如坠冰窖。这与母亲说的，姐姐说的，太皇太后说的，完全不一样。
“只是朕也不能辜负了老祖宗的一番心意，方才平昌公主说家中还有一位姐姐，朕想着不如封为和嫔，过了年秋天选秀女，那时跟着其他新人一起进来。至于平昌公主，明年春天出嫁前就在宫里让嬷嬷调教调教，学学规矩。”
说的人是一派云淡风轻，听的人是心惊肉跳。
散席回到住处，林贵人由丫鬟伺候着梳洗更衣，李贵人身边的宫女在外面扣了扣门，说李贵人想和林贵人说说话。
林贵人一听，放下手中的瓷杯，拿了件衣服披上，让人领李贵人进来。
“叨扰姐姐了。”
淑雯摇摇头，还想再说，就听见太皇太后说，“琳儿。”淑琳浑身一僵，缓缓起身走上前，“老祖宗。”
太皇太后拉过淑琳的手，“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你们姐妹几个我最挂记的就是你。成亲这么多年也没个孩子，将来没有依靠也是难。哀家选了两个姑娘给欧阳延，过了年就进京。你身边伺候的人少，明天就赐两个丫头去你府上伺候你们两个。”
李贵人小声问坐在自己身边的林贵人。林贵人摆摆手，示意她不要多说话。“恐怕今天晚上咱们就知道那人是谁了。”
殿中央的舞姬跳完凌波舞，又上去了十数个舞姬，绿衣白裙，长发半挽，鼓乐声起，舞姬踩着拍子跳起踏歌。丽苑的舞姬歌女跳的出天下最好的舞，唱的出天下最好的歌。只是林贵人觉得丽苑的舞姬歌女就像挂在屋檐下鸟笼的雀鸟，有着最好的身段最好的嗓子，却跳不出舞中的情，唱不出歌中的怨。
夜已深，各府的王爷携自家女眷出宫，太皇太后留了几位长公主说话，淑雯奇怪，手上把玩一个酒杯，心里却在想最近听到的事。上座的太皇太后与皇上说话，“这穿樱红衣服的女子是皇后的同母胞妹，皇上看着可好？”
说到这儿珉晟明白了。
与自家姐妹坐一起的淑雯也想起来了，问淑慧，“姐姐，你可听说突厥可汗遣人进京给突厥王子求娶王妃的事？”
“知道。满京城谁不知道这事。”扭头问淑雯，“怎么了？替你家那个妹妹担心？”，
“这么多年了还这样？”
“还是和以前一样。”淑仁担忧的往上座看了一眼，正想往下说，淑琳从殿外走进来，脸上看不出高兴还是生气。坐下看见淑慧气定神闲的喝茶嗑瓜子，心中没有来由的一酸。
“老祖宗那儿可还好？”淑慧关切的问。
看一眼端坐在皇后身边的樱红衣服女子，心中想的却是另一个穿樱红纱衫的女子，“落落大方，端庄娴静。欧阳大人很会教女儿。”珉晟就坡下驴，该说什么就说什么。太皇太后心里打的算盘，他大概知道，不妨顺着往下说。
“皇后在宫里最惦记的就是自己的妹妹，昨儿抱着孩子去我那儿请安的时候还求我这个老太婆赐她妹妹好姻缘。”
岑云珠嘴角抿出一个小小的弧度，不饮酒，拿起一块桂花糕吃了一口，“宫中讲究桂花时节吃桂花糕饮桂花酒。”抬头细细打量这个穿樱红衣服的女子，三分娇艳七分端庄，眉眼像皇后却多两分楚楚的可怜样。她为什么在这里，岑云珠一想就知道，脸上带了三分笑意，“你这酒很好，给言华夫人倒一杯吧。”
听到身后有动静，林李两个贵人偷偷扭头往后看，只见一个身穿樱红衣服头挽多宝芙蓉簪的妙龄女子手执酒壶给顾静言斟酒。“林姐姐，这人，谁啊？”
淑慧拿起茶杯饮了口茶，环顾四周不见淑琳，问道，“怎么不见琳妹妹？她今儿没来？”
“来了，被老祖宗叫去伺候梳头。”
坐在皇后下首的俪妃看似在看大殿中央跳舞的舞姬，实际上两眼看的是与诸位王爷坐一桌的驸马闵思。
今天太皇太后下旨让所有在京驸马进宫赴宴，关内侯博阳侯二人借京营的差事推脱说不来，淑玲长公主与驸马还在江东，回不来。数一圈，今晚只来了闵思与欧阳延两位驸马。不过这两个驸马在一群王爷面前的样子却不太一样，不管是几位老王爷还是皇上的亲兄弟，都乐得与闵思有所攀谈，反倒是欧阳延，除了见面点点头，再无言语。
见岑云珠手中的酒盅已空，姝儿拿起酒壶欲给自己主子斟酒，手还没伸过去，却被别人抢先，一双芊芊素手执着一个红釉酒壶倒了一杯，“这是皇后娘娘宫中所酿的桂花酒，还请俪妃娘娘品评。”
“一切都好。说是让我过去伺候梳头，我一进去哪还用得着我伺候，乌央乌央的都是人，都没有下脚的地方。”
“你啊。”淑仁无奈的摇摇头，低头继续吃瓜子仁。
白天喝了茶，赏了桂花，听了天下最好的琵琶，到了晚上则是重华宫大开夜宴。
舞姬在殿中跳新排的绿腰，淑仁拿了一粒瓜子仁放嘴里，淑雯把自己面前一碟剥好的瓜子仁放到淑仁手边，“都多少年了，你还是好这一口。”
“这不是怀了，格外想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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