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十一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朝那小屋走去。
这屋子门内外都挂了不少白布，十一觉得有些奇怪，不会是在办丧事吧？要是在办丧事，那肯定就不是蔡竹家了。又或许是蔡竹家有人去世，所以蔡竹才会这么久都不来找自己？带着满心的疑惑，十一还是走进屋里去确认了。
“嗯？”屋内有几个人守着棺材，看见十一进来，有些疑惑。
“打扰了，请问这是……”十一想要询问一下，却忽然看见了灵堂上的字。
爱子蔡竹灵位。
轰的一声，十一的脑子像是炸开了一样，她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猛地跪在了地上，眼睛却离不开灵堂上的那几个字，想要拼命看清楚，眼前却模糊了起来。
“小姑娘，你是竹儿的朋友吧。”棺材旁的一位年轻妇人见到十一的样子，看着她的年纪，推测她应该是蔡竹的朋友。只是蔡竹自小便上山学武，没想到还有这样灵俏的姑娘家朋友，看来蔡竹生前也是开心的吧。想到这里，妇人又难过了起来，吸了吸鼻子，走上前去扶起了十一。
“这里是……”十一想开口说话，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又清了清喉咙，才发出了嘶哑的声音，难听的仿佛不是从自己嘴里发出来的，“这里是，蔡竹的……家吗？”
“是的，我是竹儿的母亲。”妇人点了点头，看着十一有些奇怪，又反应了过来，“竹儿走的突然，我们没通知什么亲朋好友，想必你也是刚知道吧……”
“嗯，嗯……”十一无力的点了点头，不知道说什么好。
“既然是竹儿的朋友，便上柱香吧。”妇人把香递给十一，默然地站在她身边。
十一接过香，脑子乱成了一团，上香的时候差点连香都折断了。
“不好意思，我想请问……”十一在脑子里组织着语言，不知道该如何向蔡竹的母亲打听她亲生儿子死去的原因。
“是野兽。”妇人有些艰难的吐出几个字。
“啊？”十一没反应过来，应了一声。
“大约一月前，被山里下来的野兽袭击了，就倒在院子里。我们发现的时候，已经没气儿了。”妇人吸了口气，才平静了一些。
“野兽……”十一愣了愣，蔡竹功夫虽好，但如果遇上野兽似乎又是有可能的。不过，一个月前么……十一思考了起来，那正是自己生日的时候。
“嗯。要是不嫌弃，留下来吃顿饭再走吧。只是……”妇人顿了顿，又看着十一，“只是我儿的尸身被野兽弄得有些损毁了，怕是不能让你瞻仰遗容了。”
“嗯。”十一点点头，想来自己也没办法保证自己看着蔡竹的遗体而不放声大哭的。只是，为何偏偏就在自己生日之后呢，十一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只是觉得这时间也太赶巧了些。
“对了，进来这么久，还没请问姑娘名字？”
“我叫十一。”
十一？一听到这个名字，守在棺材旁的几个人也都扭头看向自己，眼里带着些审视和怀疑，却没什么恶意。
“原来如此。”妇人笑了笑，眼里对十一多出几分温柔来，“十一姑娘你稍等，竹儿有东西交给你。”
交给，我么……十一愣了，蔡竹是料到自己会死，还是？
“这儿。”妇人从屋里拿出了个大木盒子，递给了十一，“这是我们在竹儿房里发现的，大概是他生前准备的，也算是竹儿的遗物了。我们一直闹不明白这十一是什么意思，如今看来，算是物归原主了吧。”
十一茫然地点点头，接过盒子，这盒子倒是沉甸甸的。十一低头抚了抚盒子上刻得歪歪扭扭的字：十一的嫁妆。
只这一瞬间，十一便好像被人迎头一击，重拳打在了鼻子上，感觉鼻子酸的厉害，眼泪就要涌出来了。十一迅速的吸了吸鼻子，她不可在蔡竹的家人面前痛哭，他的家人已经够伤心了。十一抱紧盒子，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般，好半天才硬生生地挤出两个字来：“谢谢。”
“没什么，我们本来想着你是不是竹儿的心上人。可后来一想，要是心上人哪有准备嫁妆的，应该是准备聘礼啊，所以竹儿和你大概是很好的朋友吧。”妇人笑了笑，用衣袖擦了擦眼角。
“嗯，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十一点点头，把木盒子抱在怀里，又朝蔡竹的家人鞠了一躬，“我那里还有些蔡竹的遗物，我改日带来，再来拜访。”
“姑娘有心了。”妇人也对着十一鞠了一躬。
十一像是逃出来一般出了蔡竹家，一看到隐灵便重重地扶住了他。
“你怎么了？”隐灵不知她进去那么久发生了什么。
“我没事。”十一扶着隐灵的手臂，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额头上也出了不少汗。
“你是哪里不舒服吗？”隐灵有些担心的看着她。
“我说了没事！”十一微微提高了音量，像是好受了一些，直起身来。不知道在想什么，片刻之后，她又拍了拍隐灵，“我还要再去个地方。”
“嗯。”隐灵见她无恙，也不再问，点了点头。
十一站在隐灵身后，随他一起往前飞去。不知为何，十一以为自己一出门便会痛哭，可这一切好像发生的太不真实了，十一心中竟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难过。此刻，十一只想再去一次那个地方，再看一眼那两个人……
“到了，你不过去吗？”隐灵降落之后，有些奇怪地看着站在自己身后的十一。
“在这就行。”十一答了一句，却不再看隐灵。
朱屠夫依旧是袒胸露乳地穿着围裙，举着锋利的杀猪刀在摊子前吆喝着。围裙上沾着不少血迹，有些已经陈旧的看不出血色了。朱屠夫中气还是很足，一边吆喝一边替人砍着筒骨，只是两鬓好像多了些白发，显得有些苍老。
而十一的娘安安静静地坐在屠夫身后，手里织着什么，不时抬头看一眼朱屠夫，又微笑着继续织手上的东西。
“娘！”一声孩童的叫声打破了这幅和谐的画面，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从外面跑了进来，冲到了十一娘的面前。
“哎呀儿子，怎么了？”十一娘一看到儿子脸上的伤，一把扔掉手里织到一半的衣物，拉过儿子捧着他的脸仔细查看。
“隔壁的王小五打我！”
“反了他了！”朱屠夫一听到便挥舞着手中的菜刀，“待会爹去帮你打回来！”
“哎呀你，别教坏了儿子。”十一娘有些埋怨地看着他。
“好啊！好啊！爹爹帮我报仇！”小儿子一扫脸上的阴霾，高兴地挥舞着双手。
“果然，还是要到了儿子啊……”十一笑了笑，爹娘也算是求到了。
“你说什么？”隐灵没听清，扭头看着十一。
“没什么。”十一摇摇头，又入神地看了起来。
收了摊，朱屠夫宝贝地抱着儿子，带着十一娘回了家。
一进屋，小儿子便疯跑进厨房，想吃点零嘴。
“先去上香！”十一娘拍了下儿子的头。
“是！”小儿子放下手里的鸡腿，又不知跑哪里去了。
“我说你，这么多年了还放不下呢？”朱屠夫脱去身上的围裙，有些不高兴地看着十一娘。
“那可是你闺女。”十一娘皱了皱眉，拍打了他一下。
“闺女又咋了！我都有儿子了还想着闺女呢！”屠夫撇了撇嘴，转身进了厨房。
“愿姐姐有吃有玩，过的和我一样好！”小儿子上了香，又对着灵位呵呵笑了起来。
“就你淘气。”十一娘走进房间，装着生气吵了儿子一句，“你姐姐都死了还有吃有玩呢？”
“那怎么了？”儿子不满地看着娘，“姐姐死了这么多年，还有娘想着念着呢！”
“你姐姐她啊，死的不甘啊。”十一娘不再吵骂儿子，只是望着那灵位发起呆来。
“隐灵。”十一忽然小声叫他。
“嗯？”
“走，现在马上回去。”十一拽着他的衣袖，有些着急地催促着。
“哎走走走！”隐灵点起腾云，小心的带上十一便往魔灵谷飞去。十一现在这大小姐脾气是越来越严重了，想起一出就是一出啊。
“快走。”十一扶着隐灵的手越抓越紧。
害怕。
这是十一很多年都没有的感觉了。
十一害怕了。
一股强大的情绪，像是海啸一样朝十一扑面而来，翻天的大浪呼啸着，十一只要稍不注意就会被卷走。
十一紧紧地拽着隐灵的衣服，没有片刻敢松懈下来。她知道此时的自己只要稍一分心，就会被那种情绪拽进无边无际的黑洞里。
“我去看看，你就守在外头吧。”十一看了眼隐灵，又不放心地补了一句，“换张脸吧，别吓坏了人家。”
“不用你管！”隐灵凶狠地看着她。长相是隐灵的软肋，提到就会痛。下凡之前他早已设了幻术，见过他们的人也不会记起他们的长相，这小丫头居然这么明目张胆地嫌弃自己的脸吗？！
“嘿嘿。”十一伸出自己的双手，不知道是被怎么弄伤了，缠着些歪七扭八的纱布。十一露出人畜无害地笑容，颇有自信地看着隐灵，“我这个手啊前几天弄伤了，现在还没好呢。你要是不陪我去，我就告诉师父是你把我弄伤的。”
“十一！”隐灵直起腰，瞪着眼看着十一。
“隐灵叔叔，看来咱们俩都不想招惹师父啊~那就一起去凡间散散心吧。”十一被隐灵逗笑了，拍了拍隐灵的肩膀，“你就别挣扎了。”
“你到底确不确定啊，刚去了两个山头你都说不是。”隐灵有些无奈地再一次点起腾云来，带着十一往前飞。
“应该就是这个了！”十一点点头，示意隐灵可以在这停了。
其实十一也不知道蔡竹住在哪儿，毕竟她只听蔡竹描述过，亲自来还是第一次。
“十一？！”门被推开的时候，隐灵吓了一大跳，一看是十一，赶紧把手里的卷轴藏了起来。
“隐灵叔叔你藏什么呢？书？！”十一看清他揣在怀里的东西，露出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来，“你居然在看书？！”
“咳，嗯，你有什么事吗？”还好十一没看见，隐灵咳嗽了两声，又故作正经地问。
我上辈子做了什么孽招惹你们这一对无良情侣了啊……隐灵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带着十一出了屋子。
“就那边，再过去一点。”十一有些不确定的指着前面的一座小山。
“隐灵！”十一生气地插着腰，喊着他的名字。
隐灵也不回答，一副“我就不带你去你能把我怎么样”的表情看着十一。
不对，虽然蔡竹不来，但是自己可以去找他呀！
十一乐了，对自己的想法感到很满意，站起来就往隐灵的房间跑。
“不行，平时都是主上带你去的，我要是带你去了，主上非弄死我不可。”隐灵摇了摇头，自己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你全程陪着我就行了！师父不会生气的，他早就答应我平时可以去凡间玩儿了，只是他最近都在书房里，我不敢去打扰嘛！”十一拽着隐灵的衣袖，不肯放弃。
“别！”隐灵赶紧抽回手，他还想多活几年呢，“你去书房找主上吧，他肯定不会说你打扰他的！”
“嘿嘿。”十一笑了笑，一脸无辜地看着隐灵。
坏了……隐灵心头一颤，这丫头又要让自己干什么……
自从离鸢和隐灵一道去找过散仙游西南回来，离鸢便每天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一步也没出来过。谷里人心惶惶的，上一次看到离鸢这样就是荷黛去世的时候，现在又见到这幅光景，大家都小心翼翼的，生怕离鸢的怒火烧到自己身上来。
只有一个人觉得反而轻松了，那便是十一。自从那天明白了离鸢的想法之后，十一便害怕和离鸢见面，现如今离鸢天天窝在书房里，自己反倒落个清净。唯一有点不太适应的就是，这些日子实在是太无聊了啊！
十一每天除了读书写字就躺在床上发呆，师父不来自己是练不成功了，居然连蔡竹都好些日子没来过了，多半是生日那天被离鸢吓着了。十一躺在床上又一次感慨着，蔡竹你个懦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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