濯尘一路小跑到了偏宅附近才松了口气,发现那个凤凰的糖灯影儿还攥在手里,阳光照在上面,泛着蜜糖样的光泽,十分诱人。濯尘找了个树影站下,看着悠远的天空上朵朵变幻的云朵,忍不住舔了一小口。
入口只觉满嘴清甜芬芳,心情也随着甜了起来。想着蝉鸣也会爱吃,就没再下嘴,只是将糖灯影儿擎在手里,透着阳光欣赏起来。看着看着对卢云夜的好感也增了几分。忍不住想如果今日遇到的是江枫引,恐怕会把一整个糖灯影儿拍到他脸上。想到江枫引那张表面无所谓,实际冷然的面孔沾满糖浆的样子,濯尘解恨的笑了起来。
怕糖灯影儿在日头下化了,濯尘连忙回到了自己的小院,谁知刚一打开门就看到蝉鸣陪着李效良正站在院子里。
看到濯尘进来,蝉鸣连忙道:“濯姑娘,这是当年送我们来府里的李大哥,现在老爷派他来和姑娘说几句话。”
李效良笑道:“在下李效良,姑娘还记得我么?”
濯尘警觉的后退了一步,然而那羞耻的事情也不好向蝉鸣开口,只得忍辱施了个礼道:“怎么不记得李。。。护卫呢?”
李效良皱眉看着濯尘道:“你到外面去了?”
濯尘手里还拿着外面才有的糖灯影儿,一时间也只有承认。
李效良摇头道:“近日有些不太平,报国公特地命我来嘱咐姑娘万事小心,从明日起偏宅也会有专门的护卫把守,没什么事就请姑娘不要离开院子,免得不安全。”
濯尘冷然道:“知道了。”
李效良眼睛扫着蝉鸣道:“我还有几句话要和濯姑娘说。”
蝉鸣对报国府的护卫十分信任,立刻道:“我去厨房看看晚饭有没有好。”
濯尘急得想留住她,然而蝉鸣竟一溜烟不见踪影了。
李效良嘿嘿笑道:“府里的丫头擅出宅门,可是要罚啊。”
濯尘一张脸冷得像寒霜一般,沉声道:“李护卫,我若受罚也是府里管家的事务。李护卫是要越俎代庖、滥用私刑吗?”
李效良本想吓住濯尘好占占便宜,没想到平日里看着逆来顺受的小丫头竟说出这样一句话,立时怒道:“小*,你的底细别人不知道我可清楚得很。少用风府吓唬我,现在这情形,就算是报国公也是泥菩萨过河。少时你若落在我手里,看我怎么收拾你!”
濯尘冷声道:“这里虽是偏宅,却也是天子脚下、报国公管辖的地方,容不得一个护卫乱来。”
李效良气得牙齿格格作响,然而这里到底不是桃花源,李效良色心再大也不敢造次,也只有怒气冲冲的拂袖而去。
谁没注意在李效良离开之后,院子旁边的一条巷子里也闪出了一个人影,那人一身风府家丁的打扮,盯住了濯尘住的院子若有所思。
这话濯尘倒是听,她看也不看卢云夜,抽身就走。
卢云夜站在原地,牢牢盯着她的背影,神情十分玩味。
濯尘举起被塞到手里的糖灯影儿道:“这个我不要,你拿走。”
卢云夜笑道:“姑娘不喜欢就扔了。”
濯尘看着那糖浇的凤凰十分精美,到底不舍得曝殄,只是执着的把它举在卢云夜面前。
卢云夜先是恍然的点点头,继而更加疑惑:“你住偏宅?你是风家远房的族人?”
这话江枫引也问过,实际濯尘自己也不知道为何报国公会把她安置在偏宅。
卢云夜见濯尘只是沉默,他四下看了看,委实也不是谈话的好时机和好场合,便低声道:“现下你们府里不安稳,你快回去吧。”
一日午后看天气极好,濯尘又溜出了偏宅。以前在翠烟楼里时常听说报国府外每五日一集的集市如何如何热闹,早就想亲眼看一看了。
集市果然意料之中的热闹,大棚林立,商贩如云。团子货郎在此作场,货药、探搏、纸画、唱曲、卖卦、饮食等应有尽有。叫卖声、杂耍声、吃食的香气、货物的琳琅混在一起,让人目不暇给。
濯尘一路看着,最后被一个糖灯影儿的摊子吸引住了,只见摊主以勺为笔,以糖为墨,手腕翻转间糖浆如蜜丝般飞舞,滴在一块大理石板子上便是一幅琥珀般晶莹透亮的糖画。
卢云夜有些好笑的看了看濯尘,疑惑道:“你怎么能从报国府里出来的?”
濯尘到底是小姑娘,别人一问就老老实实的答道:“我住在偏宅里,并没人看管着。”
濯尘转身便见到卢云夜笑米米的站在她身后。
卢云夜惦记濯尘已经好多天了,无奈从风凌云口里套不出话,在报国府里暗暗找了很久也没找到过。今日突然在报国府外看见她了,自然不肯错过。
然而这幸灾乐祸没持续几日,偏宅也感到了凶险之意。但凡有法子能离开的都悄悄的弃宅而逃,不到半个月,偏宅里就走空了十之七八,剩下两三成实在没门路的,每日里都提心吊胆,有一日挨一日的过着。
夏意渐浓,报国府内却无可奈何的现出了寒冬之气,濯尘倒是乐得清闲,不用再每日进私塾受那四位小姐的欺负,也不用随时随地候在屋里好应正宅各处的差遣。一时间自由轻松了很多,再加上巡查紧的也是正宅而不是偏宅,濯尘也几次悄悄溜到侯府外,见识了向往已久的高墙之外的平都风物。
摊主撇了撇嘴立刻不耐烦的挥着手道:“走走走!别档在前面误了我生意!”
濯尘讪讪的正待转身,突的有人自身后丢了五文钱过来,道:“给这位姑娘一个最大的!”
见到滴溜溜转的铜钱,摊主立刻眉花眼笑的拿了最大的一个凤凰展翅的糖灯影儿恭敬的递入濯尘的手里。
摊主见濯尘看得入神,立刻笑吟吟的道:“小的两文,大的三文,姑娘来一个么?”
濯尘眨了眨眼,轻轻摇了摇头,嗫嚅着道:“我。。。没钱。。。”
这次事情过后没许多日,报国府的气氛陡然间紧张起来。偏宅往正宅去的验查严了许多,府里巡视的家丁也多了起来,正宅里各个院子几乎被圈禁了起来,互相之间不得随意走动。
连偏宅里都感受到了不寻常的气氛,开始谣言漫天。有说报国公在朝里犯了事要被皇上查办的;有说报国公的对头要下手收拾他的;有说报国公府里混进了细作要彻底肃清的。
风家集的人原本也都姓风,只是自己那一支因为各种原因家道衰落,便被毫不客气的逐到了偏宅里,看到大宅里得势的嫡支各房大祸临头的景象,偏宅的人竟都是一幅幸灾乐祸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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