眭固解开了一直萦绕在李不惑心头的一个谜题，孤身一人的张杨是如何收服眭固这伙黑山军的？明知道不应该打断眭固，李不惑仍忍不住抛出问题：“张燕的状况似乎还不错？”
“无非是占地利之便，不过这位老兄见风使舵，也算本事了得。”眭固说：“这些年，越来越怕死，尽管活着不易，但总比死好一点。身边还有这么多老兄弟，总要为大家寻一条活路。袁，曹声势日盛，我们的日子就越来越难过，有些人就存了小心思，有人主张投曹，有人主张降袁。他们不明白，从根上来说我们跟他们就不是一路人。先主公把将军当作唯一出路，不顾一切，出兵东市，旋即遭到曹操毒手。固对将军之心，天日昭昭，愿将军勿疑。”
李不惑突然意识到曹操的可怕。用间，拉拢，分化，暗杀，除了战场上的争斗，日后谍报战线上也必有一番龙争虎斗。官渡之战最关键的时候，许攸那么凑巧就投降了？
李不惑瞠目结舌，这种革命觉悟，实在是让人无语，绝不能小看古人的智慧。李不惑决定趁热打铁，“我和张燕打过交道，战力不值一提。打输了，往山里一躲，我等徒呼奈何。现在有个好机会，公孙瓒快顶不住了，张燕一定会离开老巢，北上救援......”
张杨的头号谋士董昭与曹操交善，杨丑刺杀张杨欲投奔曹操，背后董昭的黑手若隐若现，李不惑对此洞若观火。眭固的所有意义在于他曾经是黑山军的一支，李不惑希望以他为跳板，暗中取得黑山军的领导权。眭固所部，犹如一堵四面透风的墙。如果吕布出现，消息很快就会传到各诸侯耳中，这不是李不惑希望看到的。
李不惑派人给眭固送信，张辽不愿随吕布返乡，率军来投。军容齐整，堂堂正正打出吕字大旗，既可以避免途中各小势力的骚扰，又可以顺利接洽眭固。
眭固率军亲自出迎，当看到张辽满布风霜紫红色的脸膛时，命左右撤去戒备。两人单骑上前叙话，张辽低声对眭固说：“温侯亦在军中，此时不宜多说。”
有感于眭固的政治嗅觉，李不惑尽量用浅显的言语来做出解答。“皇帝，官员和他们的家族是一种人，称之为治者；百姓，和来自于百姓的士兵是一种人，称之为被治者；治者掌握着钱粮，土地，人口，统治的方法和人才等所有东西；被治者只能依附于治者；天下纷争，最终掌握更多东西，更有办法的人会赢，赢者通吃。”
李不惑一直觉得自己表达能力不错，此时竟觉得辞不达意，幸亏夜色掩盖了他的尴尬。更神奇的是，眭固竟然听懂了，他说：“我们造反出身，依附都是奢望，杀掉才是一劳永逸，最好的解决办法。”
“我亦觉得无颜与故人相见，是故潜行匿踪。”李不惑半真半假地说：“这样聊聊也不错。黑夜能遮住我们的脸，却遮不住我们的真心。”必须要获得眭固的真心配合，李不惑关于黑山军的计划才能顺利推行。“有奶便是娘，翻脸不认人。”这句话，放在哪个诸侯身上都适用，不管什么出身。眭固的一时投靠，并不能代表什么。何况历史上的眭固一心投靠的是袁绍，在率军向袁绍奔逃的途中被曹操聚歼。
“和先主公初次相遇时，我们也经常这样联榻夜话。”眭固的声音幽幽传来，“其实我听不太懂，只是这样我可以确定他的态度。我当时就有个疑问，‘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有，真的有。死的人太多了，白绕，于毒......”
吕布与张杨为并州同乡，起初都在丁原麾下效力。兵败长安后，吕布辗转于诸侯之间，穷途末路，无处可去时，就投奔张杨，张杨前后两次收留吕布。吕布和张杨的关系，还真不是单纯的相互利用，其中有情谊的成分。
张杨手下成分复杂，眭固所率黑山军分支是主力。眭固与于毒，白绕等黑山军头目曾一起攻略魏郡，东郡，为曹操所败，白绕被杀，所以对曹操恨之入骨。十八路诸侯讨董卓时，南匈奴单于于夫罗裹挟张杨叛乱，张杨不从，因而陷身于于夫罗军中。于夫罗与眭固一直合作，祸乱地方。窘困之中，张杨与眭固一拍即合，眭固奉张杨为主，逐步在河内站稳了脚跟。
眭固率董昭等文武为张辽接风洗尘，大排筵席。张辽酩酊大醉，眭固留张辽于府中，二人同榻而眠。
五更，天还未亮。张辽将扮作亲兵的李不惑唤入房中，自己在门外守卫。
眭固跪坐在榻上说：“一别经年，未料与明公再次相见，竟是这般情形。”屋里黑漆漆的，只能影影绰绰大概看到身影。
眭固与张辽并绺率军先行引路，张辽朗声道：“辽与温侯，道不同不相为谋。温侯已率军返乡，辽特来相投。”
诛杀杨丑后，眭固率军返回射犬城，与长史薛洪、河内太守缪尚共治河内。应眭固所请，张辽挥军入城。眭固军是农民起义军，虽人数占优，但双方战力不可同日而语，这代表眭固已经明确表态。
李不惑选择了最近的渡口过河，因为袁绍的主力正与公孙瓒缠斗，沿黄河北岸直驱河内，是安全的行军线路。
军士们排成一列长长的纵队，缓慢的行进在光滑的冰面上。都是并州子弟，对冬季过河有着丰富的经验，准备工作做的很充分。长途跋涉，损坏的革鞮没法补充，就用毛皮包裹马蹄。李不惑发现只要做一些小改进，就可以使战力得到显著增长。例如，马蹄铁还没有使用，而是用皮制的革鞮，就是皮制马鞋；高桥马鞍虽然有了，但还是使用单边马镫。
没有任何意外，全军渡河集结完毕。吕字大旗迎风飘摆，铁流滚滚直奔河内驰去。李不惑换成普通军士装扮，也没骑赤兔，秦朗很是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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