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眉头拧成川字形，“眭固军中是否还有我方细作？”
“有，暂时消息没法传递。”郭嘉说：“我会加派人手，盯紧的。另外曹仁将军专门报告在射犬抓到魏种全家。”
趁曹操沉思之际，荀彧向郭嘉轻声解释说：“兖州之乱，陈宫联合陈留太守张邈叛迎吕布，曹公说‘唯魏种且不弃孤也’，结果魏种跑了，曹公又说‘种不南走越、北走胡，不置汝也！’”（绝不放过你。）
曹操面色阴沉，下令。“大军即日返回，休整备战。董昭有功，任命为冀州牧，许都述职。魏种，唯其有才，任命为河内太守，筹措粮草，征发民夫。”
郭嘉面露不忍之色，荀彧轻轻摇头，以目示意。
曹操心怀大畅，对荀彧说：“关中无忧矣，文若真乃吾之子房。”荀彧微笑不语。
郭嘉汇报河内军情。“河内撤退与下邳撤退有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时间充裕，眭固带走了所有的牲畜和粮食。”
瞥了陈宫一眼，司马懿笑着拍了拍唐太平的肩膀，转身离去。
眭固征调了城中所有的牲畜，一万多人浩浩荡荡的先行出发。一天后，张辽率骑兵，踏上奔往上党的征途。
在荀彧，郭嘉的陪同下，曹操和钟繇正在进行亲切而热烈的谈话。“青徐平复，河内已克，应对袁绍挑战的准备工作已基本就绪。唯有西边长安方向，西凉马腾，韩遂的动向不明，不免使人忧心忡忡。”
钟繇亦端正还礼。“年近半百，还有为国效力的机会，自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但兵凶战危，丞相还是要预留后手，以防万一。”
“这是老成持重之言，我会命河南尹夏侯惇统帅大军，稳定后方。”曹操说：“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此时，曹操四十五岁，钟繇四十九岁。按照三国的平均寿命，暮年之说，并无不妥之处。两人把臂大笑，曹操亲自送钟繇出府。
“别人都是一钧半，张大叔已经关照了。”张家铁铺在同一条街上。
唐双喜将装满鸡块的陶碗塞到儿子的手里。唐太平捧着碗，大颗大颗的泪珠滴落。尽管宠溺儿子，唐双喜还是忍不住低吼道：“粟米只是粟米吗？那是咱们爷俩的命，就是拿命也要换匕首给小翠吗？”
门上轻轻扣了几下，陈宫，司马懿随两个军士进入陶器作坊。司马懿轻声安抚有些慌乱的父子二人，“老丈勿惊，因得知老丈欲随大军迁徙，特来了解一番。”
“我对西凉的情形倒是了解几分，试着为明公简单的分析。”钟繇说：“昔日李傕郭汜之乱，我和西凉众人多有往来。马腾，韩遂等皆为叛乱之徒，人数虽众，但山头林立，各路人马不下千股。马腾 ，韩遂只是名义上的带头大哥，马腾部下多为汉人郡兵，韩遂部下多为羌胡。是故，马腾所部战斗力更强。明公其实不必过于高估他们的实力。西凉地处偏僻，消息闭塞，对朝廷还有敬畏之心。如果现在明公能用朝廷大义的名义，确定马腾，韩遂对西凉的统治，他们一定会致力于内部整合，而不会影响明公您的大业。通过分而治之，以夷制夷的手段，可使西凉长期保持安定。条件成熟时，大军压境，一举解决马腾，韩遂之流，恢复朝廷的统治，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曹操端正衣冠，深施一礼。“我将会上表，委任您为侍中守司隶校尉，持节督关中诸军，所有的事情，您一言而决，不必受任何制度的约束。”
“明日会有大车来帮你搬迁。”司马懿解下腰间绿鲨刀鞘的精致匕首递给唐太平。
“敢问贵人高姓大名？”唐太平问道。
军中的饭食比家中要强很多，十六岁的少年肩宽，身高已不输父亲，但在父亲眼中还是那个稚嫩的孩儿。
“吃完饭，把这几个缶，罐给小翠家送去。”唐双喜指了指作坊中尚未卖出的剩余产品，说：“一把匕首要一钧粟，太贵了。”（1钧=30斤）
“太平未过门的媳妇叫小翠，本来今年准备成亲。”唐双喜说：“小翠的娘家是贵人董昭庄园的宾客，每年只需缴纳五成的田产，而不需兵役和徭役。依附各庄园的人太多，所以太平小小年纪就被征入伍。以为托庇于庄园，就能得以苟全，难哪。太平想买把匕首给小翠防身，有用吗？”
唐双喜难过地摇着头，继续回答司马懿的问题。
“父，唐双喜，陶匠。子，唐太平，眭固军卒。祖籍，青州。迁徙事由，避战乱。搬迁物：陶钧一台，粮食一翁。”唐双喜按压指印后，司马懿签字。
唐双喜年尚不满四十，但艰辛的劳作已使他头发斑白，脸上沟壑纵横。“我们本籍青州，逢黄巾之乱逃难，一大家子人，死的死，散的散，实在太惨了。乱兵过处，寸草不生，最后只有我们爷俩相依为命。”唐双喜心神渐定，“听闻兵争又起，自然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看了一眼尤带戚容的唐太平，司马懿问道：“令郎尚未成年，为何身在军中？适才老丈又是为何烦忧？”
水汽蒸腾中，甑中的鸡块翻腾着，传出浓郁的香气，釜中的粟米饭也快熟了。釜上置甑，主食在釜中加热，用甑料理汤羹，这是三国时主要的烹饪方法。现在在日韩的餐桌上还能看到影子，只是小菜丰富了很多。
“鸡都换粮食了，最后一只咱们爷俩打打牙祭，明天就要走了。”陶匠唐双喜恋恋不舍的打量自己的陶器作坊，自青州被黄巾裹挟，颠沛流离数载，五年前才安定下来，有了这个遮风避雨的小窝。
“爹，买下那柄匕首吧。”唐太平哀求道。一年前唐太平还只有小名狗儿，入伍时唐双喜给他取了这个吉祥如意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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