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谢谢队长。”着实让杨国庆虚惊了一场，说完他便转身朝营房门口跑去。
也许是等得焦急，肖玲站在门外不停地朝着里头张望，右手一直用折叠着的小手巾在面部前扇动，还不时地擦着额头上沁出的汗珠，急切盼望杨国庆的身影出现。
“肖玲，你来啦？”杨国庆冷不丁地从大门侧口冒了出来。
“你个坏蛋，吓我一大跳。怎么了？不欢迎是吗？”肖玲的眉眼立即绽开了花。
“欢迎，那是相当热烈地欢迎啊！”看着她的笑靥，杨国庆上前一把夺过她的背包挎在自己的肩上。
“算你还有点良心。来，我介绍一下，这位美女叫方丽萍，四川成都妹子，是我大学同学加室友。”肖玲指了指站在旁边的女孩，看起来，她略显羞涩、拘谨。
“哦，欢迎欢迎。”杨国庆非常友好地上前接过她手上的提包。
“唉，你们军营真是戒备森严呀，好说歹说就是不让我们进去，象审特务一样地盘问了老半天，亏我天生丽质，口齿伶俐。”肖玲将头轻轻往上一扬，露出一股骄傲的神情。
“哈哈哈，他们这也是在履行自己的工作职责嘛，你要是我们的首长就不会有人审问你了。”杨国庆笑着解释道。
“我要是你们首长，站在这大门口立正等候的就应该是你了。”
“那是那是。都饿了吧？我这就带你们吃饭去。”说完杨国庆便领着二人径直朝着招待所的方向走去，招来了一路的“注目礼”。
安排好她俩的食宿后，杨国庆准备离开了，临行前告诉她俩：“我得马上赶回队里，因下午还有训练任务。你俩吃完饭后先好好休息一下，完事可以在附近小范围地活动活动，最好不要到处跑、到处看，被当成坏人抓起来了我可就保不住哟，等训练一结束，我就过来请你们吃晚饭，到时带上二立和另外一个老乡一起过来陪陪你们。”
“好吧，那你先忙去，我也不能拖着你的后腿呀。记得完事后就赶紧过来哦。”临行时女同学提出了一点小小的要求。
“好的，那你们就安心慢慢地吃吧，不用着急，我先走了。”说完，他起身回队部去了。
杨国庆国回到队部后便直找中队长汇报自己“外事接待任务”完成情况。
“报告队长，两女同学已经安顿完毕，请指示！”
“没啥指示，我只想知道你下一步准备如何安排她们？”
“我打算今晚请您和廉教员一起吃饭，顺便喊上国立和刘铁一起参加。明天是周末，我们三个老乡带上她俩到机场附近转转，看看真飞机，感受一下真实的军营的生活，你看如何？”
“我看行。你们聚餐我就不参加了，还是叫上你们的教员吧。但明天晚饭前务必按时归队，因晚上还有两节政治学习课。”
“是！保证按时参加。”杨国庆“啪”地敬了个礼。
下午训练结束已是六点，杨国庆也没顾得上清洗就带着杨国立和刘铁来到了肖玲她们下榻的招待所，廉教员因有别的事情没能参加。
餐饮间几个人天南地北，海阔天空；以水当酒，推杯把盏，一时好不热闹。
两年多没见了，肖玲仍然是那么楚楚动人，似乎长胖了点，但女人味十足，话也比当年多了许些，这可能是因为高中时的学习压力大，而且男女生之间基本不说话的缘故吧。席间，她时常大胆地直视着杨国庆，这在同学时期完全是不可想象的事情，几次四目相对，都令杨国庆红着脸，在一阵慌乱中避开了。
坐在方丽萍同学旁边的刘铁，这回可就忙得不亦乐乎，他不时主动地给方丽萍的碗里添汤加菜，真可谓无微不至。
“肖同学，有个问题我是一直想不通啊，要说我们仨都是一个班里的，认识的时间也一样长，你咋就只给大庆写信呢？完全忽视了我的存在嘛。”杨国立有意调侃道。
“谁叫你年龄小，而且没有大庆长得帅呢？”肖玲笑着回敬他。
“天那，我也只是小他半个小时左右好不好？再说我这还长有颗美人痣呢，你说谁更帅些？”杨国立调皮地进行狡辩。
“我是你哥，她当然得先向老大汇报工作嘛。”少有幽默的杨国庆也飙了一句，算是帮着肖玲解围。
“你呀，还是那么顽皮，一直象没长大似地。记得高二上学期的一次晚自习，某男生背靠椅子张着嘴打瞌睡，你硬是悄悄地贴了人家一脸的白纸条，后来被大家的笑声闹醒后，他愣了半天还不知道是咋回事呢。”肖玲想起高中时的一个细节，顿觉心里暖洋洋地。
“有这事，那时还不是因学习太过单调了么？增加点生活的乐趣嘛。”杨国立也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是啊，当时大家为了各自的前程，私底下都暗暗地较着劲儿，生怕自己被别人超越了，哪还有心思去想别的事情呀。”肖玲颇有些感慨。
“那你当时的竞争对象是谁呢？”杨国立瞅了瞅哥哥。
“这还用问？就是你亲爱的哥哥呗，他可是我最有威胁的竞争对手。”肖玲对着杨国庆呶了呶嘴，并满怀深情地瞥了他一眼。
“记得有次期末考试，我总分拿了全班第一，你当时还偷偷地哭鼻子了呢，考虑到你的自尊心如此强烈，自此以后我就再也不敢拿第一，连班长都让给你了。”杨国庆也沉浸于那段美好的时光。
“你有那么好？就臭美吧你，是我天资聪颖，勤奋努力的结果好不好？”肖玲扬了下头，一幅不容争辩的样子。
“我说你们也真矫情，以后都是一家人了，还分个啥先后、争个啥高低嘛？”刘铁趁机冒了一句。
“对，刘铁提醒的好，但还有个很棘手的问题呀肖同学，那以后我不得要喊你嫂子了么？你可比我小，我怕到时真的叫不出口哇。”杨国立说完捂着嘴笑了起来。
“那就还是叫我肖玲或肖同学吧，反正我又不在乎这个，你说是吧大庆？”肖玲显得很大度，似乎已经将自己置身于杨家了。
“二立，别乱开玩笑，说过头了啊！”杨国庆涨红着脸瞪了弟弟一眼。
“大庆，让他说好了，反正我又没吃亏。”肖玲很得意地说道。
“好了，好了，双拳难敌四手，搞不赢你俩的联合阵线，我投降，缴枪不杀好吧？”杨国立举手作投降状。
“哈哈哈！”博得大家一阵欢笑……
第二天清晨，杨国庆闻鸡起舞，特地起了个大早，他拿上借来的相机，喊醒二立、刘铁俩，一起来到了肖玲她们的住所。
五人用过早餐后，一起步行来到了几公里外的机场。
望着宽阔平整的机场跑道，看到整齐排列的飞机，两位女大学生兴奋不已，顿觉心旷神怡，毕竟这是她俩第一次同“银鹰”零距离接触，以前只能是在图片或电影中才有看到，没想到眼前的飞机原来有如此之大。
“我们团的飞机基本上都停放在这里了，里面有着好几种机型呢，你能辨别得出来不？”杨国庆边走边问着她俩。
“人家哪认得嘛，又不是学这行的，反正感觉都长一个样儿。”
“对对对，就象我和大庆一样，不仔细看一般是分不出来的。”杨国立又开起玩笑来。
杨国庆继续介绍道：“里面有米格15、米格15比斯、乌比斯、歼5等机型，还有几架歼教6呢，你看这两架就是，最明显的区别就是‘尾巴’不一样，这可是我国自主制造的飞机呀。”
“哦，我也看出来了。这大的‘铁疙瘩’怎么就能象鸟一样在天空中自如地飞翔呀，真是太神奇了。”肖玲不禁疑惑起来。
杨国庆故作神秘一笑：“还是我来告诉你吧，飞机能够产生升力主要就是依靠这一对翅膀。你看，这机翼不仅有个向上倾斜的角度，而且其上下两面不一样，很明显是上凸下平。根据伯努利原理，气流经过上翼面时受到挤压，其流速加快，导致压力减小；而流过翼下平面时的速度相对减缓，导致向上的压力增大，于是就形成了上下的压力差，这种压差就是我们平时所说的空气动力，而且是随着流体速度的增加不断地增大。如果将这种空气动力进行力的分解，即可分解成一种向上的升力和一种向后的阻力了。一旦升力大于机身的重力它不就能飘飞起来了吗？所以发动机所产生的推力，就是为了解决两个问题，一个是要有保证飞机能产生足够升力的速度，另一个就是克服掉飞行中的空气阻力。”
“哇，还有这么深奥呀？”肖玲不由赞美了一句。
“嘿嘿，这只是空气动力学中的一点点基础原理，还有许多更高深的理论呢。”刘铁无不骄傲地补充道。
“这些对我来说，肯定是学不来，也消化不了的。”方丽萍似乎也感到讳莫如深。
“怎么会呢？中国都有好几批女飞行员了，除了身体条件不好讲外，我不相信你会比她们差的。”刘铁有点不同意她的说法。
“那我可不敢比哟，她们一个个都算得上是巾帼英雄啊。”
“那是因为当初你没有机会选择，否则说不准你也会成为她们其中的一员呢。”刘铁这话说得方丽萍心里美滋滋地。
杨国庆见前面有两架飞机正在进行检修，便跑了过去同机务队的同志嘀咕了几句，尔后向杨国立他们招了招手。
经机械师的允许，五人“参观团”便在飞机旁、座舱内尽情地拍照留念，其中有多张是肖玲拉着杨国庆一起的合影，这也是他俩第一次彼此离得这么近，杨国庆有时都可呼吸到肖玲幽香如兰的鼻息。一路上倒是辛苦了刘铁和方丽萍二位“摄影师”，不过也给他俩增加了更多的“合作”机会。
（八）惊 魂
由于担心影响他们的飞行训练，午饭过后，肖玲和方丽萍便告别了红城三兄弟，登上了去北京的火车，愉悦地结束了这次短暂而又甜蜜的旅行。
时间进入1985年9月7日。
上午8:05，杨国庆同廉志教员各自驾驶一架飞机准备前往四号空域进行双机编队特技训练。
加油门、起飞、离地、收起落架，一切正常进行。
突然，杨国庆感觉到有一团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他的前方扑面而来，他下意识地右压坡度进行躲避，但还没等他缓过神来就听“嘭”的一声闷响，随即一股强劲的气流呼啸着贯涌而入，挤压得杨国庆根本抬不起头来。
“不好，一定是撞鸟了。”他迅速调整呼吸，努力睁开右眼，侧头一看，发现座舱前风挡左侧的玻璃被撞开了一个足球大小的风洞，同时他也感到自己的左额眉和颧骨处有种火辣辣的灼痛感。
在低空低速的情况下，座舱受损的飞机犹如一匹受惊的野马，将难以驾驭，第一次碰到突如其来的特殊情况，他不由得紧张起来……
很快，杨国庆稳住了情绪，龟缩在舱内，扫描式地检查发动机转速、燃油温度、高度和速度等相关数据，在确认发动机工作状态正常后，那颗剧烈蹦跳的心才恢复了一些平静。
他一边作着小角度上升转弯，一边按下了无线电通话钮：“长剑，720起飞撞鸟，前风挡破损严重，请求着陆！”
“720，起落架放好，可以着陆！”塔台立即进行了回复
“我是长剑，机场现在出现了特情，请正在执行飞行任务的飞机在各自空域里待命，统一听从调度，其他飞机暂停起飞。”指挥员通过无线台迅速向全场发出了通报。
“720，我是82，你可以正常操作吗？”这时传来长机廉教员的声音。
“能够操作，只是头抬不起来，左眼也睁不开。”
“明白，现在我就是你的眼睛，正处在你的斜上方，能看见吗？下面你严格按照舱内仪表飞行，保持航线高度，调整航向192。准备放起落架。”廉教员指引着自己的得意门生。
“好的，我能看见你。”杨国庆猫着腰，扳下了“起落架收、放手柄”，但三个信号指示灯均显示起落架没有放好。他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动作，信号灯仍显示红色，三个指示杆也没有正常地伸出来。
真是祸不单行，船破又遇顶头风。
“长剑，720起落架放不下来。”刚刚平静些的杨国庆再度陷入了紧张之中。
“检查液压指示是否正常？”塔台指挥员提示道。
“液压正常，我准备应急放起落架。”
“好的，做得不错，不要紧张。”指挥员鼓励着他。
“明白。”杨国庆打开锁扣，反复拉了几下“应急放下”手柄，但起落架依然纹丝不动。
“应急放起落架失败！”此时的杨国庆再没有了其他的顾虑，反倒镇静了许些。
“82，你带着720通场后进入3号空域，升高到两洞（2000米）。”塔台向廉教员发出了指令。
“82明白。720，我就在你的正上方，现在还能看见我吗？”
“看见了，我一直就跟在你的后面。”杨国庆极力控制好飞行状态。
“好的，紧跟我一起进入3号空域。”
“720明白。”
不一会儿，杨国庆在廉教员的引导下进入了指定空域。
“720，注意保持高度，检查一下冷气压力，如果系统压力不够应急放起落架还是有问题的。”
“冷气压力不正常，支柱冷气压力指示为0。”杨国庆显得比较灰心。
“先打开冷气应急充气开关给支柱气瓶充气。你现在连续做几次‘滚桶’动作，千万要注意飞机的速度。”廉教员在一旁细心地提示道。
杨国庆压杆蹬舵，做起了一连串的滚桶动作。
“不要着急，再尝试一下小半径侧滑跃升。”廉教员的意思是想利用飞机的离心力放下起落架。
杨国庆将平时在地面准备过的所有应急放起落架的办法都试过了两、三遍，但都均无济于事。
8:26。“我是长剑，请在各空域待命的飞机迅速返航，一定要注意观察，特别是在通过空域的时候。”
“723明白”、“715明白”“717明白”……
“720，再检查一下支柱冷气瓶压力是多少？”廉教员希望他能作最后一次尝试。
“压力指示仍然为零，我再放一次试试看。”
“好的，就按你平时准备的特情处置方法一步步地操作到位。”
杨国庆先将起落架收、放手柄回至“中立”，用力拉开右操作台上控制前、右起落架的“应急开锁拉环”，可两轮的“收上锁”根本就不听使唤。
“不行，‘前右收上锁’还是不能打开。”杨国庆立即对外报告了情况。
杨国庆又反复做了几次横侧机动飞行，试图通过惯力将飞机的起落架甩出来，但结果还是事与愿违。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机场上的一切好象凝固了一般，人们一个个屏住呼吸，仰望天空，期待听到来自杨国庆处置成功的消息。
9:05。“720，你油量多少？”塔台第一次询问起他的油耗情况。
“油量220，剩余油量警告灯已亮，720请求迫降！”
此时的杨国庆其实还有一个选择，但他非常坚定地向塔台发出了驾机迫降的请求，因为他深知自己机翼下的城镇或村庄里，都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啊。
“你有信心吗720？”指挥员想证实他的抉择。
“有，我充满了信心！”杨国庆回答非常干脆利落。
“那好，听从指挥，请82继续在空中引导。”
“82明白，请长剑放心。”廉教员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720，你现在以30度坡度右盘旋，下降高度到10（1000米）。”
“明白！”
9:08。“720，你现在的油量和高度？”塔台第二次询问。
“油量140、高度10。”
“油量已消耗得差不多了，可以将高度降到600（米）。”
“好的，现在你的正前方就是机场了，再向右修正一点，改平，保持航向12，以小角度下滑。注意：为了谨防飞机着陆起火，你在备降道上进行迫降”廉教员小心地提示着他，准备进入着陆下滑。
“明白，82。”杨国庆试着想抬起头，但风力仍然很大。
9:10.“我现在已到了你的右侧了，间隔只有15米，不要紧张，保持好航向。带点机头，很好，稳住，就保持住这个下滑角，适当收点油门……”廉教员一边操纵着自己的飞机下滑，一边抵近观察着弟子的飞行状态，生怕有一丝的闪失，其实，此时的他比杨国庆还要紧张。
当飞机离地接近七米左右的时候，塔台指挥员突然命令道：
“720，你现在的位置偏离了机场，赶紧加油门复飞！82，你继续在空中指引，直接加入三边。”
“82明白，720，跟我来！”廉志旋即加大油门拉杆跃起。
“720明白。”杨国庆抬头紧盯着长机。
“你刚才做得非常不错，可能只是下滑方向出现了偏差，等会我在四转弯前脱离，然后绕到你的背后去。”教员再次提示道。
“明白。”杨国庆操纵飞机紧跟在教员的后面。
“保持好航线高度，进入三转弯了，好的，慢慢改平坡度。你现在就保持这个航向和下滑角飞行，别紧张，我脱离了。”说完廉志一个大坡度向左脱离了航线。
“720，我已经在跑道的延长线（五边）上，你现在可以进入四转弯了。增加右坡度，改平，降低下滑线，收小油门，再向左修正一点，不要带侧滑，好的，保持住。”廉教员在后面看得很真切。
“720，后移下滑线，收点油门，稳住杆，继续收小油门，保持住这个下滑角。”塔台也进行着提示。
“飞机就要进入机场了，720，你现在抬头试试看，收油门，带点杆，动作柔和。”指挥员全身贯注地纠正他出现的偏差。
“长剑，720目前方向好，我就交给你了，82请求复飞，”
“好的，82，注意油量。”
机场越来越近，飞机的速度也越来越小，杨国庆此时非常清楚飞机将要进场着陆了，他顽强地抬起头来，感觉此时的气流压力再没有先前那么凶悍了，却感到自己的面部在逐渐变得麻木起来，于是，他赶紧修正飞机的前行方向。
“720，将油门手柄拉到底，避免大速度着地。高度6米了，柔和拉开始，注意下沉，带住杆！”塔台指挥员接替廉教员对杨国庆进行着指挥：
“1 米了，再向后带一点杆，保持好两点着陆姿式。飞机接地时一定要稳住，尽量保持较大仰角接地，一旦停止滑行迅速脱离。”
“明白。”杨国庆准备同“死神”展开最后一搏。
9:14:10。只听“哐”的一声轰响，飞机的尾部触地了，瞬间机头迅速下沉，他不得不使劲地拉住驾驶杆，凭借微弱的升力，防止机头过早与地面发生摩擦，毕竟油箱里还有残余的航油。
只见飞机拖曳着一道道火花，一股股烟尘，呼啸着往前滑行，一时间风激电飞。舱内的杨国庆感觉到机体在强烈的抖动与颠簸，他双手紧紧拉住驾驶杆，想尽量让它变得“温顺”一些。
9：14:18。飞机终于在机场的迫降道上滑行了360多米后，毫无脾气地停住了。杨国庆立即关掉所有电门和开关，打开保险带和座舱盖，一步跨到了机翼上，这才回过头来真切地瞥了一眼座舱内，只见左操作台和后挡板上面一片狼藉，洒落着不少的鸟毛、鸟血、鸟肉和玻璃碎片。
第一时间呼啸而至的是消防车和救护车。
两名医护人员快速跑了过来将杨国庆搀扶到安全区域，灭火的水柱当即就喷向了趴在备降道上的飞机。
当杨国庆重新站在坚实大地上的时候，第一个举动就是抬头仰望天空，寻找自己的廉教员。看见了，此时的他还在杨国庆的上空盘旋，银色的机身在太阳的照射下正熠熠闪光。
一群人正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朝着杨国庆飞奔而来。冲在最前面的是刘铁和他的战友们，大队长与中队长也不甘示弱，紧随其后。
医务人员走上前来，强烈要求杨国庆进入救护车进行身体检查，但被他推辞了。
“谢谢，没事，我要等我的教员回来！”说完他脱掉飞行帽，提在手上，迎着跑过来的人群走去。
“大庆，你这是怎么啦？把我们一个个都急死了，还已为你回不来了呢。”刘铁冲过来紧紧抱住杨国庆，两行眼泪又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
“没有那么夸张吧，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咋象个小孩似地？真不害臊。”杨国庆笑着帮他抹去了眼泪。
这时大队长也赶到了跟前，他双手紧握杨国庆的手，情绪激动地说道：“720，真是好样的，没想到你能如此冷静、淡定，沉着应对，足以与一个老成的飞行员相媲美啊，开创了飞行学员在飞鸟撞机，无法驾驶；起落架又放不下来双重特情叠加的情形下，成功场内迫降的先例，我要为你请功。”
“谢谢大队长！这事要是搁在其他人身上也会是这样处置的，只不过是今天被我碰上了。要请功就报我廉教员吧，如果不是他，我和飞机还指不定是个啥结果呢。”杨国庆一脸的感激。
“好，好，好，跟你们一起请功。”大队长用赞许的目光看着这位阳光青年。
“720，你的额头和左脸颊上全是血啊，眼睑也肿了，赶紧让卫生员清洗、包扎一下吧。”中队长早就想提示他。
“是吗？估计是鸟血吧，刚开始感觉粘糊糊地，左眼完全被黏住了睁不开。”杨国庆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轻描淡写地笑了笑。
不一会儿，廉教员将飞机顺利地滑进了停机坪。一行人又迅速向他围拢过去。杨国庆不顾一切地冲上前去，死死抱住了这个朝夕相处的良师益友，一个不离不弃的生死兄弟。
“行啦，能平安回来就好，平安就好。”教员轻轻地拍打着惊魂方定的杨国庆。
“82、720，我命令你们现在赶紧回卫生所进行检查、休整。”大队长下达了不容分说的指令。
“是!”师徒二人这才登上了去卫生所的救护车。
“谁说的呀？纯属诬陷。”鉴于有弟弟的覆车之戒，杨国庆当即显得情绪有些激动。
“哦，别紧张，是这样子，刚才门口的哨兵打来电话通知说，有两位女青年从你家乡过来看望你，正在大门口等着呢。现在赶紧去把她们接过来吧，到时就安排在咱们的招待所里，一定注意不要扩大影响哦。”中队长这才讲明了事情的原委。
“玲同学，谢谢你对我有这么高的评价，其实我也有自己脆弱的一面，特容易被感动，只不过是在自己强大的虚荣心面前掩埋得较深罢了。记得当初离开家乡，离开父母的时候，我一个人呆在车里偷偷地大哭了一场呢。在我的印象中，你漂亮、大方，热情洋溢，学习进步，当年既是‘学霸’，也称得上是我们的校花哦，身边一定有不少中意和失意的男生吧？”
“这是夸奖还是取笑我呢？你都没有拿正眼瞧人家一眼，真是愧对‘校花’这个光荣称号啊。说正经的，大庆，我们快要放暑假了，前天还同一室友相约，准备上北京玩一趟。两年多未见了，我特想顺道过来看看你和你的军营，但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另外，告诉你一个小秘密，体育系有个男生又向我写那种信了，我觉得很烦，但又不知道如何是好，特想听听你的意见……期待答复。”
“玲友，收到来信，阅后即复。当前我们的训练已经进入暗仓仪表科目，主要是培养大家能熟练掌握舱内仪表的飞行技能，不过我对此充满了信心，天下事难不倒共产党员嘛，哦，忘记告诉你了，我已经光荣地成为一名正式的中*员啦，你看，每次写信总是跟你谈些专业上的问题，不会觉得很烦吧？没办法，目前我心中装得最多的就是这些。如果说自己训练忙、时间紧，你肯定会认为我是在扯理由搪塞你，毕竟我们的学习与训练模式同你们是不大一样的，如果你真的要来，我当然非常欢迎，但最好是安排在周日，这样我才会腾出一天的时间来陪你们在附近好好转转，不然可就怪不得我了。至于被同学追求一事，当然要肯定是件好事，说明你具备吸引他人的优秀品质与魅力，这方面我就不便多嘴多舌了吧，相信你的处断能力，祝安！”……
“720，肖玲与你是什么关系？”他盯着杨国庆的眼睛问道。
“报告队长，她是我初、高中期的同班同学。”杨国庆立正并回答。
“据说她是你在老家的恋人？能如实地回答我吗？”
“玲同学，我和弟弟都顺利进入了高教飞行团，面临的考验将是高难与高压的，不过有你的鼓励，我相信自己一定会蝶舞蓝天。”
“大庆，真心祝贺你们兄弟俩，一路走来，体味着常人难以承受的艰辛与痛楚。令我最欣赏的就是你那种军人的血性与豪迈，作为‘军迷’的我，永远是你坚定、忠实的‘拥趸’，将一直默默，也一如既往地支持你前行！”
“既然已经选择，就只能义无反顾，感谢这一路有你！”
正值妙龄，哪个青春少年不钟情，又哪个花季少女不怀春？
某周六的上午，正在进行飞行前地面准备的杨国庆突然被中队长叫了过去。
“肖玲，你的意思我懂。不瞒你说，我目前还只是一名飞行学员，前途未卜；而作为一名军人，却又是生死两茫，不敢对别的有太多的奢望，再说我们都还很年轻，道路相当漫长。”
“历经五年同窗，加上这两年对你更深的了解，我相信自己的判断，也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你正直，果敢、担当，这些都是我所喜欢的，真的好希望你就是那个时时能在我心室里播种阳光的人，当然我不否认自己对军人怀有一种天然的情愫。”
高教机飞行团的生活仍然是紧紧围绕“一杆两舵”展开，大致训练流程与初机基本相同，只是飞机的速度、性能发生了改变，训练的内容、难度与强度有所增加。看起来虽如静水一般，但对每个学员的考验更加残酷、严峻。初始阶段，仍是航理学习和地面准备。
虽说杨国立的情感生活出现了较大的波折，但哥哥杨国庆的“航线”建设却在私底下得以自然发展，他与肖玲同学一直保持着“鸿雁传书”，于一纸方寸之间相互用文字进行着对话：
“父母、学业、不切实际的幻想各占5%呀，懂么？”
“照你的意思讲，我对你而言还只是一杯温热水了？”
“贪心鬼，不知足！大庆，算起来我们通讯到现在将近两年了吧，你能就我俩的关系进行一个准确的定位吗？”
“大恩不言谢，无功更难承啊。要说谢谢的反倒是我，因为你已经支撑起了我85%的精神世界。”
“哈哈哈，计算得如此精细，那15%又是如何分配的呢？”
（七）探 营
又是一年杜鹃红，历经一载的初教机训练总算是在“危机四伏”中涉险过关，又有近三分之一的战友折戟沉沙。吕正雄就是其中一员，他到底还是因身体原因被停飞了，杨国庆特地请了假一天，一路陪伴，一路安慰，将他送到了校部停飞学员中队。
来到高教团后，杨国庆与刘铁仍分在一个组，新教员廉志，代号为82，沈阳人，只比杨国庆大四岁；杨国立被分到飞行二大队，也当上了班长，就住在对面的小两层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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