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纳(4、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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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你要是拿这酒去咬尾城,”琼纳咽了口吐沫,这实在太诱人了,“一定能赚一大笔钱。”

    酒囊被扔到地上。

    “看在你被那胖子欺负的份上。”

    “这话我可不能当做没听见,”琼纳虽然很想喝,不过这理由让他还是矜持了一下,“那只是凑巧罢了,下次就不会了。”

    “你应该好好接受教训。”

    “教训是美酒,不错。”

    老萨利汀咯咯笑了两声。琼纳迫不及待猛灌了几口,酸甜的酒汁在口中融化,流到胃里后仿佛全身又多了一股力量。

    “剑和盾可以保护你不受到有形的伤害,但是对于无形的伤害,这反而是一种弱点。”

    “我想对于我来说,应该不存在什么无形的伤害。”

    琼纳舔掉嘴边的酒,味道真好,他又喝了一口,作为一个未成年人来说,他今天喝得比以往都多了些。

    “也许吧,当你成为骑士的那天你就会明白。”

    “骑士?农家小子要当骑士真是太好笑了,我要能保护我自己、保护我妈妈就够了,当然,如果有机会,我要找到我的老子,狠狠教训他一番!”

    老木工又笑起来。

    “要是你明白男人最大的快乐,就不会再怪你的父亲。”

    “不,”琼纳很坚决,“我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管不住自己的东西是一件很可耻的事情。”

    “迟早的。”老木工捡起旁边的磨刀,踩起一块木板,又继续比划测量,如果不赶紧完成,那么即将要结婚的小里昂和他可爱的未婚妻可就要在冬天里睡野地了。

    “琼纳,有没有考虑去白衣卫?”

    琼纳有些吃惊,真没想到萨利汀会说出这么不着边际的话。白衣卫是可以一举成名的最好途径,那里没有身份、地位一系列的苛刻要求,只要有足够的本领并接受洗礼,就和那些缝有家族纹章的骑士们同等地位。不过这对琼纳来说可一点也没有吸引力,而且布莱克也并不认同这条道路。

    “日轮骑士已经没落,没有守卫王的荣誉,只留下空谈的信仰。”

    “这话一定是布莱克说的吧。”

    “我不否认,他说得没错,现在的罗涅德爵士之所以能够坐上队长的位置,是因为他亲手杀掉了十三世白王,也许应该叫异王?他还杀掉了王子波顿,其实本可以推介波顿继承王位,或是他的妹妹那个小公主?只要别像他们的父亲那样愚蠢就好了。总之,他的技艺超群,但那也改变不了日轮骑士的命运。”

    “看来你还是会听别人说的话,”曾经的老骑士调侃道,“他说得一点不错,不过有一点没有说到。”

    琼纳仔细想了想,他觉得也许萨利汀想要说的胖子布莱克说过,但对于这位老人,还是耐心地等对方开口后再做决定,关于这点是母亲告诉自己的,所以他会谨遵教诲。

    “信仰。”

    有时候琼纳不得不承认布莱克确实很聪明,不仅在玩领土游戏上,生活上也是如此,甚至他做的饭菜都比母亲好吃很多,好在他长得又矮又胖又丑,否则就太完美了。

    “骑士有很多种战斗的理由,金钱、名利、荣誉、地位……但是信仰,对神的信仰是最令人可敬的理由。”

    “到现在别再告诉我你是一个信奉者。”

    “十个人里面有九个都是,其中八个信奉光明之神。在白王大陆就是这种情况,不过我可不是。”

    琼纳站起来,他很少能喝到老萨利汀的酒,平日里只有咬尾城集市上的劣质红酒可以漱漱口,那酒里面有一股好似鸡窝的骚味,所以机会难得。想到这里,他又端起了酒囊。

    “你从没对我说过你的过去。”

    “你是不会感兴趣的。”

    “怎么会,我很感兴趣,你是骑士,虽然不像英雄王那样,不过肯定会有杀敌的经历吧。”

    老木工从琼纳的手中拿过酒囊时才注意到这小子已经喝掉了一半的酒。

    “快回家去吧,今天不用做工了。”

    “你觉得我醉了?我可没那么娇气!讲讲吧!”

    “相信我孩子,”萨利汀手中的木板被咔地折断,“等你几十年后发现你的双手还健在时,你就会感谢我了。”

    “我才不会蠢到砍掉自己的手!我可以一只手拿斧子,你知道我力气不小,这样我就不会砍掉自己的手了!”

    “那还真是令人吃惊,不过世界上估计没有人能双手拿斧子去砍自己的双手。你醉啦,起码思维已经不正常了小家伙。”

    琼纳摇摇头,很明显他刚意识到自己被摆了一道。

    “我向来不擅长思考。”

    “今天的活本来就已经做完了,如果你还想砍点什么,可以把那边的山砍个遍。”

    琼纳觉得有些热,头也有些晕,也许再多一点就到了醉的地步。他环顾了一下四周,除了两根前天刚被他拖回来的粗杉木干外,其余的木头都已经被码放好,在他的斜前方还有一个似乎已经被打磨好了的木板。琼纳每次看到老木工做活都很难相信那双粗糙、长满老茧的手雕琢起来竟会那么细腻。自从他定居在村子里后,周围几个村子的人都来找他,毕竟萨利汀要比咬尾城中的那些木匠们价格便宜很多。

    萨利汀举了一下酒囊,葡萄酒顺着他分叉的胡渣上流下来。

    “好了琼纳,你妈妈如果发现你没有按时回去,又会跑来找我麻烦了。”

    琼纳虽然很不服气,但这是事实,尤其今天还喝了不少酒,最好老老实实地回去。

    夕阳笼罩下的麦田更比往日可爱,丰满的金黄在夏末秋初之际的风中成了海洋,琼纳随手捡起一根木枝,像条断了的牛尾巴在随意乱晃。也许黄金海就是这个样子吧,不知道‘冒险家’法格西罗姆看到金沙子组成的海洋时是不是也像自己现在的心情一样,那肯定是很不错的。如果有机会我也要出去看一看。

    这里很贫穷,但却是个美丽的地方。咬尾城不是个正式城镇,人烟比较稀少。北境的东北部和迷失森林相接,同时也是国境,那里有边缘堡在守护着王国不会被来自迷失森林另一端的精灵鬼怪侵犯,同时连接森林的巨齿山脉也形成了东西天然的蔽障。不过在最西端,随着西斜山脉的逐渐倾斜,山岭的高度也渐渐下降。咬尾城就是从一座简单的驻军堡垒发展而来的。

    我可以去做一个雇佣兵,这样既不需要家族的纹章,也不需要什么规矩,只要有把剑就好。虽然已经到了十六岁,不过琼纳一点想要结婚的意愿都没有,即使从小的玩伴中又有一个即将和年轻的姑娘搬入新居。或者我也可以去边缘堡看看,那里说不定需要人手,但琼纳突然又放弃了这个念头,并咒骂自己的愚蠢,他可不愿意在一个女人的手底下做事,就算那个女人不是一般的女人。

    “琼纳,今天没去树林挖坑吗?”

    听到这沙哑的、有点轻细的声音,琼纳立刻恼火起来,这貌似太监的语调他可绝不会听错。他为了事先做好陷阱,甚至都没有去做工,而是在树林中挖坑,虽然他设计的一步一步引诱对方进入圈套,可是游戏一开始,他便忘记了原先的目的,那些坑也基本没有任何意义。

    “胖老鼠,下次可别让我抓到你!”

    “我很期待。”

    胖子在笑,眼睛几乎被肥肉淹没了,琼纳实在不明白这样一个肥家伙怎么能在他家活下来,而且饭量比他要小的多,甚至有时候只是喝碗汤。琼纳跳上布莱克赶来的马车,躺在了后面那堆干杂草上。

    “你喝酒了?”

    “别告诉我母亲。”

    他相信布莱克也不会去说这种事情,他和他已经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十年之久,他们之间了解得太透彻,起码琼纳是那么认为。

    布莱克驾着车经过一片田野,今年的麦穗还是并不怎么好,但这是五年间来长得最丰满得一次,只要咬尾城不要征收太多,他们完全可以改变一下生活的节奏,舒舒服服地躲在屋子里的炉子旁惬意地享受一下冬天,而不是还要去帮助成年的男人打猎换取粮食。

    “萨利汀跟我说,要我去白衣卫试试。”

    “你应该好好感谢萨利汀。”

    布莱克的话总是令琼纳匪夷所思,他仰过脑袋,好像看见了只胖熊在驾车,小号的。

    “可你之前不是说白衣卫不值得一去?”

    “这完全不是一件事,我想他那么说,是因为他已经没什么可以教你的了。”

    琼纳一想,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就一直再跟着萨利汀,开始是在一旁学做木工,偶尔会让他挥一挥棍子,到后来长大了基本上什么事情都能做,包括真正地练习剑术。训练了那么多年,可却从没拿过真剑,琼纳虽然很想拥有自己的佩剑,但无论是咬尾城还是滴水港,铁铺出售的武器价格实在令他望尘莫及,而且布莱克说那些破铜烂铁也算不上武器。萨利汀那里倒是有一把木弓,琼纳也已经练习的非常熟练,不过他总是觉得有些别扭,就像对方说的,节奏,老是掌握不好。

    这样也不错,起码有一根铁棒用就可以了。

    “从滴水港带乳酪回来了?”

    “看看草堆下面。”

    琼纳用手随便一番,摸到的东西令他无比骇异。

    “难以置信,这是哪来的?你是怎么办到的?!”

    “贝媞夫人叫我去隔壁村换一些麻布回来。老帕克还记得?就是那个曾经被自己设的陷阱困住两天的猎人,他那时刚要出门,不过陷阱架坏掉了,我帮了把手,顺便削了四五支箭给他,否则就凭他那堆烂木条可永远别想填饱肚子。”

    “你还会做箭?我怎么不知道,算了,这不是重点,然后呢?你和他打猎去啦?”

    布莱克耸耸肩。

    “哦,除非你会去读一读书。”

    是不大可能,天方夜谭。

    “似乎他今天的运气不错,竟然射中了一只正在饮水的公鹿,回来后还发现在灌木丛里的陷阱夹断了一只野猪的腿,野猪正歪在地上哼哼,像这样‘哼昂哼~~~~’”

    琼纳笑得前仰后合,布莱克学的实在太像了。

    “老帕克可是很少有这样的收获,我还没跟牧羊人交易完,他就兴致冲冲地跑来把这些东西扔到了马车上,有什么来着?一只猪腿、猪耳朵吧?鹿腿?”

    “还有猪尾巴、一条鹿后腿,这可真大,对了,这边还有一大块猪肉,但看不出来是哪块,很肥。”

    “是臀,怎么都好,只要你的肚子满意,我晚上就可以睡点好觉了。”

    “得啦,胖老鼠!”

    今天晚上可要好好美餐一顿,真不知道上次能吃到那么多肉是什么时候。对,先吃鹿腿,琼纳想象着,一定要炸焦一点,然后抹上蜂蜜奶,虽然那是准备富饶节时用的;猪肉可以切成块,放在麦渣汤里煮,洋葱,向里昂家里要一些,他肯定会给的,毕竟现在他结婚的新居是自己在帮助老木工完成,要是他不想被自家的房梁扼死在睡梦中的话。这些一起放在汤里,再来点咸石水淹猪尾巴和猪耳朵……太美妙了!

    唾液在琼纳嘴中分泌,光是想就已经是一种享受,唯一可惜的就是萨利汀的美酒,要是能在饭后喝,那就棒过头了。

    “看来他是个不错的人。”

    “不错?这些东西也不那么值钱。”

    “钱不能吃。”

    “钱可以换吃的,而且钱越多换得越好。”

    “这我当然知道。”

    “那对鹿角对于贵族来说可是件很好的收藏品,卖出去的价钱可够他买半年的奶酪和面包了,就算没有贵族,学士、术士之流也会收走的,野猪牙一样。”

    琼纳对于这些一点也不了解。

    “如果你说得是真的,那这些东西实在不算什么。”

    “所以说他很幸运。”

    “不过今天晚上是够了。”

    布莱克又发出冷笑声,起初琼纳还总觉得窝火,但相处久了就发现这其实只不过是对方的一个坏习惯而已,虽然有时确实有轻视的意思在里面。

    “布莱克,这是一个好地方,虽然这里很破。”

    “你想离开这里?”

    琼纳坐起来,布莱克的背影依旧像只小狗熊,也许他以后可以叫他‘狗熊’布莱克,但这让人听了似乎是一个很威猛的名字,果然还是胖老鼠强一些。琼纳发现无论对这个人说什么,仿佛他都能立刻明白话中的含义,而自己就做不到这点。

    “说不好,我只是……你知道我很喜欢这里……虽然索罗太太连马粪都不愿意扔、虽然拉格总是抱着酒瓶唱《我的小鸟其实很大》、乔弗总爱偷鸡摸狗、葛比老是对妈妈心怀不轨……可我很喜欢这里,很平静,不过,我总是觉得我该做些什么。”

    “这话你应该对贝媞夫人说,如果她同意,你想去哪里都可以。”

    “可我现在再对你说,”琼纳有些不耐烦,他希望能得到一些答案,并且他知道布莱克有能力回答,“就算她同意了,我也不知道该去干什么,没有领主会收留农家小子做手下,侍从都需要被有名望的人推荐。”

    “那看你想要什么了,”布莱克迎着地平线上的夕日继续前行,“如果是征战沙场、出生入死的荣誉,就像你说的,希望不大。”

    “荣誉?虽然很好听,但那不能当饭吃。我想要我母亲过上好日子,不会再在太阳底下晕倒,不会因为食物不够而在雪天里东奔西走。吃鹿肉、喝上猪肉汤,起码应该像今晚一样,每顿都是这样。”

    布莱克又冷笑起来,但琼纳确定这没有轻蔑。

    “如果你是那么想的话,就当个雇佣兵好了。”

    “或许这是个办法,我也想过,不过雇佣兵到底该做什么?杀人放火可不行。”

    “别人不知道,但如果是你的话,首先做的应该是揍一顿你的老子。”

    琼纳笑起来,带着田野独有的泥土与麦穗味道的轻风抚过,他的脑袋清醒了很多。

    “我刚说了同样的话,只可惜她从不提那个男人的事情。或者你知道什么吗?”

    “琼纳,我只不过是养子。”

    “可我妈妈更信任你这个养子。”

    当看见远处的母亲从树林的小道走出来时,琼纳还以为她背了什么动物回来。他不能理解为什么在这种艰难的时候,他的母亲还要捡回一个孤儿。琼纳五岁,记忆模糊,不过他还是回忆出当时布莱克浑身上下都是被树枝弄伤的血痕以及被烟熏得像焦炭似的脏脸。得知布莱克生活的村子被土匪洗劫也是他们两人长大后的事情。

    提起这件事,布莱克黑胖的脸上没有什么变化,像个木头,就连提到自己的父母如何被杀时他都非常的平静。就这点来说,那时的琼纳很不喜欢他,起码自己的母亲要是被恶棍奸杀,那他一定会咬牙切齿地发誓报仇。不过到了现在,琼纳更多在意的是和他同龄的布莱克竟能记住当时发生的所有事情。

    ‘琼纳,你对布莱克太苛刻了,想得也太简单了。如果你妈妈在你的面前遭遇那种事情,你铁定不会像现在这样满口杀这个杀那个,我相信你第一个要杀的是提起这件事的家伙。’直到老萨利汀对他说了这句话后,他才明白过来,同时也为自己以前的想法感到抱歉。

    布莱克没有回答,这让琼纳有些尴尬。

    “我是说,你总是能帮助我妈妈干些什么,就像今天,你带回来一顿丰盛的晚餐,你知道,我妈妈其实并不那么想,我是指养子这件事,我也觉得……”

    “琼纳,你的铁棍在不在。”

    “想跟我决斗?好吧,胖老鼠,我没想到这话会惹你生气,不过你昨天也让我难堪了不是吗?”

    “琼纳。”

    布莱克停下马车,琼纳坐起身,他发现了对方的语气仿佛是认真的。

    不远处的几匹黑马,从未见过。那马是他见过最壮个头最大的,这不会是他们家用的驮马亦或是杂货铺的达宁用的矮马种,毫无疑问,这是战马。紧接着琼纳又发现了家门口的矮墙那里正有几个人。

    “那些人为什么在我家门口?!”

    “我记得干草下边好像有点什么,也许过一会你就能试试这些年老木工教给你的东西了。”

    马车又开始前进。

    “那些人看起来像是骑士,他们有剑、盔甲、还有战马,强盗和土匪不会那么整洁。”

    “你的意思是说,伟大的骑士们在你家门口徘回只为了借宿或是买酒?又或许他们只是想能有一个安静的地方乱搞?这是最大的可能。怀疑不会让你吃亏的琼纳,这里可不是骑士常来的地方。”

    “嘿!可我还没摸到东西你就往前走!”

    “这能让你别慢吞吞的,感谢我吧,要是老萨利汀来了或许会用铁棍敲你的脑袋。”

    “去你的胖老鼠!等等,我摸到了!”琼纳使了一次力气,却没把东西抽出来,他的内心此时亢奋到了极点,因为手中正攒握着一个似乎是手把的东西。

    希望是一把剑!

    琼纳再一次用力,半车的干草都被掀了起来。

    “噢!!该死的!!怎么会是玉米秆?!没有别的像样点的东西?”

    “你手边还有鹿腿。”

    “好吧,玉米秆的胜算会大一些。”

    门口坐着的几名骑士注意到了马车,他们全都站了起来,灰色的铠甲在夕阳下并不是特别的显眼,不过胸口展翅的雄鹰却是令人难忘。

    一二三四、五,四个人,五匹马,另一个人去哪里了?

    琼纳注意到事情布莱克也肯定注意到了。

    “那是哪个家族的?”

    “血鹰班,残忍的雇佣兵。”

    来者不善。

    琼纳折断玉米秆,将较粗的一半插在腰间,别说是四个人,就连一个人都没有把握,他的对手从前只有树干,萨利汀教给他很多东西,可从来没有实际用过。

    先和他们谈一谈,但愿母亲还没有从农田上回来。

    “胖老鼠,你应该回去叫人。”

    “叫谁?老萨利汀?老猎人?乔弗还是里昂、伦德尔?谁来都是送死。估计你也是。”

    “我去试一试,”琼纳惊异地发现自己的手在颤抖,腿也有些发软,“不过当然会和他们谈一谈。”

    “主意不错,或许你该带个鹿腿给他们吃,这样能保你全尸。”

    “闭上你的烂嘴!”

    琼纳走过去,四个人中有两个很高大的男人,另一个稍微矮小一些,也许还没到琼纳的肩膀,至于剩下的那个跟琼纳差不多高,但身体比他要魁梧。他感觉这几步真是太艰难了,如果当初他知道现在会用玉米秆对铁剑,那还不如不学,起码不用硬着上去。

    琼纳尽力回忆老木工教他的每一招一式,可是除了‘节奏、节奏、节奏’他什么都想不起来。该死的,我这些年到底学了什么?

    “如果你们想要钱和女人,”琼纳尽力不颤抖,“我想你们来错地方了。”

    突如其来的话语令小个子骑士和另外两个高大的男人相视大笑。他们只是在笑,几乎连架势都没摆。

    他们笑什么,有什么可笑的?

    “请你们离开这里,”琼纳憋了一口气,他感觉心脏都要跳出来了,“这里不欢迎你们。”

    “看啊,”高大的男人还在笑,他的脸长得像他身旁的马,“我们被这小鬼恐吓了。”

    “小家伙懂的挺多。”

    “我在他这个年龄都不知道睡过多少女人了,这不算什么。”说话的是小个子,他的年龄好像也不大,琼纳推测,果然第一个该解决的就是他。

    “如果我们说不呢?小子,你要怎么办?用玉米秆抽我们的屁股吗?”

    又是一阵笑声。

    ‘残忍的雇佣兵,谁来都是送死。’

    声音在脑中回荡。该死的布莱克!他就不能闭上那猪嘴!

    僵硬的表情不难分辨,马脸骑士吹了声口哨。“小子,你在害怕吗?是不是咱们的大个子尤伦吓到你啦?放心,别紧张,他个子挺大,但不会像野人那样吃人肉,虽然他曾经吞过蛤蟆,生的。”

    “那是田鸡,不是蛤蟆。”

    话语就像风声在琼纳耳边掠过,三步的距离。

    琼纳的脚飞速地越了过去,这种突击不知被萨利汀教过了多少次。小个子骑士显然没有防备,琼纳击中他比击中树桩要简单,不过那时他拿的是铁棍而这时拿的是玉米秆。

    小个子被打翻在地,头盔也滚了出去。琼纳觉得手中的武器快要断了,刚才他可是用尽全力。

    另外两个人十分惊讶,不过却没有任何动作,当然他们笑得更厉害了。

    “呀,漂亮的姿势!可以想象布里斯睡女人时一定也是如此啦。”

    “住嘴!”叫布里斯的人狼狈地爬起来,那身打磨得十分精细的外甲也不再光亮。

    “可怜的布里斯,如果这小子拿得是真家伙,或许我们现在已经在给他想悼词了。”

    琼纳这不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话,不过这倒是第一次听到自己以外的人被那么说,而且还是自己的敌手。这家伙说得对,如果我有剑,我不会害怕任何人,只要有剑。琼纳突然意识到自己刚刚错过了一个好机会。

    一声利响,那是剑被抽出的声音。琼纳第一次听到这种声音,但却明白,这声音实在久违了。

    “看来我有必要代替你父亲教训一下你,野小子。”

    偷袭成功没有令琼纳放松下来,反而感觉浑身更加不自在。“我不是野小子。”

    “野小子挺适合你,或者我该叫你杂种?”

    “布里斯,你没有必要对一个毛小子这样,”多尔多说道,身旁的大黑马粗鲁地摇晃了几下脑袋,琼纳觉得这马好像感冒了,因为那声音像是打喷嚏。

    两步的距离。很明显这个小个子骑士一点也没把对方的话听进去。琼纳在剑劈下之前躲过这击,紧接的一斩也是轻而易举。是的,节奏、节奏,跟随剑的节奏,琼纳知道下一击是侧砍,他的手腕实在太明显了。不过结果却是剑与剑之间的碰撞,那钢铁之间的清脆,仿佛如清晨的钟鸣唤醒了琼纳浑噩的身体。

    “冷静些布里斯爵士,你不能伤害他。”

    “我可没想伤害他。”

    布里斯挽了一个剑花,他直盯着这个人。

    他要攻击。琼纳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小个子的眼睛上,他感觉到胸口仿佛有什么在躁动。萨利汀!老木工!就像布莱克说的,他应该好好感谢他!

    果然,剑刃再一次交错,看得出这小个子不是那么没用,但是挡在他们之间的这个人还是略高一筹。他一直没有说话,可是实力却和沉默完全不相干。琼纳仔细观察着这场战斗,他在等待机会弥补刚才的大意。

    布里斯的剑被狠狠打掉,他刚想去捡,剑就被铁靴用力踩住。

    “爵士,你的荣誉什么时候变成去杀一个手无存铁的男孩了。”

    “该死的,我说过我只是想去教训一下他!”

    “伯德大人命令我们在这里等待,我们最好不要惹……”

    巨大的撞击令那人往前扑去,布里斯再一次在地上打了滚。

    剑!

    琼纳的手在颤抖,但这不是恐惧。

    靠在矮墙的大个子尤伦站直了身子,土墙上留下了重量所造成的凹陷,马脸则是手把持着剑,好像随时准备要扑上来。

    他们怕我。琼纳断定,因为现在手里的不是玉米秆。

    “乡下小子,”马脸多尔多说道,“你最好不要做傻事。”

    “我从没像现在那么清醒。”

    琼纳已经放弃了考虑解决敌人的顺序,他隐约感觉到眼前这个粗汉应该是他们的头。

    “我们不是来找麻烦的。”

    琼纳喘着粗气,对方回过头。这人长得真有特点,圆胖的脸庞,丰厚的下巴,宽大的鼻头,还有那双浅绿色的眼睛,很明显是个奇丑无比的人。但是感觉上却又像个女人,听过她说话以后他更加怀疑了。

    “你是女人?”

    显然这唐突的问题令对方很尴尬,不过她的同伴帮她解了围。

    “她是,不过虽是个女人,但塔莎女士一个小手指就能把你干翻。”

    “哦,”琼纳觉得太可笑了,他开始认为那小个子简直连废物都不如,“那我倒想试试。”

    “哈哈,”气氛仿佛又转了回来,马脸笑道,“你会后悔的小子。你要是输了就要像尤伦一样生吃蛤蟆。”

    “不是蛤蟆,是田鸡。”

    塔莎瞪了了多尔多和尤伦一眼。

    “听着,我们是来这里找人的,伯德大人正在屋里和贝媞夫人谈话。”

    血鹰班,残忍的雇佣兵。萨利汀多少也讲过一些外面的事情,只杀女人的刺客、专门挖人**的强盗,还有吃人肉的塞外野人,很多很多,贼鸦团、问题帮,类似的雇佣兵和杀手组织实在太多了,琼纳觉得有的非常好笑、有的令人不解,不过大部分的故事都没有一个很好的过程,结果也是。

    “我现在要进去。”

    “我说了他们正在谈话。”

    我母亲能和雇佣兵坐在一起聊天?怀疑不会让人吃亏。

    一步的距离。剑比想象中的要轻,平时用的铁棍的重量几乎是剑的两倍。

    很好,很顺手!就是这样!节奏、节奏、节奏!琼纳的身体随着手中的剑而走,剑又随着身体而快速划过。

    她只不过是个女人!剑起剑落,琼纳几次劈向对方的脑袋,但都被化解,他的身体在呐喊,力道一次比一次沉重,可局面依旧无法打破,除了钢铁的交错越加清脆,再无进展。

    她只不过是个女人,琼纳根本不愿去看对方的脸,实在太丑了,但她确实是个女人,而且不是个普通的女人!

    塔莎一直半压着身子,来回十几个回合,沉稳令她的防守更加无懈可击,剑在碰撞,琼纳越加急躁。

    “就一个农家小子而言,他能打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可是依旧改变不了他要吃蛤蟆的命运。”

    “多尔多,那次我吃的是田鸡,不是蛤蟆,我已经强调很多遍了,不信你可以去问加希尔。”

    “嘿,我刚才可没说关于你的任何话题!”

    谈话令琼纳心烦意乱,他的目光开始游离,久攻不下令他逐渐丧失了起初的热情。琼纳又一次感觉脖颈发紧,身体也不再随心所动。他突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做出刚才的一系列动作的,那简直不是自己。

    当他的下一击过于僵硬时,老萨利汀说得话应验了。塔莎侧身闪开了攻击,剑柄先是击中了琼纳的腹部,随后是脸。琼纳被撂倒在地,手里的剑被踢开,他能感觉自己的鼻梁骨像是断了,钻心的疼痛直接涌了上来。他不得不承认,这个长得和布莱克有一拼的女人,实力比自己要强许多。

    塔莎压在琼纳的身上,胳膊抵住脖子。

    “你最好听人把话说完。”

    “是吗,说什么?你们这些该死的雇佣兵,来我们这里要给我们讲剥人皮的故事?”

    塔莎又用另一只手挤住了琼纳,这样能让正在不断扭动的他更加安分一点。

    “我们不是雇佣兵,更不会剥人皮。”

    “那你们就是强盗?一个女人带头的强盗团。”

    琼纳有些受不了了,如果布莱克就这样压着他,面对面他也许还能忍耐一下,但对于这个女人,他真得想吐,长相、恶心的汗臭,他真快吐了。

    “塔莎爵士替你教训这个小子啦,布里斯。”

    “我没让她出手。”

    “塔莎女士向来很主动。”

    女人恶狠狠地回首。“闭上你的嘴多尔多!”

    “好吧好吧,塔莎爵士,我不会再说话了,我可不想吃蛤蟆。”

    他可真喜欢蛤蟆,琼纳想着,用余光扫视着,不知道那个胖老鼠到底再做什么?他认为也许他早就已经逃跑了。屋内一直没有什么大的动静,不过还是能听到细微的谈话声,或许现在没有出事,过一会可就不一定了。

    我要是再强一些……哦,也许这次真是最后一次了。

    “你们要把他怎么样?”

    他没走?

    “教训他一下。”说话的是布里斯。

    “现在完了?”

    “或许,”布里斯拿着剑朝布莱克走了过去,“但在这之前,你应该告诉我们你是谁。”

    “正如大人您所见,我不过是一个村民,对您构不成任何威胁的普通人。”

    “你比这小子要懂礼貌,”布里斯的剑尖搭在布莱克的胸口,锋利的刃已经把衣服撕开了一道小口,“但我不喜欢你笑,实在太丑了。”

    “遵命大人。你说得很对大人。”

    “嘿,布莱克!”琼纳能想象到布莱克卑躬屈膝的模样,他最恨他这一点,“你这胖老鼠,狗屎,你怕死啦?!”

    “我?”布莱克真得没有再笑,“不,我想我没有必要怕。”

    “或许你该去拿鹿腿,哈哈,这样血鹰班能留你全尸。”原话奉还的感觉真好。

    “血鹰班?”多尔多又打开了他的话匣子,因为这话实在是有趣,对于尤伦、布里斯也是。

    “我们什么时候得到的这个名字?还不错嘛!以后我们的队伍就可以改成这个名字。”

    “听上去就像雇佣兵,怪不得这小子一直那么叫我们。”

    塔莎皱起眉头,琼纳看到后突然觉得她还是刚才的样子比较美。她从琼纳的身上移开,想要去拉琼纳,但对方却没有那个意思。

    “我想你误会了,”塔莎上下打量着琼纳,“我们不是什么血鹰班。”

    “你不用解释也可以杀掉我。”

    “我不是疯子,正常人都不会那么做。”

    琼纳想起刚才的事情,她要杀他早在对峙中就动手了,她有这个能耐。但布莱克说……

    “你们不是?残忍的雇佣兵?”

    “要是我们算得上残忍,圣母都会踹人***了,”多尔多的大黑马又打了个喷嚏,鼻涕甩在他主人的腿上,“奥,这匹该死的笨马!”

    “是布莱克告诉我的,你们是血鹰班,胸前有鹰的图案。”

    塔莎听到刚才琼纳叫得是这个名字,她回过头去看胖子,其他人也是。布莱克耸耸肩,一副什么都不是的表情,他的浑身都是肉,还很黑,脏得黑。众人未来得及询问,屋门被打开,门框有些矮,从里面出来的人似乎要稍稍低下头。

    “你们到底在吵什么,我和贝媞夫人几乎要用喊的来说话了!”

    “伯德大人。”

    “大人。”

    “伯德大人。”

    男人的目光一下子落在了琼纳的身上,他的眼睛圆的很,有些吓人,可是脸上却露出了笑容,胡子绕在他的嘴边,像是野丛中荆棘上的倒刺,一根根竖立着。他走过去,琼纳警觉着,可似乎对方并不是想要伤害他。

    “长得太像了,”灰色的眼睛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对方,“眼睛是黑色的,不过还是很像。”

    琼纳躲开这个略微显老、发髻已经发灰的骑士。

    “像?什么太像?像谁?”

    “是你父亲叫我们来接你和你母亲的。”

    “父亲?我父亲?”琼纳简直不敢相信他的耳朵,他以前一直以为当他知道他父亲的名字时一定会恨得咬牙切齿,然而事实并非如此,他几乎没有反应的时间。

    “是的,是你的父亲。他叫费列尔·霍克恩。”老骑士又拍了拍琼纳的肩膀,琼纳只觉得鼻血快要流进嘴里,于是赶紧抹掉。夕阳逐渐隐没,残存四散的光芒从地平线上拉伸成一条细缝,分割通往光明的血一般的门正渐渐消逝。

    “你说霍克恩?”

    “是的,是霍克恩!不用怀疑啦,这不是玩笑。”琼纳看到了依靠在木门旁的母亲,她的脸色难看至极,“北境的国王、雄鹰城的主人——费列尔·霍克恩陛下,他就是你的父亲,私生子琼纳·霍克恩!”

    “这没有区别!”

    老木工拿起地上的葡萄酒喝了一口,很明显这是对了柑汁和荔枝皮后再次酿造的,否则,单是从咬尾城或是滴水港来的劣质红酒,可完全没有这种香郁的味道。

    他是位骑士,琼纳不断提醒着自己,纵使他已经将近六十华韶,甚至走路都要靠拐杖来支撑,但是在琼纳眼中,这位老爵士依旧如故事中那些英勇的骑士们别无他二。不过他的这位师傅似乎不太愿意提起以前的事情。

    “胖子布莱克好像又替我教训你了。”

    “得了,那家伙就是个该死的老鼠,只会躲躲藏藏!而且还是个会下崽的老鼠!”

    “毫无疑问,被人咬屁股了。”

    “该死的胖老鼠!每次都只会偷袭,阴险的家伙!”

    “老鼠和狐狸可要分清楚。”

    该死的!胆小鬼!懦夫!卑鄙的家伙!愿黑羽诅咒那帮家伙!

    剧烈的疼痛突然从肩膀传来,琼纳在回过神的时候,手腕也被巨大的力量击打,铁棍落下,又砸中了他的脚。

    “你已经死一千三百次了。”

    “会下崽?男人下崽可是一件值得写入史书的事情。”

    “我的意思是说布莱克收买了我的人,里昂、乔弗,本来他们是我这边的,结果……”

    “如果你想被剑干,这当然没问题。”

    琼纳笑了起来。他六岁那年偶然在树林中看到这位老木工萨利汀用木棒打死一头野猪时,他被惊呆了。

    木屑飞溅,双臂在颤抖。

    昨天是他又一次输给了布莱克,这叫琼纳非常的恼火。若是正面交锋,他想在整个村子里除了身旁这个老头外谁都不再是他的对手,包括同龄的人、还有那些成年男人们。但无论多少次,他都会被对方轻易地夺走领地之旗,尤其是他根本鲜有机会看到人。

    “我知道,可今天我的状态不是很好。”

    “敌人可不管你状态好不好,就算你拉屎到一半,敌人来袭,你也得光着屁股迎上去。”

    “或许我可以熏死他们。”

    被敲打的肩膀和手腕痛疼无比,一时间琼纳还真不知道去关心哪里好,不过前两天练习时的伤也在隐隐作痛,他几乎已经习惯这种感觉了。“我还能再死很多次!”

    “准确点应该是一千三百零七次,”老木工如是说道,“战场上可没有那么多次机会。”

    双手因震动已经开始发痒、麻木。琼纳握着铁棍,用力敲击着面前秃光的树干。

    “注意节奏,小子。”

    节奏、节奏,去他妈的节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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