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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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叔让车队在河边桥头暂停,叫大家放下推车,小憩一下。坐在车上的家人都下了车,伸胳膊扬腿的放松一下。人们站在河滩上,望着东面,河对岸,一步之遥的老家村子,所有人都露出了会心的笑容,到家的喜悦永远都是每一个人心底儿最大的慰藉,是乡愁最大的归属。

    西边的彩霞如着了火似的,红透了半边天,太阳已经落山,红红的黄昏披挂在大家的肩背上,似乎感觉痒痒的,暖暖的,舒缓了一路的疲惫。被晚霞羞红的老家村宅屋顶,陆续扬起了微微朝向大家的袅袅炊烟,像是在温情地向我们招手,盼着早早回家,一股股夹带着柴草焚烧味道的饭香滑过脸面,——人们切实感到了家的味道,家的温馨!

    欢声笑语伴着夕阳,穿过与老家村子一河之隔的邻村——凌滩村。在沿街村民们温厚、惊喜的目送下,涂满晚霞笑脸红红的相迎中,喃喃低语指指点点的“品头论足”里,车队像凯旋归来的英雄队伍一样,“招摇过市”,抵达白滩河的支流,附近村子把它叫做小滩河,该河仅三四十米宽,河床铺满了白细的河沙,水质清澈甘冽,时常有小鱼儿,小虾啥的穿窜其中,中间约十米宽刚漫过脚踝的水道,一年四季“汩汩汩”唱个不停,流淌不止。两边低缓的河堤长满了倒垂柳,春天柳条飘飞嫩绿的时节最迷人。柳树下盘缠着一米多高的草丛,是个玩抓迷藏游戏的最佳出处,是我和老家小伙伴们的乐园,那里的一草一木都印记着我们童稚的欢快。夏天时,柳林枝叶间成千上万的知了拼命地鸣叫,没个清静的时候,连麻雀儿都给吵闹得不得安宁,躲闪不及;不过这倒也为我们提供了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美味——蝉肉,不管是刚出土爬上树的知了猴(日照人习称节令龟),还是长了翅翼的知了,“照单全收”,抓逮了,或油炸,或烧烤着吃,味道鲜美无比;不过要想吃到更美味的知了猴,也不简单,需起早贪黑,不惧辛劳,但对我们来说,这不算啥,苦并快乐着,乐在其中,馋在美味,美在腹中。

    河上有座低矮的仅能通过一辆12马力农用拖拉机粗糙的青石板搭起的小石桥,汽车只能望而却步,桥面仅高出水面半米左右,夏天,几乎有一半的时间,桥面都沉浸在河水中,人们早已习惯淌水过桥了,乃名副其实的漫水桥;冬季,河面总是封冻着的,这倒为人们过河提供了便捷,此时小桥也多少被人们冷落了起来,好多人似乎更倾向于平展顺滑的冰面过河,偏不爱挤走狭窄简陋的小桥。

    越过白滩河大桥,再前行几十步,由大桥左拐,就是通向老家村子的田间小路。

    “哎!我说兄弟,呵呵,你看咱这支车队,还真有那么点儿当年淮海战役时民工支前小推车队的架势呢!”我正悠然地骑在推车上赏着雪景呢,这时就听到身后父亲笑着对赵叔说道。

    “嗨!大哥你还真就别说,是有那么点味道儿,呵呵。不过,这可比不得当年那阵势哟!......当年,嗨!浩浩荡荡,铺天盖地跑满了小推车!”赵叔兴致很高。

    “嗨!壮实着呢!不老,不老!你一点儿都不老呀!看你今个儿推着车也是满轻快的呢,不减当年哟!哈哈哈哈!”父亲使劲地拍了一下赵叔的后背,大笑了起来。

    “嘿,快别逗了!大哥,俺这都是装出来的呢,年岁不饶人呀。再说这都哪跟哪呀,今个儿只是推着个俺小侄儿,能不轻快吗,当时那可是推了满满当当一整车三四百斤重的支前物资呢,就想着多装些,实在装不下了都,把那个木头轱辘给压得吱嘎吱嘎地直响,感觉快压垮了给,那才叫带劲呢!——这算啥。”赵叔兴奋地说着,握着车把的手也不时地随之抖动着,偶尔幅度还挺大,弄得我不得不使劲儿地抓牢车架子。

    眼看着太阳快要下山了,西山头顶上的几缕云曼开始变得暗红了起来,像层层绸带被钉住了,纹丝不动,在静候着尚未醉红的夕阳;人们只能感觉到走路带出的风,早已经映进眼帘,眼前东山脚下老家的村头上,几缕袅袅炊烟像一根金箍棒向上直直地隐没于空气中,我似乎嗅到了饭香,感觉肚子又饿了。其实两个多小时前,我和家人都才吃过饭呢。原本打算在镇上吃油泼面,因为遇上老家村里迎接的车队,而放弃了,为此我内心还挺抱怨的呢,肚子里的馋虫已经提出了严重的抗议;不过还好,亏赵叔想得周到,给我们早准备好了一些吃的,简单而实惠,地道的庄户饭,有煎饼果子、鲜豆腐、煮熟的红瓤儿甜地瓜,还有地瓜面大包子,而且馅儿里放了不少肉,尽管这种包子对我而言并不新鲜,经常在老家吃起过,但这次吃的可是鲜肉大包子,不再是从前吃的奶奶习惯包制的臭肉(腌制的猪肉)馅大包子;不过说实话,我还就爱吃奶奶的这一口,那臭肉包子,尽管臭不可闻,一般人起头儿就会打退堂鼓,直接拒之,不敢轻易“上当”,但只要你“勇敢地”咬上一口,且再勇猛地大力咀嚼着,很快满口、鼻孔间皆溢满臭香,立马将你熏醉,而且愈嚼愈香,都舍不得下咽呢,总想让其味儿多恋会儿口,留住味道呢。我吃了两个大包子(个头儿有大人拳头般大),一个煎饼果子,一个小地瓜,当时确实吃得饱饱的,可谁料想这么快又......唉!再坚持会儿吧,再有10分钟就到家了。

    “来了!......赵叔咋了?!”赵叔喊我时,我正将半个脑袋瓜子塞进鱼篓里贪闻起腥鱼味儿哩,脸上被两条垂死挣扎”回光返照”老不死的鱼尾巴给大力扇了个淋漓尽致,满脸的腥臭,叫人作呕,刚一撤出头来,又被赵叔洪钟般的朗声给当头“扇了个耳光”。

    “呃,快过来,过来!”十步开外站着赵叔,他正手把着推车,满脸堆笑地直朝我摆头儿。

    “......嘻嘻,赵叔干嘛找我?”我笑着走近赵叔。

    “那是一就(日照方言,当然,肯定的意思)!——唉......一晃都20年过去喽,过得好快哟!就跟昨天的事儿似的。”父亲长吁了一口气感叹道。

    “......可不咋地,那时咱还是棒小伙呢,壮得跟牛犊似的,转眼就老喽,再也没当年那把子冲劲儿喽!”赵叔附和着父亲摇了下头说道。

    下午出发时,差不多4点钟了,才挣脱云雾纠缠偏西的太阳,洗了把脸,上了点面霜,滞留在西山头上儿的几缕黛色的云曼正等恭候着太阳回归歇息。老家村子处在墩岭镇东南处,离墩岭镇三四里地,先要经过一段半里路远的土路县道,下了县道,顺着一条长约3里宽不足一车道弯弯曲曲的田野土路便可直接到老家。

    车队走出车站,顺路南拐,往前行进百多米,便踏上了一百多米长的白滩河大桥,桥身为黑斑白底儿的花岗岩石结构,桥面铺着一米多长的石板,桥宽5米多,高仅1米,遇上大雨,暴涨的河水便会轻易漫过桥面,因而雨季,此桥经常扮演着漫水桥的角色,给人们的出行增添不便。桥下流淌着白滩河长约20公里,其中有10多公里流经墩岭公社境内,河水常年不断,清澈见底,而且有好多差不多一扎长的鲢鱼、鲫鱼等穿梭其中,在不时地诱惑着人们,只要你耗点功夫,也不难逮到个三两条。我每次路过这儿,特别是夏季,经常抵挡不住桥下河水中鱼儿甩头摆尾的挑逗,直接从一米高的石桥上纵身跳到哗啦啦奔淌着的河水中,有时情愿耗费上半天功夫,也要抓获清水中毫不遮掩,明目张胆跟我较劲的鱼儿,总会有收获,最终哼着自己才能听懂的山歌乐曲儿,提溜着几条鱼,像遛鸟似的摇摇晃晃地溜达到老家村子,吧嗒了一下嘴儿,洋洋得意地将到手的鱼儿往奶奶手里一扔,就等着尝鲜了。

    打小推车重新启动“满载”上路后,大家的说笑声就如同喜庆队伍“呜哩哇啦”开吹的唢呐声一样随同响起,如袅袅炊烟般飘散村野,不绝于耳。车队出发时,赵叔起兴地扯开大嗓门儿山呼般地喊叫了起来:

    “哎......小林子(赵叔对我的“专利”称呼)来来来!......这小子出到(日照方言,躲或藏的意思)那儿去了!......小......!”

    随着赵叔一声开走的令下,人们呼啦啦齐刷刷推起20架小推车,从车站对过停车点儿一一鱼贯而出涌上公路,迅疾接连排成了单行队形,随即沿公路左拐向南,车队浩浩荡荡正式向着老家村子开进......

    赵叔精神抖擞,一马当先,双手把持着旗车推着我,跟父亲谈笑风生并肩走在了车队的最前头。能坐上,而且是头回坐着赵叔亲手把持的推车,我心里实乃美滋滋的,没想到还能享受这份儿优待,乐得合不拢嘴儿,这下可找补了先前儿我在驶近车站的卡车上被赵叔的“冷落”,感到赵叔对我依旧蛮好的呢。他如此待我,其实也不奇怪,因为我家人就数我回老家最勤,每年至少回一次,自然跟老家最亲近;对我来说,回老家如鱼得水,跟小过年儿似的。在老家嘴巴也变得甜多了,在村子里,不论见着谁,即使在弄不清辈分儿的情况下,我总是笑脸相对,一味地热情跟人家打招呼喊,弄得大家喜笑颜开,其乐融融。也许是缘分吧,每次回老家甭管待得时间长短,哪怕是只过一宿,都能照着赵叔的面,好像他随时掌掌控着我的行踪一样;不仅如此,还经常跟他一起吃饭,说笑逗乐,偶尔还杀上几盘军旗(军棋是老家村子最时兴的一种正规一点的棋艺,老少咸宜;别看我小,但在老家下军旗,尚未遇上对手,印象中,赵叔靠“耍赖”才赢过我一回,我在棋盘上从来都”六亲不认”),感情就这样培养起来了,我跟赵叔处得比亲叔侄儿关系都随意。

    母亲、哥哥、姐姐和小妹分别乘坐着的车子依次跟在赵叔车子的后面,他们皆一个模式地面前坐在推车驮架的一边;我开始也那样坐着,可没出两分钟,腚就开始痒痒得坐不住了,于是我就放开手脚,如骑大马般一跃跨坐在车架子中间的凸架(裹住车轮的木挡架)上,由于推车行进时,车身前低后高,我两手于背后攥住车架子反撑着身体,身子微微后仰,头像拨浪鼓般摇晃个不停,就这样一路滋木扬神(日照话,舒坦快活之意)高高骑坐着,望着景儿,听着声儿,吹着乡间小风儿,.嗅着田野风味儿.....美极了。

    “赶紧儿的上车!臭小子,嘿嘿,来,大叔推着你!”......我犹豫了一下后,即不由自主一屁股落到了车子右边的驮架上,随即回首望了一眼赵叔。

    “你妈她们都在车子上坐着呢,就等你了,坐稳当了......大家都准备宜档(日照话,妥了,好了的意思)了吗?!都打起精神来!嗨嗨——走喽!”赵叔满意地环顾了一下,随即宣布了车队开拔的号令。

    第九章

    云层已被天蓝色给撑得四分五裂,支离破碎,零零散散,绵薄轻柔,被边缘化了,天蓝色已经漂染了大半个天穹,如同一个诺大的碧湖镶嵌在空天中央,形态各异的云雾花边般环绕其周边。蓝钻一样的天,蓝得通透晃眼,令西沉的太阳黯然失色,反倒是愈来愈多灰暗的云翳越发给映衬得白皙柔和了。风儿更是羞于见人,早早躲到云后去了,云朵儿被风儿给拖成了一条条长尾巴;此刻的风儿让人感觉,如羽毛般轻柔滑过脸庞,全无了风冷的体感。地上的皑皑白雪泛着微微的蓝光,如一抹透明的蓝纱在氤氲晃动着,蒸发出淡淡的冷冷的潮润,空气中弥散着败草、腐叶、枯枝、湿土等等的味觉,更有阵阵经久不息的农家肥的腥腐味儿,黏住你的鼻息,瘙痒你的嗅觉,诱得你大吸上一口,顿觉神清气爽,身轻如燕......终于又醉享魂牵梦绕的老家味道了。

    莽莽白原,弯弯小路,格外扎眼的一溜儿黑点儿,如蚂蚁搬家在蛇行般蠕动着;斜阳下,雪地上悦动的一排长长的黑影子像跳动的音阶在不断地变换着节奏,配合着小推车车轱辘弹压出“吱扭吱扭”的叫唤,时不时爆出的说笑声,在萦绕脸庞人们吐露着的如烟的口气撩拨下,抑扬顿挫地在广袤的雪原中延伸,飞扬,感动得麻雀儿也一路伴飞“唧唧啾啾”欢唱不止,异常欢实,一派欢天喜地的红火气象——乡间小路正上演着一幕别致的情景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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