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皇子发誓，自己真的不是关心江问亭，只是，看到这人瞥眉出于人道主义的关怀有出于自己的大方善良所以才会问了一句：“你没事吧？”
江问亭笑笑，脸色依旧苍白：“没事。劳你费心了。”
五皇子愣神了片刻，才沉下去的脸色顿时又烧成红柿子，结巴道：“我……”
这时，这上头的秦冥帝摸着下巴，开口道：“这坐下的，是江世子罢。”
江文帝放下酒杯，唇边挂着一摸寡淡的笑意，行个礼，正色答：“禀王上，正是，此乃我江璎嫡长子，江祁瑾。”
“瑾儿。”随即淡淡道。
“是，父亲。”江问亭起身，向江文帝行一礼，再转身，向秦冥帝行礼：“王上。”后直起身子，站在一旁。
这便是要摆谱了罢。
江问亭想。
果不其然，那秦冥帝本生的阴美，冷不防笑起来，倒是带着股阴冷的味道：“听闻江璎天高水清，秀美异常，是个养人的好地方。”一顿。
众人一惊。
有人心想莫不是这秦冥帝心又起，想从江璎地界开刀？
江文帝面色从容，那张与江问亭相同满面笑意的脸倒是微微一僵。
那秦冥帝倒是觉着这殿下的人的脸色颇和他意，这才开口：“江世子从小在如此山清水秀的地界长大，想必是个钟灵毓秀的少年人，且这曲大家也是这江璎生长的，想必江世子也会一些曲大家的戏曲儿了，这四方来客想必是没见过，江世子，不如为我们来一曲，也好让我们开开眼界。”
殿中人皆是一愣。
虽不是要了这江璎的国土，但这可是显眼得不能再显得的明晃晃打脸了。要说这江璎，也是四大国之一啊，有着深厚的历史与文化底蕴，这秦冥帝却把江璎的太子当做那戏子卖唱的。虽说搬出了曲大家的由头，却也知道再有地位，却也不能与这高门贵人想论。这秦冥帝莫不是想收了这地，或是给这四国立个威，才这般做派？
众人皆是闭紧嘴，生怕一个不小心把这火迁到自己跟前。
苏纤尘却是双眉紧皱，却被楚和王阻止，眼神瞥向不动如山的江文帝，示意他别说话。
苏纤尘却摇头，正要开口，江问亭却是行了个礼，出声了。
“王上，臣虽是江璎地界生长，却也不过五指数得过的年数，更何况，论起唱曲儿，怎能与曲大家相提并论？不过是闲暇时打趣儿之事儿，却也只练了一曲罢了。我这点皮毛，怎能入得了王上的眼？怕是辣了王上与众人的眼罢了。”
秦冥帝一张俊秀的脸，笑着，满不在乎的道：“一曲便一曲，江璎世子，倒是谦虚了。”
苏纤尘放身侧的手倒是一紧，心道，这王上，怕是要逼着问亭啊……不由微出声：“……王……”
江问亭低着头缓缓抬头抬起，那双眼睛清澈得，向那姑苏的西湖似的，那双微淡的眸与这秦冥帝对视，不知怎的，到让人看出点深沉的东西来，便是这秦冥帝，也不怎明白。江问亭轻笑，朗声道：“臣遵旨。”
————
江问亭未勾脸也不着戏服，只是清了嗓子，便缓缓唱起。
倒不是什么，这秦冥帝根本无听曲儿的心，不过是吊着自个儿这江璎太子丢面子，罢。
那人在殿中架势一起，启齿似燕语呢喃，眼中水波莹莹，直叫人入了戏去：“自从我，随大王东征西战，受风霜与劳碌，年复年年。恨只恨无道秦把生灵涂炭，只害得众百姓困苦颠连。”
众人心中皆叹：原是霸王别姬……
抬眼望去，那儿雾气渐淡，远处立起一座桥，上的俏丽人儿一汪清眸如水，眉目见一丝决断，又锁着无尽的凄凉，似碧青如玉的剔透江面上有细雨连绵，丝丝点点。“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那声音，一声一声余音袅袅，不绝如缕，勾的人是一阵心头闷苦，像是见着了那虞姬壮烈的爱情与愿赴死的惊世决心。
一曲终了，殿内皆是无言。
江问亭依旧满面春风，与江文帝一同小口抿这自己眼前的美酒。
不知为什么，心口一疼，那不安的感觉倒是愈演愈烈了。
五皇子愣神了一瞬间，回过神时，似乎是为了掩饰自己被那江问亭惊艳的失神，有些恼怒地轻甩头。
刚好与江问亭思索的目光撞上，江问亭愣了一秒，然后温和一笑，开口道：“你是五弟罢？我上次见你的时候还是个小豆丁呢。”说着微微比划下自己腰腹的位置，“没想到长这么大了，我是你大皇兄，那时候你最喜欢爬后院的那棵老树了，还喜欢偷那松鼠藏起来的松子，也不吃，就拿来当个趣儿。我呀，就……”
五皇子只觉脸上一热，全身的鲜血都冲上头顶似的，顶着个红透的小脸犟着脖子道：“你快闭嘴！我……我什么时候去和那小东西抢食物……”
江问亭笑。
在这大度后面，就是一个属于强国的自傲了。
看着那六小国献媚地同其他三国交谈，而江璎这儿则是一副截然不同的冷清氛围，江文帝十分淡定的小口喝着酒，吾皇子依然优雅地吃着碗里的菜，看着很正常不过的模样，如果忽略他顶着个大红脸的话。
不过，这秦冥帝可不能让自个儿修理。
江问亭垂下眼。
至少现在不行。
江问亭愣了一下，眸中划过一丝笑意，但仍是一脸淡然。
大殿上都是细微的交谈声，秦冥帝倒是笑呵呵的，似乎很大度的将时间留给这些多年未见的亲人。
所以，当母妃抱着他，浑身颤抖着，指着江问亭恨恨道：“这人就是夺走你皇位和父皇宠爱的小畜生。”时，自己很是惊讶，是谁，引得自家鼠胆子的母妃这么恨呐？
记忆中那个唯唯诺诺的身影在这一刻似乎与眼前眉目温柔一瞥一笑尽是惊艳的少年重叠在一起。
秦冥帝微笑，像是很得意，但面上又是一片和善，让江问亭想到了前世自己见过的专坑蒙拐骗的老翁，一双眼睛直溜转，明明心中藏不尽的得意与恶意，偏生装的慈眉善目来。
当然这老翁最后让江问亭给修理了，连连跪地求饶求爷爷告奶奶。
五皇子也很疑惑，自己母妃也是名门贵族出身，虽说没做成皇后，但孝嘉皇后一亡，这五皇子的母妃便是这后宫一人之下的人了。
他是最为了解自家母妃的人了，好面子，很多时候都端着个架子高人一等似的，虽然她的身份在这皇城中也算高人一等了。
但她胆子小，忒小，所以那些个不省心的贱婢陷害自家母妃害子啊害妃啊父皇统统不信，毕竟，母妃也是父皇的少年妻了，早就把她的性子摸透了。
——
五皇子也是愣了，他倒是没想到这仙人儿是自己的哥哥，或者说，是母妃口中抢了他太子之位的“小畜生”。
江文帝看着那人目不斜视，缓步走进，右手食指与中指有节奏的扣打着桌面，一下一下，像是敲在自己的心间，像要打开多年尘封，或者已经忘却的记忆，我这太子的生母，是谁呢。
便是他出神的这片刻，秦冥帝大手一挥，吩咐赐座各位太子于故国，并一脸良善的决定各位太子可归国。
大殿上又是一片跪谢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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