鲸落,究竟代表了生,还是死?
有大鱼名鲸,长数十里,其落,沉于海底,百年之内滋养万物。以死为生,生于海,归于海。
以鲸落为名之人,又该是怎样的清逸空灵?
“年年,你知道你的名字的由来吗?”
“年安玖。年已远去,安旧时光,玖难释怀。我自知流年不驻,也从不安于旧时光,终其所有,不过是你令我久久难以释怀。”
“我曾思索良久才为你的名字做了最好的诠释。年家有女初长成,名安玖,字诀颜。沉静淑娴,端庄内敛。纵然诀别之时泪满颜,一别经年也终究相见。”
“好啦,哥哥最聪明了。那么我最聪明的哥哥,你打算给我的故事取一个怎样惊才绝艳的名字呢?”
“不如以你之名冠之。”鲸落微微一笑,露出两排整齐的白牙,“年年意下如何?”
“好啊。那就叫《诀颜》吧。”
浅紫色的窗纱随软风轻拂木质的窗棂,檐上悬着的一排风铃借着风力一跃而起,彼此挨近,窃窃耳语。
被窗纱滤过的微弱紫光和被阳光忽略的大片阴影交织着投射在诀颜漠然而百无聊赖的脸上。她心不在焉地把玩着梳妆盒上的小镜子,视线木然地投射在某个角落。阳光透过镜面反射在白墙上的光斑随着她的动作不时变换位置。
除去年代的不可违因素以外,梳妆盒的材料与做工全都是严格按照前人历经数百年流传下来的经验来完成的——质地上佳的红木,年代久远的青铜,古朴流畅的刀工,精巧玲珑的云纹。若是仔细观察的话,便可轻而易举地发现有诀颜二字镌刻在盒子的一侧,字迹清秀工整,雕刻精湛明了。
诀颜青葱的指尖不经意触碰到微凉的镜面。镜中人影不甚清晰,似隔了绵延万里的大雾朦朦胧胧地望见多年以前的自己,不问所以,不知何去。于是再过刻骨铭心的记忆也被这无边的云岚淡化去轮廓细节,被这岁月的雾霭冲刷去棱角分明,徒留无边的大雾弥漫开无边的惆怅。
怕又是镜花水月一梦里,竹篮打水一叹息。
一圈圈柔和的光晕均匀地自古铜色的粗糙镜面漫漶成遥远的回忆,那是一直向遥不可及的前方袤延万余里的始终如一,永不放弃。
镜中绰约的人影轻轻上样嘴角的弧度,含一抹最完美无缺、恰到好处的笑容。只是那毫无焦距、傀儡娃娃般的双瞳,却宛如世间最妖艳邪冶、凄苦无助的彼岸,在四下无人的夜里如昙花一现般转瞬即逝,凋零枯萎了时间的碎片。
只孤芳自赏,止叹息哀伤。
堇色烟罗织就的纱裙曳地,莲步轻移间裙角的锦绣纹饰便宛若大片大片的木槿花盛开在空气当中,栩栩如生。
风吹走了那句呢喃:“不如,就以丹青引为序吧。”
以丹青引为序,以安年为背景。
素绢折扇搁在半开的书页上,遮了诗名。扇柄垂下长长的烟青色流苏。只剩下沉默的青花瓷杯还氤氲着那年陌上花开初见之时的情诗。
炊烟袅袅又几许,花落梨园胭脂色。
备注:“一座鲸鱼的尸体可以供养一套以分解者为主的循环系统长达百年,这是它留给大海最后的温柔。”“鲸落十里,一念成山,一念成河。”“一鲸落,万物生。”以上资料引用于百度。而丹青引是化用杜甫《丹青引》此诗诗名。丹青原指红色和青色的颜料。后来便引申为绘画,或泛指史册、史籍。
生物学家如此解释鲸落:“一座鲸鱼的尸体可以供养一套以分解者为主的循环系统长达百年,这是它留给大海最后的温柔。”对于无数的微生物而言,这座森冷的坟墓堪比盘古开天辟地的伟大,给予了它们生命和温暖。
更有描绘鲸落的诗句写道:“鲸落十里,一念成山,一念成河。”“一鲸落,万物生。”(资料引用于百度。)
何时呢?
是从何时开始,不知不觉间早已习惯了眼前人亦师亦友亦兄的存在?
虽然山与谷永远不会相遇,但人与人之间的邂逅却是顺其自然、水到渠成。生而为人,便有血浓于水的亲情连系起情感的纽带。
鲸,落。
鲸游弋于六千八百米的大海深处——那里有着绝对的黑暗与寂静,无风无雨亦无忧。它眼底的风光,也仅仅局限于清冷寂静、神秘莫测的海洋。它庞大的身躯在浩瀚的大海中劈波斩浪、一往直前、所向披靡。那样的温言软语,那样的痴嗔至极。
而它的尸体沉于海底的过程,便叫鲸落。
“所以呢?”
“所以年年日后定要成为一个优秀的人,优秀到足以睥睨万物、主宰苍生。”
“既然世间万物都不过只是沧海一粟,更何况渺小的生灵。主宰,又有何意义?”
就比如我和鲸落。
鲸落(Whale Fall)。
“鲸落,我总觉得你又开始诳我了。”
“年年,你何时见我骗过你?”
“那山谷算什么?”
“银河,相隔开牛郎织女的银河。只是山与谷却缺少了一座通向彼此的鹊桥罢了。根据不按照门当户对这一准则来择偶所造成的诸多悲剧来看,牛郎织女其实是再好不过的结局了。”
“没。执迷不悟的本身,也毫无意义。”
“那为什么还要执迷不悟?”
“世事一场大梦,就算是华美细腻的春秋词笔,也题不出往事历历,万般情绪。执著无望,苦渴无果,然而始终不肯放弃。辉煌与颓唐在于时间,对错与是非在于一念。谁又敢断定事实的正确与否?”
“人在漫长的一生中总有一些时候,即使是心知肚明结果无法改变,错误无法挽回,努力了也毫无意义,却仍是不愿就此放弃,袖手旁观命运的不公而无动于衷,还希望用尽所有去赌一把回旋的余地。”
“有用吗?”
“山与谷永远不会相遇。”
“永远?”
“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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