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回去，谷尚薇的整个脑子都是混沌的。
院子里静的可怕，那些个丫鬟小厮，能离她多远就离她多远，连打招呼都在这无形中给免了。
“曾祖母。”
谷尚薇轻轻的叫了一声，床上的老太太微微动了一下，“薇儿……薇儿呀……”老太太颤巍巍的伸出手，被谷尚薇握住。
“曾祖母，薇儿在呢，在呢。”谷尚薇说着，另一只手慌乱的将头上明晃晃的饰品都丢掉，老太太不喜欢她那个样子。
老太太顺势就摸到了她的脸上。
“薇儿头发怎么这么乱。”
“风吹的，风吹的……”谷尚薇的声音有些颤抖，眼里的泪水不停的打转。
“薇儿日后跟阿砷可要好好的，阿砷也是被逼无奈，别再跟他置气，知道吗，对了，阿砷呢？这孩子怎么没来？”
老太太抬起头茫然的看着门外，她眼睛已经在谷家上下被灭门的时候哭瞎了。
“他有点事情，就不过来了。”谷尚薇给老太太掖了掖被角。
身后却传来咚的一声，引起了床边两个人的注意。
只见宋砷被清风给扔了进来，脚上的铁链子已经被拿掉了，头发也被打理过一番。
宋砷抬起来看了一眼谷尚薇，缓缓爬向老太太的床边，刚一伸手，就被谷尚薇给钳住。
“阿砷来啦？”
老太太有些欣喜的问道。
宋砷挣脱开谷尚薇的手，靠在床边拉住低低的嗯了一声。
“薇儿你先出去，我跟阿砷说说话。”
谷尚薇神情闪过一丝不安，紧紧地盯着宋砷，她昨天才杀了宋砷的母亲，宋砷对自己已经是怨念极深，如今老太太又是这副样子，她实在不放心宋砷跟老天太单独待在一起。
“好……”
叹了一口气，谷尚薇还是站起来，走到门口将门给两个人关上。
“女君，明月告诉我太夫人想见他，您也知道太夫人的脾气，我就擅作主张将人就给带来了。”语毕，清风跪在谷尚薇的面前，“请女君责罚。”
“罢了。”
谷尚薇担忧的看着屋子，也不知老太太会跟宋砷说些什么。
“曾祖母。”
宋砷压低声音喊了一声，尽量让老太太听不出自己语气里的不妥。
自己跟谷尚薇之间的事情，他还是不想将这老太太给搭进去。
毕竟他将谷家上下上百口人都搭进去了，如今只剩下这老太太和谷尚薇了。
“来，坐。”老太太挣扎着坐起来，宋砷想去扶老太太，却被挡掉了。
老太太的脾气很倔，宋砷没有办法，也只好支撑着身子，艰难的挪到老太太的床边坐着。
“受伤了？”
许是听到宋砷起来的声音有些大，老太太偏着头问了一句。
“没有……”话音未落，老太太的手已经摸到了宋砷的膝盖，那里被清风订上了铁钉，让他一辈子也站不起来。
“薇儿的杰作？”
老太太的倒是没有多大的震惊。
“不是。”
他回答的很干脆，老太太却只是嗤笑了一声，附在宋砷膝盖上的手突然用力，宋砷双手揪着床单，隐忍着。
“痛吧，薇儿被扔下城楼的时候，比你这更痛！你当初口口声声说，会护着薇儿，护着腾儿，那个时候是多信誓旦旦啊，我这个活了快一辈子的人都被你感动了，结果呢？你护住了谁？推你做了君，到头来反咬一口，谷家哪个人死的时候有个全尸？啊？哪个有全尸啊……额咳咳……”
宋砷一惊，连忙给老太太拍背顺气，却依旧被老太太给打了下去。
他知道，自己确实有愧于谷家，谷家的上百口人，被穿肠破肚，五马分尸，凌迟，没有一个人有全尸。
而动手的，都是他护着的子民。
“外入之子，果真是没心没肺，呵呵……没心没肺啊……”
宋砷极力隐忍着，往年，老太太是最尊重他的，明知他是娼妓所生，到了极其生气的时候，也只是说他是外入。
君的外入之子很多，这也是给足了他面子。
老太太咯咯的笑着，笑的宋砷心里像是堵了一块石头，“曾祖母……”
老太太没有回应他，只是埋着头一只笑着，笑声却越来越弱，宋砷察觉不对劲，连忙扶着老太太的肩膀，“曾祖母？曾祖母？”
“阿砷！别怪她，别怪她！别……”老太太抓着宋砷的手，眼睛瞪大，眼里越来越阴翳。
“曾祖母！曾祖母！”
正在外面因为不安来回踱步的谷尚薇听到这声音，心底漏了半拍，抬脚踢开面前的门，就看见老太太半依在床边，眼睛瞪得老大的盯着宋砷，却毫无生气。
谷尚薇轻轻地走到老太太的床边蹲下来，盯着老太太，“宋砷……”她低唤一声，声音有些抑制不住的颤抖。
宋砷没有回答，抬起手想要去安慰谷尚薇，手刚抬到一半，谷尚薇又喊了他一声，“宋砷……曾祖母这是睡了吧。”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害怕打扰到老太太休息。
“曾祖母她……”
“她睡着了，我知道，让她睡吧，我们先出去。”谷尚薇站起来，轻轻的将老太太扶着放进了被窝，还贴心的给她掖了被角。
扶起宋砷的胳膊，要将宋砷给带出去。
“尚薇。”宋砷拉住一旁的桌角，不在跟谷尚薇一起出去。
“嘘，曾祖母休息了，我们先出去吧。”她凑到宋砷的耳边轻轻的说道，就像以前她总爱附在他耳边说悄悄话。
她总是爱说，宋砷，曾祖母睡了，我们去看看你娘吧。
“尚薇。”宋砷吸了一口气，“曾祖母去了，别再骗自己了。”说完这句话，宋砷并没有觉得很轻松，谷尚薇的安静，让他心里很不安。
“宋砷，这些玩笑不能乱开的，曾祖母老了，咱们不能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谷尚薇皱了皱眉头，有些愠怒的看着宋砷。
谷尚薇大步冲到明月面前，一脚将明月踹倒在地上。
曾祖母……曾祖母……
还没等谷尚薇说完，明月神色凝重的走进大殿，清风瞪了她一眼，谁都知道，谷尚薇不喜欢说话的时候被人打断。
“讲。”
该是心情不错，谷尚薇也不跟明月一般见识。
谷尚薇的声音很轻，但是却牵动着整个大殿里所有人都心。
“太夫人。”
明月将头埋得更低，都知道，谷尚薇最在意的一个人，就是太夫人，若是太夫人不在了，剩下的，明月不敢再继续想下去。
正说着，狼狈不堪的男人被清风扔进了大殿，手里的长鞭毫不留情的抽在了宋砷的背上，顿时皮开肉绽。
“快点！”
“清风，大殿之上，温柔一点，别吓到了我的大臣们。”谷尚薇侧坐在红毯铺垫的龙椅上，糯糯的说道。
“太夫人不行了。”
“谁？”
“这位就不需要跟大家介绍了。”谷尚薇从椅子上站起来，“大家都认识的……”
“女君。”
殿外阵阵的锁链与地面摩擦的声音让殿内的人都神情紧绷，若不是左右互相搀扶，估计此时殿内已经瘫软了一大片。
“怕什么？本君说过，本君对任何一个犯了错的都不会心慈手软，当然，本君也说过，不会滥杀无辜的，近日各位的表现都还不错，本君心情甚佳。”
谷尚薇微微抬手，勾了勾手指。
站在宋砷身后的清风一把揪住宋砷的头发，将宋砷的头给提起来。
众人一看到此人，皆是吸了一口冷气，这不正是他们的前任君王，如今龙骑上坐着那个女人的夫君吗？竟落得如此下场。
殿上的人不禁暗自纷纷侧目，都想看看又是谁的家人被提出来供这位女君开心。
“抬起头来跟大家认识认识。”
睥睨着大殿内两股战战的左右大臣，谷尚薇换了个比较舒适的坐姿，早知道就把那个女人放在这个大殿上处置了。
光给宋砷看了真是没意思，当初腾儿死的时候，周围的人都还欢呼不止呢。
真是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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