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初见天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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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魅心丹这三个字带着一锅嗞嗞拉拉的热油,在百盏的脑海中显现出来,与其那般惨烈,不如跳这坑渊!

    一念升起,身形随之前往一纵!

    虚空破碎,小女娇小的身体落叶一样就要飘下。

    “哎!等等!”身后鬼影看出她的用意,急迫间使出看家本领——一个踩着另一个肩头,哗,向前一甩,一人变做两人长,一只漆黑鬼爪霍然擒住百盏背后的画板。

    “放开!不要碰我的画板!”

    这一气非同小可,这块画板从她懂事之日起便跟随着她,平时是绝不许外人触摸的,连她爹娘都不可以。

    此时竟要被沾染了鬼影之气,小女的心一下子急怒至狂,拼死回身去挡。

    两个轻飘飘的鬼影料不到她竟然为了一块画板舍身回扑,一个收身不住,直往前撞,竟迎着面,跟她一起向前跌去。

    一白二黑,疾鸟入林,一同向坑渊落下去。

    “孽障怎敢!”斜剌里一声轻喝,冷若冰霜,无色无形的闪电一样劈开了黑夜。令人奇怪的是,起句与尾声有些飘乎,仿佛那人张口时还在遥远处,语落时,人已在身边。

    呵,即便她这样一个闭眼赴死之人,也被那森然冷气打了一个激灵,奈何下落之势太快,风声呼啸,根本睁不开眼睛——然而,她被一只手从两个鬼影面前拉转过去,时光停了一秒,她的眼睛睁开了!恍惚之中眼前一片温和绵白,哪有坑渊的杂林荒草?

    下意识伸手一摸,天啊,她竟然摸到一副温暖怀抱!

    温暖——这感觉离她太久远了啊!

    从爹娘离世到现在便再也没有体会了,虽只短短数月,然则又漫长如前世了。多么想这温暖的感觉再深一些,再厚一些,再贴近一些啊。百盏伸出双臂紧紧围抱着眼前的温暖,心潮汹涌如海。

    而那怀抱的主人并不想付出更多,在百盏蜷缩着靠近的时候,倏得身体一僵,身形一紧,似乎要远离一些,然而情形并不如他所愿——两只鬼形被那冷声一喝,早已吓得心胆俱碎,知道自己的小命在此时已不如蝼蚁——假如他们也算有“命”的话。本以飞速的状态跟着百盏下坠,哪知百盏被一个白衣人飞身挡住,自己根本无法停下,相继向前撞去,其中一只还伸着墨黑的爪子。

    嗤!

    一截黑指蓦然插进百盏后背!

    啊的一声惨呼,可怜百盏刚被“温暖”二字复苏了一点点女孩儿的本性,便在巨痛中昏死过去。

    “该死。”!冰霜之声再次响起,不知是骂鬼影,还是骂自己。

    左臂弯回,拥紧百盏及她的画板,右掌猛地拍向百盏身后。

    两只鬼影连惨叫也没有来得及,便被极强的功力震荡成碎屑,飘飘洒洒的,向坑渊。

    沉睡复沉睡,少女醒来时,已是第二天午时。

    百盏想起身,复被剧痛拉住,忍不住轻吟了一声。

    “醒了?”

    循声望去,一丈开外,背对着他,立着一个高大的白衣人。

    哦。百盏使劲揉了揉眼睛,眼前仍然一片模糊——那白衣人身罩一片柔和光晕,仿佛天地都被他衔接起来,看起来如梦如幻,加上百盏在黑暗中狂奔过久,又昏睡过久,对眼前物事一时之间竟有些看不清轮廓。

    “这,这是哪里?”声音如蚊,嘶哑不已。

    “自己看。”白衣人并未回头,不知目视着什么地方。

    又揉了揉眼睛,看一下四周。

    置身之处十分平坦阔大,自己正平躺在一抱干爽的苇草之上,正午阳光暖洋洋的照下来,铺在身上。暖和得很。再看四周,景观却完全不同了。深红色的巨石毫无章法地叠加着,奇形怪状,难以描述。很多部分看起来摇摇欲坠,却又安然不动。中间夹杂着乳白色,正散发着淡淡的白色光晕。红多白少,在视觉上造成了红色悬空之感。不过越往上,红石越少,白石越多,在低处看,白石简直要连接到天上的白云了,上面的青天像是另一个空间的入口。

    侧耳聆听,高而远的地方,隐约有梵音传来。

    奇怪啊。

    百盏努力回想昏睡前的一切——自己不是被两个鬼影追赶,跳了坑渊吗?那么坑渊之上应该是自己的来路啊。然而现在看来,那上面的宁和安谧根本不是自己经历过的。

    “这到底是哪里?”百盏从未见过这等异像,不由得再次发问。

    “天墓”。冷声回答。

    “天墓!你确定这是天墓吗?可不要骗我!”大喜过望的少女忍着剧痛,挣扎而起,这不是做梦吧?她竟然真的来到了天墓?

    “骗你何益。”白衣人仍未回头,却象背后长了眼睛:“你伤很重,不要乱动。”

    这一提醒,少女果然痛得冷汗渗出了一身。

    “不怕,痛不死人的。只要来了天暮就好”。她咬紧牙关试着起身。

    “为何要找天墓?”

    “我要修仙,我要报仇。”大喜之情催动了血液快速流转,急血攻心,少女难以承受,说完这话,便再次昏睡过去。

    痴人说梦。

    缓缓的,白衣人回过头来。

    如果施百盏不曾昏迷,一定会被眼前个玉树临风无比俊美的青年男子惊住了。她所居住的西凉古镇虽然山水风景怡然,人心民风纯朴,但何曾见过如此出尘美男?只是这男子虽美,给人感觉却实在是太清冷了,剑眉星目之中散发着冰霜般的冷气,如果他要流泪——想必不等眼泪掉到脸上,就被冻成了小冰球了吧。不过看他这般冷酷无情的样子,恐怕也不会有想流泪的时候。

    白衣人向前走了三步,正睛看了一下自己救下的这个少女。

    实在是太瘦弱了,昏睡的模样如病莲卧荷,长长的睫毛小扇子一样盖在瘦削的小脸上,时而颤动几下,想是余悸未消,仍在昏蒙的神经丛里做作祟。也不知一路哭过多少回?细看睫毛尖,有几处打了绺儿,隐着湿意,令人陡生怜惜之意。怜惜到只敢远瞧,不忍伸手触碰。脸颊灰一块青一块,额头上的头发与汗水交结着,粘在一起。那单薄的小身子,羽毛般轻莹薄瘦,真是拈不得,吹不得,哪怕再发生一点点风波都会让她香消玉殒。

    再看那一身白衣裙,早已血迹斑斑,破烂不堪,不知受过了多少皮外伤!

    如今又被隐灵所伤——鬼影的一截手指虽插入不深,但阴毒之气已经浸入,从她十指发暗的症状来看,此时必已开始在体内游走,若不早些救治,恐怕会伤及心脉了。

    白衣人皱着眉头看了一会,从怀中摸出白丝带吊着的一块铁红色心形玉牌,隔空弹指,不偏不倚,挂在施百盏的脖子上,心中默念一遍“天地玄黄,玉骨正心,魑魅魍魉,未敢欺身。”

    随即从怀里摸出一支老玉绿箫,向着东南方向,吹奏起来。

    音律低缓,有力,清脆,春雨落湖般荡开虚空,向无尽处传去。

    施百盏被曲调吸引,轻吟了一声,复又昏睡了。

    就在此时,东南方向的天空突然强光一闪,乍现九道红箭,震耳呼啸冲天而起。白衣人知道不能再耽搁,伸右手食指,仍是隔空在离百盏最近的一块红色大石上留下一行:事出紧急,请兄相助,谢。

    石屑如碎雪,尚未落地,白衣人已飘然远去。

    大仇未报,小命先殒。

    这八个字像利刃一样在小女孩的心上回旋,命运给予她的绞痛化作两行长泪无声而下。

    光晕正是由那坑渊发出,迷迷蒙蒙,无法猜测它有多深。

    光晕有些混沌不清,也有些隐约起伏,像浓雾一样散发着乳白的颜色。

    一瞬间百盏有些晕眩,甚至有些迷离。

    百盏心头酸楚,在这么小的世界,她就要怀着旷世的遗憾死去了吗?

    再看身后,相距鬼影之手一尺之遥。

    前进不得,后退不能,老天多么无情。

    终于体力不支,小女孩剧列的喘息引出剧烈的咳嗽。

    哇,一口鲜血飞溅而出。

    两个鬼影的样子越发狰狞,其中一个怪声怪气地喊道:“小丫头,乖乖听话,不要乱跑了,快随我们回去做魅心丹吧!”

    那不停散发出雾光的地方是哪里?世界的尽头吗?

    原来世界竟这么么小吗?

    一束并不耀眼却足够辩清事物的光晕正从地下散发上来。

    再往前看,脚下的平原已出现断面,齐齐地刀砍斧剁一般,一个深不见底的坑渊出现在眼前。

    脚下的土路并不平坦,这是一大片洪荒之地,除了一些矮小的叫不上名字的枯瘦植物,根本没有任何生机。

    在这样的境地下逃命,真可谓是上下左右皆是绝路。

    然而这沉沉之夜又怎会有人相救!

    无望之际正欲回身以死相搏,忽觉脚下一滑,险些向前栽倒,本能收住身子,摇了几摇,气喘嘘嘘站定,不禁大吃一惊——

    前方黑夜被什么打开了一条缝隙?

    说着一只鬼爪猛然向百盏伸来,眼看就要抓住百盏的发梢!

    百盏感知脑后煞风,心胆俱裂,忍不住大声呼救起来。

    没命狂奔,却怎么也奔不过那两个黑瘦鬼影。

    他们落地无声,起步也无声,像两个成形的尘埃,急速追赶过来。施百盏被他们的腥气熏得简直要窒息。

    鬼影不只形状瘆人,黑夜中,他们的爪尖竟然还闪出细小的乌光——天啊,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啊。施百盏心中恐惧到了极点,连哭的念头都被吓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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