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小兄弟……”
“这位兄台……”
两个人同时开口，一时愣了愣。那人率先说：“还是你先说吧。”
“那好吧。”贾春生看了看他，继续说道，“兄台可是为了赶考才来我们这儿的？”
这是唯一一个最新的、能让外乡人来到这里的大事。
“是，也不是。你呢？刚才那人为何叫你‘半身秀才’？”
贾春生摸摸鼻子，说道，“实不相瞒，在下连刚刚考好的童试都没过……”
“为何？”
“因为……”
这时小二把贾春生要的面端了上来。那人看了一眼，清汤寡水上撒点蒜末葱花，对小二说：“你再去做一碗好的。”小二又匆匆地跑了回去。
“兄台不必破费。”贾春生刚要起身去叫会小二。
“我钱都给了，”那人慢悠悠的说道，看见贾春生站住了，说，“你过来把这碗面吃了吧，莫要浪费了粮食。”
“好，”贾春生昨天晚饭没吃，看到这碗面，也是很有食欲的，答应道。等她拿起筷子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忙转身向那人问道：“在下唐突了，还没请教兄台尊姓大名。”
“穆明阳。”
“那穆兄，多谢了。”贾春生向他道谢，看见那人点头，便提筷子吃面了。
这面，味道很淡，好像是忘记放盐了。可贾春生不介意，因为他们家没钱买盐。
“你有没有请过教书先生？”那人突然说道。
贾春生咽下口中的面，支支吾吾地说：“没有请过，也没钱去请，我家里不是很景气……”
“如果不介意，我可以当你的教书先生。”
“……”贾春生还没有反应过来，等他反应过来，就喊道，“真的？！”
那人看着他，点点头。
“真是太好了！”贾春生开心得几乎要拍起手来。
“爷，您的面。”
小二把新做好的面端了上来。
飘香四溢，又淋了鸡汤，盖了肉片，还撒了葱花，跟刚才那碗面相比，就是天壤之别呀。
“那……穆先生，我先回去了？”
“你回去吧，明日这个时辰再到这里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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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之后，贾春生就听见里间传来了咳嗽声，赶紧冲了进去。床上的人咳嗽不停，带动着木床吱吱地响。
贾春生赶紧把面放在桌上，倒了杯水，扶起来咳嗽的人，给他拍了拍背，顺顺气，说道：“爹，起来喝口水吧。”
贾老爹喝了几口水之后，总算好些了，对他说：“春生啊，你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今天那学堂的教书先生，生病了，不讲课。”贾春生骗他，说自己找到一个不在富人院子里面的学堂，可以偷听先生讲课。
“这样啊，那等先生病好了，你就去求求他教你……”
“不用了，爹。”贾春生把他爹扶起来，扶到桌边坐下，然后继续说：“今日是你生辰，我带了碗面回来。”
贾老爹看见这碗面上面浮着的油花，一脸心疼，说：“春生啊，这该花了不少钱吧？”
“爹，这就是我要跟你说的，”贾春生给他拿了筷子，交给他继续说，“我今天遇到一个人，看着……蛮好的，他说他愿意教我，当我的教书先生。”
“他叫什么？”
“他说他叫穆明阳。”
“穆明阳？没听过啊……”
“他应该是外乡人，我没见过他，”贾春生看他爹吃面吃得挺开心的，笑着说，“爹，拿人手软，吃人嘴软，这面可是先生买的。”
贾老爹拿筷子的手顿了顿，说道：“这……无功不受禄啊。”
“爹你放心，我会好好读书，来报答他的。”贾春生坐在贾老爹旁边继续看着他吃，心想，明天的话，穆先生会教我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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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贾春生带着他的书就到与穆明阳约定的地方去了。
一进门便看见那个身影，还在昨天的那个位置上，就仿佛他未曾离开一般。
穆明阳也注意到他，说：“你来了？”
“嗯，先生，我还带了我的书来。”贾春生走上前去，拿出怀里的书。
穆明阳看了一眼，边角都已经破烂的《诗经》，说：“《诗经》这一本对你来说也许太难了，生字、偏字都比较多。”
“那该如何？”贾春生问道。
“我们去楼上吧。”
客栈里最好的房间都在顶楼。
贾春生随着穆明阳到了顶楼上，入眼的是彩饰的梁，贴纸的墙。角落里的香炉飘出淡淡的青烟，发出清新的味道。
贾春生是第一次看见这样华丽的装潢，一时呆在原地。
“愣着干什么？”穆明阳已经走到一间房的门前，推开了门，说，“进来吧。”
贾春生走了进去，一看，面前的那张茶几上，摆着的是紫砂茶具，旁边的书架上，放满了藏书，那茶几后面的书桌上，放着红木镇纸。这房间应该是很宽敞的，用屏风隔成了三个小间。
“先生，你的房间布置的可真好啊。”等贾春生坐定了，说。
“是吗？”穆明阳已经去后面那个书架上取下了一本书，递给他说，“今天我们就先学这个。”
这是一本《说文解字》。
“好。”贾春生一脸兴奋地说道。
“那我们先从第一个字开始，这个字是……”穆明阳翻开书页，对他说。
一天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一天下来，穆明阳找出了贾春生很多不认识的字，并且把字音和意思全都教给他了。
穆明阳对贾春生的记忆力很是惊叹。今天他讲了很多，说了很多，在提问贾春生的时候，他都全部背出来了，而且半分不差。穆明阳对贾春生又更增加了一份好奇。
日薄西山。
贾春生也该跟他拜别了，毕竟他还有个爹要照顾。
回到家中之后，他替他父亲熬了粥，这米还是隔壁邻居王大娘送的。熬粥的时候，他会往里面加一点酱油，他们家总这样吃粥。
贾老爹接过那碗粥，说道：“春生啊，你今天学的怎么样？”
贾春生有些羞涩地挠了挠头，说：“今天学了很多字，先生还夸我记性好来着。”
“是吗？”贾老爹笑呵呵地说，“我家的小子果然是可塑之才呀！”说着，还捋了捋他那其实并不存在的胡子。
等贾春生收了碗筷下去
之后，贾老爹叹了一口气：“哎……”
他是希望自己儿子能见贤思齐，择善而从之，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说着谎话来哄自己。
没错。贾老爹的确不相信，他儿子会有这么好的运气，能够找到不用花钱的先生。
若不是那个人他来了，贾老爹做梦都不会相信这种福泽，竟会降临到自己儿子头上。
贾春生依言入了座。
两人初次相识，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小二转身过来，一改之前点头哈腰的姿态，对他吼道：“嗨呀，你这个有爹生没娘教的东西，还敢蹬鼻子上脸？”
贾春生脸一阵青一阵白，被气得说不出话来，只在衣袖底下暗暗握紧了拳头。
“够了，小二。”
那人也走上前，问道：“你是个读书人？”
贾春生还愣在原地，这才缓过神来，立即答道：“是的，小生贾春生，多谢兄台出手相助。”
“不必多礼，”他在靠窗的位置坐下，说，“过来坐吧。”
“小二哥，拜托了，今天是我爹生辰，我爹想吃你们家的清汤面，就给我一碗面吧。”
“你爹想吃，我就得给吗？没门，一边去一边去，别逼我赶你！”小二两手叉腰对他低声吼道。
“小二哥……”贾春生刚开口要说什么。
那人实在看不下去，站出来替贾春生说话，拿出腰间的一颗碎银，给小二说：“他想吃什么，就尽管去办。”
小二得了钱，立即喜笑颜开，说道：“好嘞好嘞。”然后转身到后面去了。
“真对不住，打扰爷休息了。”小二向他赔礼道歉，“这儿没什么事，请爷……”
“什么叫没什么事？”贾春生抢着说道，“我替我爹买碗面有错吗？”
“小二，来碗面！”
客栈的小二一见是他，瞌睡都醒了，绕过柜台，把他拦住，说道：“你这个半身秀才，有钱到我们这儿来吃面？去去去，一边去，别打扰我们做生意！”
什么芝兰玉树，什么朗月入怀，用来形容他都远远不够。
“小二，出什么事了？”
他的声音很好听，像暖阳，又像甘泉。
“都叫你快点走了，你要干嘛？”小二不耐烦的说。
这时候贾春生看见，一个身着白衣之人款款下楼，这个人正在打量他。
“卖包子嘞！热腾腾的包子喔！”
天渐亮，包子铺已经开张了，路上早些的时候下过雨，湿漉漉的。
一个灰色的人影，踏着泥，朝着运来客栈着这边跑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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