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晚了自然会去找个住所。”静空看相乞慧的眼神里满是笑意——从这孩子得知自己的年纪后，说话竟刻意地放尊重了许多；稚嫩的童音说出那些故作沧桑的尊重话，竟如此地好笑。只听身边轻轻一声，乞慧怀中的白狐竟一跃而下，在二人中间踉跄地行着，似是发觉了乞慧的疲累。乞慧却弯腰重新抱起那白狐，低头说道:“你有腿伤，我怎放心得下让你一路尾随。”
白狐舔舐着乞慧的手背，却不肯抬头看他，好似认为是自己带给了乞慧这般地疲累。
“这白狐可真是通人性。”静空说道。他方欲伸手抚摸白狐的皮毛，却看到白狐龇着牙，满脸地厌恶。于是他又说一句，“如此了解人的欲望，定是妖物无疑。”
乞慧看着较劲的静空，笑道，“未曾想到八十有余的师兄也会与这小白狐斗嘴。”
静空瞪了他一眼，“这是防患于未然。”
二人慢步走着，谁知身后突然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两个官兵手持钢戟，拦在了二人身前；“二位高僧请留步。”
乞慧早已吓得不敢说话——难道是官兵发现了怀中的小狐狸是妖物？这是要将它捉拿归法？不知为何乞慧的脑海里涌现出了一群壮汉披着狐皮围着篝火烤狐狸的画面——
“二位这是有何事？”静空问道。
两位官兵交换着眼神，随后道，“小城近日犯大蛇，还望二位出手相助。”
乞慧松了口气，而静空却紧张起来。
静空皱了皱眉毛，“我纳福三次，如今八十有余却依旧少年模样——如此，已算是佛祖的青睐了罢。”乞慧听罢惊愕万分；平日里早有闻二师兄年纪略长，如今亲耳听二师兄说出他已“八十有余”——亦是十分地惊诧。于是乞慧不再说话，只是紧紧地抱着白狐——不知他是在思索些什么。
二人一路化缘，却并未在民居内歇脚。乞慧揉着酸痛的胳膊，“师兄，可否令我去寻个住脚之处？”
过了小集市，映入眼帘的是一行民居——悬挂的干物，追逐嬉戏的孩童，一切都是如此热闹——乞慧又忍不住抬起了头，四处观望着；只见静空摸出个钵来，“你可知何为纳福？”
“并不知晓细节。”乞慧心不在焉地答到。他的心思早悬在了小城的热闹之中，哪还记得此番出行的目的是纳福？静空叹了口气，用力敲敲乞慧的头，“究竟是个小孩子。亏我一直想着这神力傍身的孩童会是何等的与众不同。”
话音刚落，乞慧怀中的白狐便昂起头死死地盯着静空的眼睛。白狐蜜色的眸子里似是挂了几分人性，仿佛在嘲笑，亦似是在窥探。这次静空的眼神没有躲闪——而是白狐先垂下了目光。
乞慧听后倒吸一口凉气——徒步至皇城至少也需个三五年罢！“这大师兄是造了何等罪孽，竟须这等劳烦人？”乞慧惊诧地问道。静空皱了皱眉——这孩子真是不拿自己当个信徒呵，竟说纳福是件劳烦事；“纳福不只为大师兄，更是为自身修行呵！”
乞慧叹着气摇摇头。这是何等虚伪？众人信奉的佛陀怎不肯在危难之际显灵？乞慧越想越是迷惑，终于问道，“师兄可有见过佛祖显灵？”
“行善多了，佛祖自会青睐与你。”静空低头看着乞慧。却未曾想到乞慧笑了起来，“如此说来，师兄也并未见过佛祖现世？”
“真是幼稚。”静空瞥了他一眼。
“师兄怎又说我幼稚？”乞慧快步上前与静空并肩——只见静空嗤笑一声，“怎会为一只白狐执着至此，那白狐又怎会为你执着至此？”
乞慧挠挠头，“师兄又说这般难懂的话来刁难我。”
乞慧并未注意到这一人一狐的异样。他收回心思，愉悦地问道，“师兄，纳福……从何时开始？又如何开始？”
“你我二人需由此处徒步行至皇都，途经七座庙，行七善，积福田，上满七柱香火。参祭皇朝旧庙，化得皇家密经，诵华严七七四十九遍，方得善终。”
“师兄真是坏人兴致。”乞慧顶着嘴，他怀中的白狐也嘤嘤地叫唤着，似是也想为乞慧搏得一丝自由。
“真是越来越不知礼了，这妖物更甚。”静空瞪了一眼这一人一狐，瞬间他们同时收了声。白狐把头埋在乞慧的臂弯里，而乞慧则低下了头。
静空转过身皱着眉头拾起脚边的包袱，“走罢。”
乞慧抱着白狐跟在静空的身后。白狐小犬般地舔舐着乞慧的下颌，乞慧笑起来。
于是静空低头与那白狐对上了眼。那蜜色的眸子瞬间让他回想起那种被窥视的不适感——于是静空的眼神躲闪了。
“师兄怎么不说话？”乞慧歪着头，盯住静空的眼睛。他捕捉到了静空眼中的躲闪，于是不再言语。
山下的俗世显然是另一个世界。城门刚过，乞慧便惊呼起来——何等难见的热闹！纷杂的小集市，小贩的叫卖声，妇女斩价的嘈杂声；静空却拉住了撒欢儿的乞慧，“此番是去纳福，而非游玩。”
静空笑了笑，“也罢，妖物也罢，你欢喜了便好。”
“它才不是妖物！师兄你看它的眸子如此纯洁，怎能是妖物？”
那白狐讨好似的在乞慧的脚边蹭着。乞慧抱起它，“师兄，这次可否让它与我们同行？”
静空没说话。他分明看见乞慧怀中的白狐对他翻了个白眼——他低下了头，“走罢。”
“师兄此番是同意了？”乞慧欢欣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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