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第七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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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尴尬的是,他们始终联系不上小雅的丈夫。)

    小雅的生产终于顺利的开始,正面的战场往往是不需要赘述的,或者说没什么可以赘述的。在莫言的《记三十年前的一场长跑比赛》里面,写长跑这样枯燥无聊的东西,是很难的,或者干脆的说,没什么东西可以写的。通过单调的意志力坚持是写不出一个人有毅力的,如何把写作的时间拉长,其中必然要穿插着众多“与此同时”和“之前”发生的事情。莫言就在这一万米的长跑过程里穿插的主人公的历史,逐步地交代着一个个配角的出场,并且让他们在长跑的场地也露个脸,以提醒读者——我这讲着其它的故事,但他那还一直跑着呢。笛安亦是如此。等待产妇生产,外面的人尬坐着一个下午,大家都没有交流,只有听着小雅的呻吟尴尬着,所以尴尬只写了一点点。这里她还用了一个错位的手法。这个是之前我漏讲了的设计手法的第四种。最早我是在叶开编选的《这才是中国最好的语文书》的小说分卷里面,《银河度假指南》的选段里面了解到的。

    在那段小说里面,有个忧郁的机器人。它的主人被机器人追杀,强迫它留下来断后。它忧郁地抱怨着主任对自己不公平的待遇,抱怨着自己从上到下左半边的二极管还在隐隐作痛。而前来追杀的机器人发现自己的同胞被如此虐待,生气地打爆了周围的建筑,最后自己从高楼上摔了下去,摔个粉碎。然后原来的机器人依旧忧郁地替它惋惜一句,哎真傻。

    一开始我还在为这个大自然而纳闷,读到后面才明白,笛安所描绘的大自然指的就是没有人气的地方。笛安很变扭地把人和自然区分了开了,事实上有些地方也的确如此。比如所谓的野生动物园,即使是要驾车进行观赏,也只能看见凶猛的动物眼巴巴地观望着一辆又一辆的汽车开过,懒洋洋的样子确实不是他们日常捕食、狩猎、释放天性时该有的气魄。它们用慵懒和失望拒绝着被参观的命运,夜幕降临时一双双迷蒙的双眼才有了该有的神色。所以笛安把停车场描述成这个样子,和踏青时的莺歌燕舞不同,它们本能地拒绝着被参观,也拒绝和人类所谓的亲近。我忽然觉得,这些停车场里的汽车,都有着众生平等的尊严。

    (大家整齐地坐在病房外面,他们谁也没想到原来新生命的到来其实是件尴尬的事情。

    同样在后文有一处更经典的错位:

    (一杯冒着热气的牛奶降临在她一片狼藉的桌子上。敦厚的粗瓷马克杯,宝蓝色,画着稚拙的粉红色桃心,有种稚拙的艳丽,非常适合午夜加班的倒霉鬼。)

    这个就真的很经典了,短短两句话却有着内涵丰富的错位,真是令人感到有趣。

    这里的错位就在于机器人的心情和被追杀的大环境的格格不入,最后造成了荒谬的错位,有着令人捧腹的效果(虽然我个人觉得只是稍微有点好笑)。

    而《景恒街》此处的错位就在于“整齐”和“尴尬”两个字。这两个词按理来说是两面,整齐偏向于好的,尴尬偏向于糟糕的。但整整齐齐的一拨人排着队在手术室外面被尴尬着,就有种趣味在其中。

    (总之,当她可以确定,有一个奢侈的长夜在眼前,不需要跟任何人打交道的时候。)

    之前的分析是根据人物的视角来分析,另一种说法就是偷懒,换句话说避开了最难设计的正面冲突,仅仅需要描述几个画面就可以把该表达的东西表达出来。这种写法也算是比较好用的方法,毕竟有些故事的重心并不是放在突发事件本身,而是人此时所面对的机遇和改变。

    从这句话之后的描写,你会看到笛安的写作中所谓的“灵气”——赋灵。很自然而然地,没有添加任何“有时候她就觉得这些车是由生命的”之类的话,提笔就写“沉默不语”、“极为耐心”、“相安无事”、“目送着她离开。”就连光,她都要说一句:“她不小心踩到了地上的光线。”,也正是因为这些赋灵,后文才会感慨道一段:(在城市里,恐怕停车场是唯一一个类似大自然的地方,有自成一体的逻辑,并且虽然不轻易表达,可是从深处散发着拒绝人类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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